《九又十九》原为十七

3、第 3 章

　　晚间宋漓下工回来，手里提着篮子里面装着酒楼里剩下的饭菜，她身后还站着个东西。
　　苏九鸢打眼看去，这一眼差点没把她的命送走，这辈子没见过这么骇人的。
　　此人敷了厚厚的妆粉，烧柳枝化的墨黑浓眉搭配上鲜红的朱砂口脂，大片黄斑在妆粉下透出诡异的青灰色，灯光昏暗，如同纸扎人一般骇人，吓得她一时也不敢确定面前的是人还是鬼。
　　“...阿..娘，这是.....”她嘴里打颤，鼓起勇气指着宋漓身后之人问道。
　　“阿九，这是酒楼的老板娘王婶子。”宋漓侧身给苏九鸢做介绍。
　　“婶子...”苏九鸢偷偷擦了擦额角的汗水，长舒一口气，还好是个人。
　　入屋坐定
　　王婶子也不绕弯直接开门见山：“阿九，我见你阿娘今天的打扮的好看。”
　　“嗯？”苏九鸢忍着恐惧抬眼看着王婶子。
　　“明天可以也帮我也上个妆吗？”王婶子一脸真诚。
　　“哈？”苏九鸢微怔，转头看了眼宋漓的神情。算了毕竟是宋漓的老板，不好回绝，只好艰难地点了下点头。
　　苏九鸢心中虽然百般不愿，但也有一丝喜悦，这化妆手艺可不是白瞎的，随随便便小露一手便有人找上门来。
　　王婶子见她应下，又与她们闲谈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目送王婶子离开后，宋漓从饭篮子里拿出饭菜摆好。
　　剩饭剩菜倒是还不错，有菜有肉的，比早上那寡淡的白粥可好太多了，苏九鸢也不挑嘴。
　　宋漓还未动筷，说：“阿九，有个赚钱的活计你要干吗？”
　　“什么活计？”她正在埋头吃饭，嘴里含糊不清。
　　“有人请你上妆。”
　　苏九鸢听完来了兴趣，停下筷子说：“多少钱？”
　　宋漓伸出五指。
　　“五块？”
　　宋漓摇头。
　　“五十？”
　　宋漓点头。
　　“还成。”
　　五十钱对他人来说并非什么大钱，对他们来说却是好几天的生活费。
　　“是那个婶子吗？”
　　宋漓摇头。
　　“不过刚那婶子吓了我一跳，我还寻思你大晚上买个纸扎人干嘛？”苏九鸢想起还心有余悸。”
　　“王婶子也是个可怜人，一脸黄斑遭她郎君嫌弃，只好扑些厚粉来掩盖，不要说他人闲话。”
　　苏九鸢闭了嘴，乖乖吃饭。
　　竖日一早，王婶子就把睡眼惺忪的她从床上拽了起来，还未完全清醒的她如游魂般掏出了各种化妆品和工具。为了防止别人怀疑，她昨夜熬到了半夜才把一部分化妆品和护肤品都分装进小罐子里。
　　眼前都是些没有见过的妆品，王婶子忍不住好奇频频发问。
　　对于她的发问，苏九鸢只觉耳边聒噪，只好俯身贴近王婶子耳畔低声说：“婶婶，这些都是神明之物，灵性至极，不可多问。”
　　还是神明之说最管用，她立马闭了嘴。
　　不过二十七八的年岁，王婶子脸上却有着大片的黄斑，着实让人有些头痛。
　　苏九鸢拿出遮瑕膏黄斑仔仔细细遮了个干净，又上了层粉底，少了那些恼人的黄斑，皮肤也细腻明净了许多。
　　这脸底子好了，苏九鸢随意发挥化了个淡妆，王婶子不及宋漓相貌美艳，有一双含笑杏眼，让颜值增色不少，梨涡浅笑似三月春风拂面。
　　王婶子从怀里掏出铜镜照了照，大片黄斑竟被完美掩盖，皮肤好似白净无暇，半响才问道：
　　“阿九，你这上妆真的绝了，比仙术还厉害。”
　　“婶婶真会说笑，比仙术还厉害？我怎么会跟我阿娘过得如此清贫？”苏九鸢自嘲道。
　　王婶子募地回头对着她说：“阿九，你可愿意每日帮我上妆？”
　　话语一出，苏九鸢微微一愣。
　　王婶子见她没答话，以为她不愿意，赶紧说：“价钱与你阿娘谈好了，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她阿娘早就把她卖了吗？都谈好价钱，这是逼着自己答应呀。
　　“好呀！婶婶也知道我家有难处，现在既能赚钱又能让婶婶变得更好看，我当然愿意。”苏九鸢只好应下，顺便拍了个马屁。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她用小罐子装了些卸妆油，仔细交代了王婶子回家后该如何卸妆。
　　云泽洲富饶，国人皆爱红妆不爱武装，不论男女但凡家中尚可者，每日都会米粉所制成的妆粉敷面，黛石描眉，胭脂点唇，沐浴熏香。
　　古代的妆品与现代的妆品不同，更容易脱妆假白，毕竟差着几千年的工艺水平。
　　经过王婶子回去后一番天花乱坠的宣传，加上宋漓美人活招牌，她苏九鸢的名声一时风声鹊起，来找她上妆的人是络绎不绝，快要踩塌她们家本就摇摇欲坠的门槛，还有不少人都是慕名而来想拜师学艺。
　　外人都传苏九鸢拜于女仙君习得换脸仙术，都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她有九面，面面如花。古时闺名不外传，外人只知她姓苏，便唤她苏九面。
　　苏九鸢未曾料到这门手艺在古代也能这般吃香，眼下盛世繁华，不见兵乱，世人爱消遣，大兴乐坊青楼，京都更甚，衍生出的妆品铺子也是生意兴隆。
　　妆品铺子老板们闻声而动，见过苏九鸢化的妆后，纷纷夸赞妆似天成。普通女子的皮肤如天然玉石般细腻莹润，面若桃花，哪怕修仙者中的顶级药师也无法造出这种妆粉，都一掷千金力邀她来自己的铺子做头牌妆娘。
　　宋漓却说：“当时不知道你这手艺这般吃香，你上妆又不分贵贱，贵人们还好说。但为那些乐坊伶人上妆，若是被你那当将军的阿爹还有他的同僚知道了，怕是要觉得面上无光，定将你抓回府内严加看管，那日子怕是跟打断双腿没有什么区别。”
　　“这有什么关系？他当他的将军，我做我的妆娘，互不干系。”苏九鸢说。
　　“阿九你还年幼，不懂这世间法则，你阿爹不会坐视不管的。”宋漓一脸担忧，边说边抚摸苏九鸢的头顶。
　　“阿娘说该怎么办？”
　　宋漓起身在屋中渡步片刻，说：“若能跟你阿爹摆脱界限，你想给谁上妆就给谁上妆。”
　　“阿娘是打算改嫁？”苏九鸢脱口而出。
　　“......”
　　宋漓呆住......
　　这丫头自从那天说失忆后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连阿娘都要拿来打趣。
　　空气里飘散着一种叫尴尬的东西，古时哪有女儿怂恿母亲改嫁的道理，要是被苏勇听到非打烂她这张嘴不可。
　　许久苏九鸢才敢接着说：“阿娘啊，我们可不能这样下去，要是我们靠着这样的阿爹活着，怕是一辈子都要被人踩在烂泥里，受人摆布。”
　　宋漓当然知道，她也不想再过这种任人拿捏的生活，她实在受够了。
　　宋漓是个草原女子，天生桀骜不羁，不像京都女子温婉敦厚，苏勇就是被她在马背上清脆爽朗的回身一笑勾了魂，强娶带回京都，想要驯服她这匹野马。
　　野马最是难驯，他苏将军没这个耐心，别的美人哪个不是温香软玉？何必拿热脸贴冷屁股，吃力不讨好。
　　可她宋漓就算再不得宠，苏勇也不愿放她回去，她被软禁于京都，十几年未与家人团聚过。这十几年她无时无刻都想回草原，这个念头如同小苗的根茎深深扎入心中，那里有她的亲人，有她所有大好的年少时光。
　　“我们要自己开一个妆品铺子，不能假手于人。我打听过了建安大街上的铺面租金三十两一年，我们攒一些钱来年开一家。”宋漓说。
　　宋漓的父亲就是个小生意人，她深知与人合伙要冒多大风险，不论是与哪家铺子合作，客人都是冲着苏九面来的，只想买她所制的妆品，那店家的货就成了报废品。但全部上苏九面的货，哪又如何定价？如何跟店家分账？时间久了定生不快，难免要闹矛盾。
　　苏九鸢也没有做过生意，一时也没有什么想法，资金也不够，但她记下了那些老板的基本情况和地址，已备日后所需，开店这个事情也就暂时被搁置下来，倒是留下了俩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做了学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