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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旧事难谙 ...

  •   进入三月后,吴邪出院了,他的身体刚有起色,康复期还很长,尹品浓的身份明面上是医院特聘的中医,只是病人只有吴邪一个,以看病之名,他就陪着吴邪住进了一家蜀地的医馆里。
      实际上,这家医馆是尹品浓的一个学生开的,地处蜀地之南,与云贵接壤,环境气候都很宜人,地广人不稀,生活节奏慢,不但适合养病还适合养老。
      医馆的名字叫百草堂,馆主姓苏名重台,尹品浓解释说重台是药名,吴邪却只知道重台莲。
      后来尹品浓顺嘴就给吴邪介绍了一下苏家的历史,说是百年传承的中医世家,就医术而言,苏家祖上比尹家这一支可要有本事得多,可惜经过一场破四旧的运动被毁得也差不多了。舅公当年遇见苏重台时颇有些同命相连之感,就把他捞了出来给自己打下手,这才有了后来的一场师生之缘。
      苏家现在人口简单,可以说只剩下苏重台这一脉了,他的妻子林月见是他留学时的同学,两人只育有一个女儿,取名苏半夏,一家三口全是以中草药为名,算得上家学渊源。
      而叶医生在血缘上也有一半苏家的血脉,她的父亲是苏重台的长兄苏重明,当年苏家也分到了知识青年下乡的名额,苏重明做为长子义不容辞,虽然选择了下乡改造,可他身体并不康健,最后无奈入赘到了当地的叶家,叶医生姓叶名如新,出生不久生父就过世了,那时生活艰难,叶母又姿色出众,经人介绍就带着她改嫁到临县的一个姜姓大户,之后又生了一个女孩,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里日子并不好过……
      吴邪喜欢在午睡后顶着还有些迷糊的脑瓜听老一辈人讲故事,那言词虽质朴无华,却编织成一个又一个曾真实发生过的故事,睡眼朦胧间自己如同走近了旧时光的画卷里,静看世事变迁。
      尹品浓一生坎坷,他途经的风雨是吴邪自小就听不完的话本子,而吴邪身上那些正面的情绪有很大一部分都来自他的言传身教,有这样一位宠辱不惊的长辈做灯塔,何其有幸!
      时间匆匆流过,转眼从三月来到了六月,吴邪感觉自己这养老副本似乎要通关了,此事暂不提,他的作息表是这样的:晚上九点休息,早上五点起床,跟着舅公打太极,七点吃药膳,八点理疗,十点往后自由活动,十二点午饭,一点午休,两点继续理疗,四点之后自由活动,六点晚饭,饭后散步打太极,八点到九点一个小时的药浴,然后睡觉,一天就结束了。
      三个月下来,吴邪瘦削的下巴又圆润了回去,而伴随着的还有他直线上升的体重,好不容易晒出来的一点小麦色也没了,不过,让他兴奋的是他个头又长高了,二十三猛一窜竟然是真的!
      这一日晚饭后,天光正好,爷孙俩坐在屋前廊下下棋,围棋,吴邪也只是知道个路数,谈不上精通,自然一败涂地,几局之后就作罢了,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起来。
      药浴和理疗已经结束,做为信使的顾二少往这儿跑得越来越勤,吴邪已经闻到了离别的讯息,那些因分别而产生的愁绪,在舅公徐徐的话语中变为淡淡的不舍。
      “小无邪,我有没有给你讲过咱们杭州尹家和老北京尹家的关系?”
      舅公今晚谈话的兴致似乎很高,他以前讲过的故事中,关于自家的部分虽不避讳却也不会详谈,年级尚小的吴邪不觉有它,因为那寥寥几字过后故事精彩依旧。
      吴邪摇了摇头,尹这个姓并不多见,他之前也有过各种猜想,如果没有那□□,吴邪这会儿估计还真成尹无邪了,可见啊人的命簿是上天早就写好了的。
      “仔细说起来,咱们尹家算是那边的一个分支。民国那会思想闹革新,我的祖父和叔祖,兄弟两人来到这秦淮河畔长见识,一番游历后两人都有了落地生根的心思……有北京尹家的扶持,他们很快在这里站稳脚跟……两边互通有无,家族势力发展迅速……一晃几十年过去,新中国成立,我们这一代人也慢慢长大……”
      这一开头后面的是非恩怨全都粉墨登场,吴邪听完后心中没忍住吐槽道:果然是家家有本狗血史!
      尹品浓学医是受外家影响,他外祖是个坐馆大夫,父亲是药材商人,耳濡目染之下他对中医才感了兴趣。尹品浓是家中长子,下面还有一对弟妹,当年那场动乱以他妻子的娘家为引子蔓延到整个杭州尹家,他的弟弟尹品堂辗转逃出了国,他的小妹尹霜华也就是吴邪的奶奶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吴邪的爷爷在那场火烧到自家门前时,巧妙地从尹家的上门女婿转变成吴家的当家人狗五爷,并借势保下了尹家的半数产业,这才有了吴家后来还算不错的发展。
      说来杭州尹家的这场祸事,是受了老九门拖累,那时元首病重,时局动荡,张大佛爷身陷漩涡中心,全国搜捕张起灵无果,长生之路遥遥无期,保守治疗毫无起色,于是张大夫佛爷又接到一项新任务,全国范围内征召杏林高手,一番筛选后,黄家、苏家、杭州尹家都在名单之列。
      黄家就是尹品浓妻子的娘家,当地望族,在元首病逝后这几个家族被人借机打压,迅速分崩离析,那时张大佛爷自顾不暇,杭州尹家当然没能摆脱没落的结局。
      直到换了领导人,尹品浓他们这批罪人才被释放,等他赶回家中,妻女坟头的草已经不知青黄几度,沉寂一段时间后,他受好友之邀再次回到北京,成了中医大学的一位教授,直到退休。
      夏虫虽吵闹,吴邪靠在竹椅上却昏昏欲睡,他的生物钟在这几个月被调理得很守时,尹品浓隔着棋盘摸了摸他额前好不容易长长的刘海,把他的人拉了起来,待他站稳,尹品浓才不知是缅怀还是感叹地道:“小无邪,舅公今天告诉这些陈年老事,只是想多给你一条路,他日你若遇到北京尹家人,尽可向他们讨要这比人情债,就说是四十年前他们家姑奶奶尹新月欠下的……”
      跟舅公告了别,吴邪打着哈欠往自己屋里走,关上房门后眼中的些许睡意尽数散去,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家跟张大佛爷还有这些个牵扯。
      当年张大佛爷需要随时明悉首长的病情,因此,他的夫人尹新月不动声色就把尹家分家的人安排了进去,且不止尹品浓一人,安全期间甚至把他的老岳父也搭了进去,道上都说张大佛爷夫妻恩爱,那是真恩爱,可对待旁人谁还不会秋风扫落叶吗?就算是族人也不例外。
      吴邪想着舅公说这说话的样子,到底还是听出了他平淡语气下的意难平。叹了口气,吴邪没有评判谁对谁错的资格,只是听完后心里有些难过,有些惋惜,那些本不该匆匆离去的人!
      盘腿坐在床上,吴邪入老生入定一般,进入了意识空间。
      空间里有不知明的光,里面的东西被收纳摆放得很整齐,这是空间的自主行为,吴邪能感觉到它的存在的痕迹,也知道目前的自己无法驾驭它,只庆幸它对自己还是友善的。
      可能这几个月养得好,原来一间屋子大小的空间现在居然有一间半大了,各种物品如同被放置在一个看不到形体的架子上,轻便者在上,笨重者在下。
      吴邪的意识强度只够给这间家无四壁的屋子做个简装修,跺了跺脚,踩踏声很真实,吴邪抬头,头上三尺开外有层看不见的隔离罩,光线到达不了的地方自然是未知之地,所以,路还长啊!
      单人书桌上的玉盒还是老样子,吴邪在椅子上坐下后打开,半尺来长的白玉盒子里,放着几块大小不一的淡蓝色碎玉,碎玉中间躺着一只古朴的六角青铜铃铛,正是吴邪敲破冰棺时得到的那一只,也是由此吴邪推断自己遇到了那个溶洞是真实存在的。
      按下桌子上计时的闹钟,吴邪将铃铛拿到手中,一晃,一串铃音响了起来,而他本人也斜靠在椅背上缓结地闭上了眼。
      这是一个大胆的尝试。
      吴邪在医馆里养了个把月就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回复了,相对的,他那几日的记忆不但没有复苏的迹象,连脑海中那些零星的片断都淡了去。吴邪冷静地分析了几天,只可能跟顾二少提到的那一波神秘人有关,所以在意识空间这个相对保密安全的环境里,他以身饲铜铃,开始了一次又一次的幻境之旅。
      不知道是不是吴邪意识力异与常人,他看到的幻境都是青铜铃记录下来的某些片断,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而不是那些鬼怪奇谈里人脑虚构的无边幻象。
      闹钟是一个重要提醒,可惜从头到尾没发挥作用。吴邪第一次随着六角铃铛的铃声进入幻境时,他设的铃声是三十分钟,这半个小时里,他在溶洞里单独度过的那几日分毫不差地又亲历了一遍,直到一头扎进岩浆里失去意识,他人直接在现实里醒了过来,整个过程他根本没听到意识空间里的闹钟的提醒,手软脚软地在床上躺了好半天,他才又回到意识世界,而一进入就听到了那急促又绵长的闹铃声。
      意识空间里的时间比现实里的时间要慢一倍,第一次记录的时间根本不具备参考价值,之后一连三次,吴邪都是在意识空间里进入幻境最后在现实里醒来,一直到第五次,他喘着粗气在意识空间里醒来,忍着不适按下了尖叫不止的闹钟,时间不早不晚刚好一个小时。
      今天这是吴邪第六十次进入幻境,他定的时间是十分钟,幻境里的一切他已经能从头背到尾了,现在的他在幻境里游走如常,客观地旁观着“主观吴邪”经历那些艰险,再找出其中被篡改的接点。
      次数多了,吴邪甚至能控制整个幻境的进度,在几个接点上来来回回地看了几遍后,他直接退了出来,吴邪挪了挪屁股,闹钟上才过去了八分钟,他直接取消了定时,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条编织过的红绳,把铃铛串了起来,吴邪把它提到眼前,六角铜铃在他手中仿佛成了一个普通的老物件,只是叮铃叮铃地响了两声,其他一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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