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字如面》别瞎说

3、第 3 章

　　隔天早上，何易比往常还早一点爬起来，打开柜子拿了点老鼠药，往砖缝、墙角撒了不少，看着天气不错，又把被子拖起来仍在栏杆上晒着了。
　　在厨房里轻手轻脚的糊弄了早饭，就拿着院门口那节长棍出去赶羊吃草了。
　　今天是周五，他下午得去找李承嗣，要早点回去，还有昨天那颗糖，等小羊仔再长大些，他准备卖一只，他想还李承嗣一整盒奶糖，何易在心里暗戳戳的规划着。
　　从当年收了李承嗣一颗糖到昨天偷了他们家一颗糖已经快六年了，那年还了李承嗣的伞以后，他就变成了一块狗皮膏药粘着李承嗣，不为别的，就为李承嗣不嫌弃他是小哑巴，给糖吃还教他认字，其实他不喜欢认字，认字没有放羊开心，但是有糖吃…，楚方希也因此和李婶熟络起来，精神好时时常串门拉家常。
　　可是这两年李承嗣不在给糖吃了，因为他长了颗蛀牙，两只羊悠悠的吃着草，何易坐在一颗大树下，垂头丧气地轻轻撞着大树，呢喃道“全都怪这颗蛀牙…”害他没糖吃、害他偷糖吃。
　　中午到家时，饭桌上的冒着热气，楚方希静静地坐在桌边，楚方希这几年看起来更正常了，但整个人却越发消沉，像垂死的枯木，摇摇欲坠。何刚拿着瓶酒四仰八叉地睡在里屋，大声嘶吼：“都他妈别好过，老子不好过，你们也比想好…”
　　何易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让他畏惧的从来都是何刚的吼骂声而不是如今他的颓势，何刚从不会对楚方希动手，他只会一次又一次的用何易揭开楚方希的伤口，让她陪自己因痛苦而沉沦。
　　怕何刚对着娘又把自己当刀使，何易忙在桌上捉了个馒头就溜了。
　　到了李承嗣家，何易掂着馒头边啃边给李婶笑笑，李婶说道：刚回来，在洗澡呐，易易你屋里等他吧。
　　何易点头会意。
　　进了李承嗣的房间，何易将桌上那摞书轻轻移开，拿出了日常作业本，从旁边的笔筒里拿了只铅笔开始写字。
　　心里默读笔下默写：李承嗣。
　　“李—承—嗣—”耳后有人念到，带着淡淡的牛奶味。
　　何易装过头眉眼弯弯，嘴角咧开，骄傲的嘿嘿一笑。
　　“真不错，小孩儿终于‘认识’我了。”李承嗣笑道。
　　说起来好笑，李承嗣第一次交给何易的自然是“何易”二字，毕竟要先学会自己的名字才行，可是那会何易扑棱着眼睛注视着李承嗣表示疑问，就这样瞪了好一会，李承嗣恍然大悟般说道：“我叫李承嗣”随即在纸上勾勒出了线条，“承嗣就是说我是我们家第一个小孩儿”。
　　何易把李承嗣手中的笔横过来放在纸上表示“一”，他见过村里其他小孩儿在地上用树枝摆“一二三四”，那些小孩儿都说哑巴会传染的，他不敢和他们玩，但是李承嗣好像不怕，他们俩一起玩很久了。
　　李承嗣说：“对的，就是一。”
　　拿出一个新本子，签上“何易”二字，“对着抄一抄，我娘说先要把名字学会呢” 十二岁的李承嗣学着大人那般揉揉这个小奶包的头说道。
　　结果就是何易整整齐齐的抄了很多遍名字，但是是“李一”，因为“李承嗣”太难写了。
　　现在想起来，何易还记得自己当时其实是想问“何易”是什么意思，可是后来他越长大越懂…
　　从六岁到现在他十二岁，李承嗣十八岁。他听李婶说李承嗣今年九月份就再也不在县城读书了，而是要去北京读书，听说那里太远了，以后周末都回不来了。
　　“想什么呢 ？”李承嗣拉回出神的何易。
　　何易摇摇头，嘟着嘴，犹豫了一会拿起手边的笔写道：“你以后是不是会去更远的地方，远的很多年猪回不来了啊。”
　　李承嗣从笔筒中挑了支红笔，圈住“猪”，“‘都’字错了，应该这样写”随即把‘都’字换上去，“就算猪不会回来，我也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