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版棋魂]我们一起走过的时光》碎心红

4、第三局棋（上）时光篇

　　时光篇
　　下围棋的人都喜欢自说自话，不管是大人还是俞亮。这个总是喜欢穿西装的眼镜叔叔自称是俞晓暘的弟子，为什么俞晓暘会想要和自己下棋呢？虽然刚刚和褚嬴闹了别扭，但是时光还是经不住了褚嬴的请求。神之一手什么的，听起来就玄幻得很，大概俞晓暘这样的高手，才能下出这样的棋吧。
　　九岁的小时光站在棋馆前看倒映在玻璃上自己的影子，褚嬴明明那么大的一只，玻璃里却什么都没有。这个看起来不像好人的眼镜叔叔，又把自己带到了和俞亮一起下棋的黑白问道棋馆。俞亮，俞晓暘，算是很特别的姓氏吧？
　　“你就是，时光？”
　　俞晓暘没有抬眼，一句问话就让屁股已经沾在椅子上的时光弹了起来，小小的时光有点担心，这个凶巴巴的叔叔莫非是俞亮的爸爸？俞亮，不会这么小气的派他世界冠军的爸爸来报仇吧？
　　“你就是，赢了小亮的孩子？”
　　说是好像不对，说不是那就更不对了，只能说——算是吧。
　　“我只是好奇，能够连续赢了小亮两次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俞晓暘一直都是有一说一，他认为自己的儿子优秀，但他不否认别人的孩子也很优秀，时光已经用自己的实力战胜了俞亮。有了这个标杆，那时光的棋力也值得期待。中国围棋近年式微，韩日的学习环境和整体实力都在大步向前，国内的年轻一辈却还没有应对的实力。发现一颗好苗子也许是国家的幸事，但这颗苗子的成色，自己还要亲自检验过才可以。
　　也许俞亮察觉不到时光身上的违和之处，即使察觉到了，也不会在意。但是大人们总是能察觉到了。俞晓暘仅出三颗让子，这对一般人来说都是要受宠若惊的。围棋小白时光体会不到，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没关系，我们分先吧！
　　托着腮撑在棋桌上的小时光，心里想的是赶紧下完这一局吧，褚嬴参悟到神之一手，自己也不用再被褚嬴逼着下棋，皆大欢喜。
　　俞晓暘却看不得这个小子漫不经心，不知道是哪位老师教出来的孩子，对围棋毫无尊重，也没有敬畏之心。如果是这样的孩子赢了小亮，那小亮的不甘和愤怒似乎也可以理解。
　　俞晓暘的气势镇住了小小的时光，这段时间他也跟很多人下过棋，这很多人当中并没有人有俞晓暘的成就，自然也没有他长年累月累积起来的杀气。这是顶尖高手自带的光芒，这种光芒让人敬畏，让人心生折服，让人自惭形秽。时光险些拿不住棋子，圆滚滚的黑子绕着白子滚了一圈，成功的让俞晓暘皱起了眉头，这孩子的老师，连怎么拿棋子都没有教过吗？
　　俞晓暘不明白这种明显是初学者的孩子到底是怎么赢的俞亮，只有时光知道身边的褚嬴是怎样的战意盎然。这种世界级别的高手和褚嬴对局，结束之后褚嬴心愿了却，会怎么样呢？棋盘上的招数时光看不懂，褚嬴在思考，俞晓暘在思考，观战的方绪也在思考。围棋的世界里，只有时光是局外人。
　　所以局外人的时光大胆的问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是不是我赢了你，就能领悟到神之一手了？”
　　这话一出，方绪大吃一惊，俞晓暘觉得匪夷所思——一个九岁的连棋子都拿不稳的小屁孩，该说他是无知还是说他狂妄自大。神之一手，是每个棋手穷其一生追求的目标，也许永远无法完成，他会用自己一生的时间去寻找它，可是这个孩子，他愿意吗？
　　时光的瞳孔在剧烈的地震，一生的时间是有多长？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吗？他的人生才短短九年，他对围棋的理解也不过是因为有褚嬴在，可以在写作业的时候流利一点，期末考试的时候考的分数高一点，最多，去参加几个看起来无关紧要比赛，赢一点奖品，得几句神童的夸奖，从妈妈那里拿到多一点的零花钱，满足自己小小的虚荣心。仅仅是这些，就要用上一生的时间吗？而且就算用上一生的时间，也未必能找到——
　　褚嬴是个大骗子！九岁的时光得出了结论，如果这局结束褚嬴没有找到所谓的神之一手，那自己就要用一生的时间来陪褚嬴下棋吗？未来的人生时光从来没有想过，但是就算把长大后要做的事情铺陈一百件也绝对和围棋沾不上边。一辈子那么长，何况，他从来都不喜欢围棋，为什么他的人生要和自己不喜欢的东西纠缠在一起！
　　我不喜欢围棋，但我更不喜欢你！
　　语言是有杀伤力的，一千年的心脏也经不住这几乎致命的一击，褚嬴觉得也许自己真的错了，错过了和小白龙的相处，也错付了小白龙的一生，九岁的时光一脸决绝的放了狠话扬长而去，褚嬴却没有跟上去。初始的时候时光有点不习惯，没人再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一路大惊小怪，考试的时候再也没有人在自己身边提点，九岁的小小少年把全国少儿联赛的报名表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自顾自的为自己和褚嬴的相处画上了句点。
　　在没有褚嬴没有俞亮也没有围棋的时光里，时光果然恢复了他一贯调皮加捣蛋一路火花带闪电的作风，到了中学更是一发而不可收拾，处分按摞计算，如果不是九年义务教育之光普及中华大地，可能老师很乐意把这只害群之马逐出校园。江雪明本质上还是个小甜妞，但是诸如顾左右而言他支开老师，谎称上补习班需要家长签字骗取时光妈妈签名之类的事情，做得炉火纯青。青梅就是用来压榨的，连检讨书都是明明帮时光写。时光一贯的吊儿郎当，不遗余力的在为获得更多的零花钱努力，无他，成绩太差，零花钱被妈妈扣得七七八八。
　　少年不识愁滋味，一盒棋子从天而降，砸了明明满头满脸。塑料的棋子从高处落下，打人也是很疼的。时光很愤怒，有没有公德心啊？怒气冲冲的冲上楼去，就看到以校霸何嘉嘉为首的一帮象棋社的人员，在为难吴迪。
　　时光当年在围棋教室横扫的时候，邻家哥哥吴迪目睹了全过程，从此在吴迪心中，时光天下无敌。哪怕在这六年里，时光再也没有下过围棋，吴迪的无敌滤镜仍然没有碎。明明的滤镜也很厚，青梅竹马是个围棋神童这件事情又不丢人，有什么不能讲的？
　　时光觉得丢人，他觉得自己能用脚指头给吴迪抠出一套三室一厅来做围棋教室，赶鸭子上架一般被吴迪和明明按在何嘉嘉的对面，时光只觉得无处容身，于是落荒而逃。鬼使神差的在路边试着用食指和中指捏起小石子，然后发现自己捏了个寂寞。
　　校霸何嘉嘉人高马大，小弟众多，找初中部的一个时光简直轻而易举。好汉不吃眼前亏，十五岁的时光相当从心——我不会下围棋。引来吴迪不可置信的惊呼和何嘉嘉的给脸不要脸的评价，大概就是咋地你都下赢俞亮了，却不能和我下一盘棋啊？
　　吴迪哥哥嘴一瓢，编了一个六年不下围棋的瞎话。什么什么呀，六年！何嘉嘉一声呼应，小弟齐刷刷的退走，两星期后见。时光满心无奈，六年，诶，好像还真六年了！就算拖两个礼拜，那该被扔在湖里还是要被扔进去吗？
　　吴迪掏空了自己的家底，诱之以利，鼓动时光接下这个棋局。少年时光很是心动，妈妈管零花钱管得严，吴迪的这双鞋他实在是太喜欢了。可是，去和何嘉嘉下棋稳输的，输了就要被扔进湖里，要是既能留下鞋子又不被扔进湖里那就最美好了。
　　六年里时光一直绕着白川老师的少年宫走，故地重游，居然有点怀念，尤其是看到自己拿到围棋冠军的那张照片，格外喜感。白老师以为时光是迷途知返，殊不知他是野猪上架全无章法。厚厚的一本死活题拿在手里，短短几天下去了半本，即使在厕所里也看得津津有味，只是蹲坐的时间太久，离开时隐隐约约听到似乎有人在干呕，想想觉得可能是自己神经过敏。
　　两礼拜匆匆而过，白川老师的头都大了，就是那种我以为你只是谦虚，没想到你是真的不行啊，判若两人啊，小老弟那种。时光实在是不愿意背这么厚的滤镜，实话实说，以前那根本不是我下的，之前下棋那人走了，并且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虚空仿佛有人回应似的咳了两声，时光的注意力就被白川老师的话吸引了过去——说自己很有下棋的天赋，这话听起来就很客套，难辨真假。不过奖杯倒是真的还给了自己，当年和褚嬴闹别扭，时光砸了刚刚拿到手的奖杯，万万没想到今天它又重新的回到了自己手里。
　　时光想打退堂鼓，一箱子的东西都还给了吴迪。为了围棋和一个校霸当面顶上并不明智。吴迪很生气，一下子搬走了自己所有的东西，还恨恨的给了时光一句——像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下棋。
　　时隔六年，时光又一次听到了这句话，上次说这句话的还是俞亮。少年人的心带着一丝惆怅，既为朋友的不理解，也为不理解朋友。烦躁的晚上，睡都睡不着，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这大晚上的会是谁来呢？
　　懒洋洋的趿拉着拖鞋去开门，走廊里的灯光昏沉，猫眼里只能看到来人个子高挑，西装革履，两只眼睛猫儿一样，闪着光。
　　家里亲戚少，同龄的朋友也绝无此人，时光漫不经心的问着来人：“你是哪位啊？”
　　“我是俞亮。”
　　就四个字让时光立刻精神了，手忙脚乱的第一反应就是把门反锁。这么说吧，如果时光的童年有阴影，那俞亮绝对算头一个。偶尔时光也会想那短短的一段传奇经历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但是只要想到俞亮恶狠狠盯住自己的眼神，时光立刻就会打个激灵，那么凶，怎么可能是幻觉？
　　现在阴影找上门来了，时光发誓十五年了他的脑子从来没有转的真么快过——
　　时光他搬走了！
　　他妈带着他到非洲找他爸了！
　　他爸要在那边工作十几年，这一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我估计啊，没有谁能联系上他了，你想啊，非洲那边也没什么信号吧！
　　门外有一点点安静，好像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时光多嘴问了一句，你找他干嘛呀？
　　时光啊，这句你真的是多余问，俞亮找你，难道是为了叙旧吗？
　　时光也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就他这嘴啊，多少次说错话！门外俞亮还在等他的回话，时光手舞足蹈的表演一个小孩子是如何深恶痛绝的扔掉棋盘棋子发下宏愿再也不下了，越说越像真的，反而还劝俞亮，你也真是的，下棋跟谁不能下啊，然后就看见一张纸条，悉悉索索的从门缝下边塞了进来。
　　时光有点暴躁，下围棋的人都这么轴吗？自己都说了好几遍时光不下围棋了，他不喜欢围棋了，但是谁都不信，俞亮自然也不相信。时光觉得自己很委屈，然而门外的俞亮缓缓地道出了自己六年来去韩国学围棋的经历，他在国外拼命的学习，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和时光下棋，当年他输了棋，输得很惨，他都没有放弃围棋，时光怎可麽可能放弃呢？
　　时光被噎住了，如果褚嬴还在的话，褚嬴肯定是不会放弃围棋的。他被困守了一千年之久，都没有放弃围棋。门外俞亮似乎死了心，要走了。时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疑惑——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门外俞亮立刻回来了，你说？
　　于是时光说起吴迪，热爱围棋，水平一言难尽，却从来没有放弃过。为什么会对围棋这么执着？
　　门外的俞亮回答的很坚定，那是因为你根本没有下过围棋。棋盘上充斥着无数的可能性，你可能为了一步妙手心生欢喜，也可能为了一步棋路争得死去活来。黑白两子构造出来的彩色世界，看见的是苍穹宇宙，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道胜负在哪里。
　　门内的时光回想起幼年时和褚嬴相处的短短时光，回想起这两个礼拜临阵磨枪也会有欢喜雀跃，确实像俞亮说的那样，围棋真的很有意思。可是，俞亮从来没在自己这里赢过，即使是这样，围棋也依然美好吗？
　　俞亮变得厉害了，那个因为输棋哭鼻子的小男孩已经成长为一个勇敢的小男子汉了。即使是知道自己可能会输，哪怕会输无数次，他还是会继续挑战，直到他下赢为止。时光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尤其是打开俞亮的纸条，手机号码下边写着，时光，我应该不会输了。
　　时光觉得围棋沉甸甸的压在心头，这段时间关于围棋的事情就像商量好的一样不可理喻。吴迪，明明，白川老师，还有俞亮，每一个人都相信他是围棋高手，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虚。虽然每次去爷爷家，时光都会摸进阁楼，这摸摸那看看，闹点动静，暗搓搓的希望褚嬴突然出现。但是像今天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还是第一次。
　　六年啦，闹脾气也该闹完了啊！
　　时光把白川老师还回来的奖杯和证书放在褚嬴的棋盘上，低头看着棋盘上的泪痕。
　　就一场，你跟何嘉嘉下完你再走也行！
　　或者你出来，告诉我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傻！
　　俞亮说得对，不就是输吗？大不了跳个湖，我以后再练练，再把它赢回来。
　　片刻的安静，什么都没有发生。时光少年惆怅，褚嬴完全不想出来的样子。突然有人叫他：
　　“小光……”
　　时光一喜，随即反应过来是爷爷在叫他。褚嬴还是在生气吧？时光有点窘迫，双手无措的乱缠几下，像拍褚嬴一样拍了拍棋盘。他决定去和何嘉嘉下完这局棋，围棋很有意思，值得为它争个胜负高低。只是说来挺好笑的，褚嬴走了之后，我倒是喜欢围棋了。
　　自言自语，就当自己是自言自语，时光脚步匆匆的离开阁楼奔赴战场。
　　校霸何嘉嘉总是顶着一头支棱的横七竖八的离子烫短发，校服松松垮垮的披在肩上，嘴里常年叼着着根棒棒糖，糖球在腮上鼓起一个圆球，拿着一把写着将死你的折扇，黑底红字，看起来就是个不良。但是他的棋力真的很强。时光勉强支撑起自己九龄神童的架子，还是被提子提的心都空了。
　　赶紧认输吧！何嘉嘉摇着折扇，得意非凡。
　　时光却不想轻易认输，他才刚刚意识到围棋的魅力所在，并不想就这么认输给这个说围棋是垃圾的坏学长。目光在棋盘上寻找，百爪挠心，然后耳边突然响起一声若有若无的调侃——
　　别想了，这盘棋你已经赢不了了！
　　时光怀疑自己幻听，左右看看围在自己身边的同学们，谁都不像说这话的。硬着头皮再下一子，然后又被何嘉嘉追杀——
　　别下了，你不可能赢！
　　时光确定自己不是幻听，他又惊又喜的左顾右盼：是你吗？你回来了？
　　那声音却不再回答他，只有何嘉嘉一句冷嘲热讽的讽刺他装傻，还有明明和吴迪的安慰，时光你别太有压力了。时光有点气馁，魂不守舍的回答吴迪的安慰，然后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熟悉的三分小得意——
　　我最多有一成的把握，试试吧！
　　时光狂喜，左看右看看不到褚嬴的身影，但是棋子落下的方位却清晰无比的传进了耳朵。时光控制不住的咧着嘴笑了起来，一边落子，一边笑的像个小傻瓜。随着棋盘上棋子大片大片的展开，何嘉嘉的表情逐渐变得难看起来。明明不懂，吴迪却看明白了，又是惊讶又是欢喜。
　　棋局已经到了结尾，时光觉得身心愉悦，他还没有学会数地，只能悄悄地问自己的大可爱，褚嬴，我们赢了吗？
　　没有，我们还差四分之三子，我已经尽力了，只能让你输得不那么难看了！声音很是无辜。
　　时光看看棋面，有些开心，又有一些尘埃落定的释然。围棋果然很有意思，他低下头对还在数地的和何嘉嘉说道，我输了！
　　男子汉大丈夫，说跳湖那就跳。时光一气冲上栏杆，却发现再也没有听到褚嬴的声音，褚嬴不会是又走了吧？
　　褚嬴你在吗？好久没见了，你出来啊，我知道是你，你为什么不出来？
　　好担心褚嬴又要不告而别，时光急的有点语无伦次，你出来呀，你能不能别走啊？咱们有什么都好商量啊？你见上我一面也行啊！
　　时光有点崩溃，此时此刻，哪怕何嘉嘉不依不饶的絮叨什么，也完全进不了时光的耳朵。可恶的褚嬴，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连面都不露一下。悲伤，无措，得而复失的情绪充斥着时光的大脑，时光恨恨的甩开何嘉嘉的手，外套随意脱下甩在地上，回身上了栏杆，一个猛子扎进了湖里。
　　湖水很深，水下很黑，只有天光从湖面上照射了下来。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时光觉得自己有点恍惚，天光刺眼。时光不敢相信的揉着眼睛，一个白色身影的飘站在光芒里，静静地像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样。微笑爬上了时光的嘴角，褚嬴，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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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就容易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