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得枯荷听雨声》一品朱衣

13、第 13 章

　　任闵秋全身僵硬，眼神也僵直的看着厉之涵，显然这话是雷到她了。
　　厉之涵一看她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无辜的说，“我想抱着你睡，仅此而已。”
　　明显感觉到抱着的人松懈下来，任闵秋顿觉难堪至极，难道真是她想得太超前太龌龊了？
　　厉之涵继续无辜，“最后一晚，我只想与你更亲近一点”，作势贴近她脖颈处一闻，“你的味道真好闻。”又靠在她肩上，轻声道，“要整整一周见不到你。”
　　闵秋心一软，抚了抚他软发，“上回嘱咐你的一定要记得，你姐姐两次胃出血，你的胃再不能坏了。”
　　没有明说，但厉之涵知道闵秋这是答应了，心里不是没有过打算，他对她的念想，早在认识之前已想过千遍万遍，如今终于能拥在怀里，更是做不到道貌岸然，只是他也知道不可急迫，任闵秋自会一扇一扇门为他依次打开。

　　但是真正在两个人都清醒的状态下抱在一起睡的过程是艰难而难堪的。闵秋散落一头半干的长发僵僵的站在小书房中央，不知进退。对她来说，这更像是一场献祭的仪式。许多同龄的女孩或许已谈过多次恋爱，分分合合，练就金刚不坏之身，同床共枕不过是露水情缘，她并不这么看，读书时并不是没有男孩子追求过她，也并不乏英俊多才的人，她只是没有想过要迈出接受的一步，拒绝的方式也笨拙得缺乏技巧，甚至伤害人心，好在并未遇到过难缠的人。那个时候，并没有从现实的角度来考虑，也没有竭力与心中的梦想来尽量吻合。她只是没有过设想。简而言之，爱情这东西，在任闵秋看来，并不是必不可少的东西。更多的时候，她在考虑和努力的是在毕业后找一份薪水尚可的工作，能够支撑起自己和家庭的生活，她的情智因而并没有健康蓬勃的发育成长，继而延伸。
　　所以任闵秋捏着睡裙的一角，愣愣的看着那张她每晚都在睡的柔软的床，机械的闪过许多莫名其妙的画面，比如，她到来之前的这张床，曾经睡的是厉之涵，尽管她来的时候棉布床单已经洗过，但她无法克制的想起他会留下来的属于他的气味，比如，那个她不知情的夜晚，他搂住她睡了一夜，半梦半醒中，或许给过她温暖的安全感，比如，今夜，这献祭般的仪式，她要如何投怀送抱，度过这不知所以的夜晚。
　　如此这般胡想一通，后背却被人轻推了一把，闵秋回头的时候，没有来得及收回有些怔忡的眼。厉之涵倒淡淡然，“你先睡，我上网。”
　　闵秋有点机械的坐在床边，收拾思绪，躺下闭眼。厉之涵静静看着闭眼的闵秋，不知她在想什么，但见她慢慢的放松平稳下来。他打开电脑，神思不属的开了游戏，很快又退出，浏览网页，活活熬了一个小时，关掉电脑，走向床边。
　　在刚触碰到她的时候，闵秋睁眼，并迅速清醒。厉之涵自动忽略掉她开初略微紧张的神色，只将右臂垫到她脖子下，轻靠着她侧脸，轻得几乎呢喃的对她说，“睡吧。”
　　闵秋只飞速的扫过他的眼，就闭上眼不再看他，身子却继续僵硬着，厉之涵心里叹气，整个人搂住她，轻拍她背道，“快睡，明天还要早起。”
　　闵秋一轮呼吸下来，竟然沉静下来，对上他的眼，厉之涵也正看着她，嘴角还是噙着笑意，关不住的满满柔情宠爱，对碰了她额头，闭上眼。
　　她的心理突然就溢出酸楚来，不知如何对待，那些酸楚越涌越凶，快要涌出她的眼眶，连同鼻子也酸痛起来。她不知哪来的勇气，甚至不知道此刻的心绪，就吻上了厉之涵。
　　闭眼的厉之涵感到微凉绵软的唇贴上他的，全身一震，呼吸大乱。本想推开她的手却将她搂得更紧，含住她的唇深吻下去。
　　正吻得情热，闵秋脑子也已经不大好使了，厉之涵却将她推开，表情有些咬牙切齿，语气依旧轻缓，“睡吧，”继而又吐出几个字，“别惹火，我会控制不住。”眼睛泛红，已经有些狠戾之色。
　　闵秋也不是个脑白，大概也知道刚才情动的那一吻惹出了祸，忙收了眼神乖顺的缩在他怀里。
　　良久厉之涵都在调整呼吸，并在跟自己的身体打内战，终于忍下来，倒像真枪实战一番，有些疲乏。
　　有些睡意的时候，闵秋突觉耳根一痒，听到厉之涵说，“你会主动，我很高兴。”

　　早上醒来，枕边已经空了。闵秋坐起身，有些茫然，走到客厅，厉之涵正拿着牛奶从厨房出来，一身白色T恤牛仔裤，神采奕奕，年轻的脸庞俊逸飞扬。
　　闵秋坐在餐桌边，喝着厉之涵倒给她的牛奶，她睡过头了，但并不是太迟，只是9月初的太阳依旧热烈难掩，明晃晃照进客厅，两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光华。她说，“我想送你去学校。”
　　厉之涵有片刻愣神，回答却是肯定的，“好。”

　　他们锁掉房门，在电梯里，厉之涵一手提行李袋，一手握着她的手，一直在小区外拦车，手都没有放开过。闵秋直说他带的衣服太少，连拉杆箱都不用，厉之涵当时反驳，“难道你希望我长久不回来吗？”闵秋无以应答，她怎么可能说“是”呢？
　　出租车停在中山北路前段已经没办法前行，在快到学校的路上都是学生和私家车，报道的这一天，真的是热闹非常。闵秋看着窗外，六年前她也是这样啊，单纯的兴奋着，在大学度过充实的4年，在很多同学烦恼暑假去哪里玩的时候，她却留在学校打暑期工。
　　啊，原来转眼就6年了呢，现在看着这群青春洋溢的孩子，是过来人的心态吗？闵秋不禁有些笑自己。不是岁月催人老，实在是自己催自己老呢。
　　厉之涵捏了捏她手，“你先去医院，以后我再带你来逛校园，今天人太多。”闵秋轻轻点头。
　　车子艰难的掉转车头，闵秋回头去看，厉之涵站在艳阳下，鸭舌帽压得很低，手插裤袋，还在看着她。闵秋笑笑，冲他挥手。厉之涵摘掉帽子一提，又戴回去，然后转身。
　　交通电台在播报路况，闵秋靠着车窗边，很久以来都没有过的一种情感支配着她，她依旧不知如何对待，只能对着不断变换的窗外抿唇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