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他欺师罔上》花间九声

25、蟠龙柱

　　周爻拍拍他的肩膀：“年轻人不要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等你到了‘蚕衣’修为，再思考也不迟。跟你说个秘密，我一直不敢蝉蜕，一来是怕蜕了皮被人暗算，二来，修行时间越久我越摸不准边界在哪儿。师祖唐无芥传说是让神仙敲锣打鼓接走的，去哪儿了没人知道，这么多年了也没个音信。难道真的蝶化飞升做神仙去了？”
　　琅清觉得他神神叨叨的，修行之路，自然是站得越高越好。
　　突然，洞窟中传来一阵阵“砰砰”的敲击声，像是有人拿大锤砸在石头上，还有种特殊的节奏。
　　周爻侧耳听了一阵：“是有人在求救，我们过去看看。”
　　他手上的“顺风香”无风自动，拐了个秀气的弯儿直奔声音源头。
　　他们已经不知不觉走到溶洞最深处，这里地貌奇幻，钟乳石凝结成各种千奇百怪的造型，有些石头上还生长着一簇簇闪闪发光的水晶。
　　循着声音，前面出现一片白光，像是溶洞出口，两人快速冲过去，然后蓦地停在出口处，被眼前的景象惊地目瞪口呆。
　　只见一个比他们经过的溶洞加起来都大的巨大洞窟出现在眼前，他们钻出来的那个小洞口在这个大洞窟面前，像硕大的房间角落里一个小小的耗子洞。
　　“两只小耗子”面前，一根顶天立地的盘龙柱矗立在溶洞中央，仰头望去白茫茫一片看不到顶，柱子似乎是羊脂白玉雕琢而成，质地水润通透，上面九条巨龙栩栩如生，似乎在仰头冲着天际咆哮。
　　两人许久才从震惊中缓过神。琅清伸手比了比，自己好像只有那巨龙尾巴上的一片龙鳞大小，这柱子得把青泽山掏空了。
　　难怪青泽山这么荒凉的地方，还有人争先恐后的来修行，敢情不是那些人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觉悟，而是这地方，简直就是个钟灵毓秀的宝地，蟠龙柱上的灵气堪比东珩须弥山。
　　“人界帝王宫廷里，也有蟠龙柱，与这根比，小得像牙签。”周爻走过去，站在龙柱下面抬头仰望，没一会脖子就酸了，“古籍上记载，青泽山有九根盘龙柱组成一个镇山大阵，任何妖邪敢越雷池一步，就会被龙吟引来天雷，劈成焦灰。我原以为是吓唬人的，没想到还真有。只是效果不怎么样，以前没听说，最近这百十年，人界的妖倒是越来越多了。前几年我还捡到只狐妖，甚至敢跑到东珩仙界避雷劫。”
　　“真是胆大包天，小师叔怎么处置他？杀了吗？”琅清试探着问道。
　　周爻自觉失言，正要编个话圆过去，忽然又听到“砰砰”两声，震得两人脑袋里“嗡”的一声，敲击声竟是从盘龙柱中传出来的。
　　“里面有人。”
　　两人揉着轰鸣不已的耳朵，凑到柱子前往里看，正瞅见十几个黑衣人抡起铁锹，为首的含着号子，正准备再砸一次求救信号。
　　周爻捂住耳朵大惊失色，连忙大喊：“兄台住手！”
　　里面的人本来都绝望了，没想到还真有人能找到这里来，也是十分震惊，随即喜极而泣，有几个手快的兄弟大锤都抡起来了，让周爻一嗓子喊闪了腰。
　　喊号子的黑衣人赶紧命人去通报。两人这才看清，原来龙柱内是空心的，有一层层玉雕的台阶，扶摇直上。每隔一段就有一个碉楼，看陈设像是祭台，每个祭台上都有几十人留守，衣着装束都是西昆宗弟子，一根龙柱里估算下来，大概能有几千人之多，西昆宗的主要战力应该都在这里了。
　　看到人都活着，周爻松了口气，从乾坤袋中掏出一个星盘，在上面找到自己所在的方位，输入灵力一点，那个位置上的星石瞬间亮了，周爻输入一段密文，让其他东珩弟子过来救人。
　　然后就开始研究这大柱子的结构，并询问里面人的情况，他以为昆弟子是为躲避妖邪，自己躲进了镇山大阵里。
　　“蛇妖已经跑了，外面现在没有危险，你们可以出来了。”
　　里面的弟子纷纷摆手，七嘴八舌说起来：“什么蛇妖？”
　　“我们不曾见到蛇妖。”
　　“宗内几个长老谋反，我们是被他们关起来的。”
　　周爻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制止他们讨论，指了一个口吃伶俐的小胖墩让他单说。
　　“近日，蛇妖作祟，姜宗主给几个仙门发了信，原想等众仙门来了一起商量除妖事宜。但几个长老不知怎的突然发难，原本姜宗主已经同意，等蛇妖除了，西昆宗想自立门户的可以独立出去，看上哪片山头自己挑，可是几个长老就跟失心疯了一样，不由分说把姜宗主和我们一起关到了镇山大阵里，每人只带了几十个亲信就走了，他们还拿走了阵眼的钥匙，要把我们困死在里面。”
　　周爻和琅清对视了一眼，他们来时并未见到那几名长老，再联想刚才洞中那些化成西昆弟子模样的白蛇，有些毛骨悚然。
　　那些人，恐怕凶多吉少。
　　眼下最重要的，是把龙柱内的人放出来，里面的弟子修为参差不齐，有修为低的已经饿晕过去了。
　　周爻围着石柱转了一圈就用了一柱香的功夫，这柱子太粗了，整个浑然天成，他实在看不出长老们是怎么把人塞进去的。
　　沈沐笙带着弟子赶到的时候，周爻正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想看看柱子和地面之间有没有缝隙。
　　“成何体统！”沈沐笙上去给了他一脚，将人踹了给趔趄，“起来！东珩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东珩西昆均为仙家正统，在世人眼中从来都是仙风道骨，行走坐卧一举一动都张弛有度，西昆弟子还从没见过周爻这种“接地气”的修士，一时间有些目瞪口呆。又见沈堂主对他冷言训斥，以为周爻只是个名不见经传没甚出息的入门修士。
　　只有陪着他蹲在地上的琅清，伸手接住周爻，避免他摔个狗啃泥：“小师叔。”
　　周爻也被踹地莫名其妙，往日里师兄虽然也对他不假颜色，但他这次又没闯祸，这一脚挨得着实有些冤枉。他抓住琅清的胳膊稳住身形，回首冲沈沐笙叫了一声：“师兄。”
　　声音里有些疏离。
　　沈沐笙又看他俩的姿势，瞬间更加烦躁。一个搂一个抱，琅清看周爻的眼神，坚定又温柔，十分好懂。
　　“先救人。”沈沐笙咬牙压下怒火，瞥了眼琅清腰上玉佩的纹样，佬竹峰，很好，他记下了。
　　就在这时，龙柱内一阵风铃声响过。一个女子在众人的簇拥下沿着玉阶走下来，身段玲珑容颜娇美，与他们在外面山洞见到的姜宗主样貌一般无二，只是一身缟素，头簪白菊，未戴任何配饰。
　　“大意了！刚才一进洞我就觉得不对劲儿，却说不上来。原来人家父亲刚去世，哪个女儿会穿一身大红绣服打扮得跟要入洞房似的，若早发现也不会着了那妖邪的道。”周爻小声对琅清说。
　　“嗯。没关系小师叔，眼下这不人都没事，放心。”
　　姜蔻蔻隔着一层玉柱对沈沐笙行了个礼：“沈师兄。”一抬头，眼泪就要滚下来。
　　美人梨花带雨，教人心软。
　　“姜师妹莫怕。我先解开禁制，出来再说话。”沈沐笙说着抬手结了个印，打在龙柱身上，那九条蟠龙就如活了一般，盘旋在龙柱上，每条龙口中吐出一颗玉石，依次嵌入到特定的位置，随后原本隐形的钥匙形状的铭文显现出来。
　　一名弟子道：“钥匙被几位长老带走了，就算找到铭文也没有用。”
　　姜蔻蔻越过众人走过来：“我试试吧。姜家世代守护青泽山，与山脉共存，应当是有些联系在的。”
　　说罢，她从身旁侍女头上摘下一支金簪，扎破指尖，将血滴在钥匙铭文上。
　　鲜红的液体瞬间渗透铭文，室内传出咔嚓嚓一阵石磨锁链声响，地面不停震颤起来。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嗖嗖嗖……”密密麻麻的破空声传来，山壁上围了一圈的溶洞□□出铺天盖地的箭雨。
　　“我的姑奶奶耶！”
　　周爻两眼一抹黑，强忍住抱头鼠窜的冲动，祭出“太极伞”，伞柄一转飞到半空撑开，幻化成广厦大小，将众弟子护在下面。
　　回头冲姜蔻蔻道：“快收了神通吧！青泽山是不是怕您姜家守山守得不耐烦，想给您换个差事，让您在山上养刺猬！再放箭我等就要被扎成筛子啦！”
　　姜蔻蔻只在自家秘籍中看过关于镇山大阵的启动方法，从没实践过，而且她父亲陨落突然，一些“宗主私密指南”还没来得及给她交代清楚，此刻也说不上来是哪里出了岔子，只好把手收回去，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琅清躲在周爻身后：“看样子这镇山大阵是西昆宗祭祀用的，确实与姜家有所联系，但铭文滴上姜氏的鲜血，恐怕是以为西昆宗遭遇强敌，被逼入镇山大阵中自保，还流了血意味着有血光之灾，此举应当是在护主。估计当初建成镇山大阵的祖师爷千算万算也没料到，自家弟子还能被反锁在里面出不来。”
　　集整个宗门精华的镇山大阵不是玩的，周爻“蚕衣”级别的仙气撑过一时三刻已是强弩之末，那些暴雨般的弓弩仍没有减缓的趋势，伞面上渐渐被扎出几个破洞，零星的箭羽射了下来。
　　周爻不耐烦地骂骂咧咧：“农夫帮着鹰鹫捕蛇，蛇没抓到，反倒叫鹰啄了眼。我说姜姑娘，你们老祖宗藏了多少存货，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姜蔻蔻十分歉然，掰手指合计了下：“大概有千万支，人不死箭不休。”
　　周爻薅了把头发，靠在柱子上抱起胳膊，决定听天由命。
　　琅清反倒上前，用笛子隔开几支箭，将他护在了身后。
　　沈沐笙御起“执兰”，手中结印，将伞下漏网之箭尽数斩断，护住一众修士，开口对姜蔻蔻道：“姜师妹，解铃还须系铃人，还请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