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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挟制 ...

  •   自从再见到沈长墨的那一天,容景风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只不过它来得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这一切好像只是一场梦。相识是缘,重逢是梦,似乎容景风从未拥有过这一切。
      他站在殿门外,沉默不语地看着殿里相拥的两人,眼底闪过几分阴霾。好半晌,在殿里的人发现他来过之前,容景风悄悄转身离开。
      也许吧,是命,是他不配。
      容景风走在宫内的小径之上,专挑僻静处钻,终于甩开了跟着他的宫人。
      三年来,他没有一刻不在思念的人,如今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然而他却连说出请他留下的资格都没有。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那若是一个位高权重的王爷呢?一旦叫旁人发现了沈长墨的身份,恐怕一切都完了。他是一枚最好的棋子,也是一个诱饵,单看用的人如何用才是。大俞若是以他为借口,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荻国错处,借兵伐荻。同样啊,大荻之人亦可以把他当作条件,逼大俞退兵。
      容景风极其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的,他只是不忍心、不愿意,他怎么可能愿意利用自己喜欢的人呢?
      可是这一刻,容景风在心底有了新的计量。
      他想留下沈长墨,哪怕是作为威胁俞国的条件。
      站在墨竹之下,容景风深如幽潭的眼眸暗如黑夜,诸如星辰陨落。
      恰在此时,内侍总管徐州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弯腰垂首,万分恭谨慎微,“陛下,左丞相入宫求见。”
      容景风理了理衣饰,踏步而去。
      “夏相有何要事?”德安帝把玩着手中的玉佩,状似不知夏仲来意,如此问道。
      夏仲“噗通”跪地,长叩不起,高声呼道:“臣唯望陛下圣心不改,为大荻江山社稷着想!”
      德安帝大惊,朝一旁的宫人挥了挥手,“夏相这是何意!快起身,起身好好说与朕听!小喜子,快扶相爷起身。”
      名为小喜子的内侍想去扶,夏相一把推开了他,向前跪行两步,再次叩首,“臣闻俞国煜王身处大荻皇宫之中,陛下,为了大荻,此举不可!”
      “哦?”德安帝似乎兴致缺缺,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反问道,“有何不可?”
      “陛下,你是从俞国回来的,应该知道,那煜王是俞帝养在皇宫里的,相传俞国盛传一句百家语,‘公子无功绩,与战神齐居’,足以见其所受盛宠!如今陛下此举,无异于……”夏相气结,剩下的话却咽了回去,没有再继续说。
      德安帝似笑非笑,“无异于什么?让朕猜猜,无异于将其视作玩物,极尽羞辱?”德安帝的眸色愈冷,声线也低了下去,“夏相是否忘了,当初你可是亲自将朕送给了南顺王,怎么如今,夏相反而觉得不好了?难道说,朕与煜王共修两国之好,不是一件该举国共庆的好事?”
      夏仲既然提及旧事,便是已经做好了被发难的准备,自然无惧,于是他顶着莫大的压力,继续进言:“今非昔比,两国已然开战,断无贸然修好之理,陛下所为,是在逼着俞国向大荻问罪,逼着他们大肆出兵!”
      “夏相怕了?”
      “臣即为臣,自当为君分忧,为国效忠,九死无悔!然,大荻国力虚实,陛下自知,又何必定要置大荻于重重危难之中?”
      德安帝起身,悠闲踱步到夏仲身前,邪魅一笑,“那,夏相以为朕该如何?”
      他的语气实在是情绪难辨,无法分出问话是真心求教还是假意讽刺,不过夏仲不会在乎,他只跪得笔直端正,肃穆万分地说:“大错已铸,追悔莫及!当今之计,唯有扣下烨煜二王,以挟制俞国退兵还城!”
      夏仲的提议正中德安帝下怀,不过……德安帝假装思索少顷,才勉强答应,“那……就依夏相所言?”
      “是。”夏仲伏地而拜,“陛下圣明!”
      “退下吧。”
      夏仲起身,缓缓后退至殿门,才转身离去。
      他自从得知金蘭殿里住的是何人后,万千思虑,考量颇多,最后还是抵不过拳拳赤诚之心,毅然决然地进宫求见。他原以为,依德安帝的性子,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不会被应允,却未曾料到,事情如此胜利。
      不过这样也好,德安帝允了,他才好去布置今夜的接待宴,做下万全准备。
      德安帝在殿里看着他渐行渐远,渐而消失在视野中的背影,哼笑一声,“夏仲啊夏仲,今后你可会后悔今日的决定?”他该感谢夏仲,在他瞌睡的时候给他递来枕头。
      夜幕降下,宴会开始。
      烨王携着俞国使臣入殿,看到坐在上首的人神色几变,最后归于平静,“陛下安。”
      德安帝点了点头,笑道:“烨王爷远道而来,随意就好,请入座。”
      烨王不屑和他说那些场面话,冷着脸坐下。
      一旁的沈长墨不安地往下扯了扯面纱,低声凶狠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今日午后,他刚睡醒,这人就非要拉着他收拾装扮,无论他怎么抗拒都无济于事,临了才告诉他要来参加这场宴席。
      沈长墨皱了皱眉,想着难道他知道自己和烨王说的事情了?容景风今天的态度很奇怪,自两人再见以后,他一直的小心翼翼今天好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神秘。沈长墨心里突然不安起来,他觉得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容景风丝毫不顾及两人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半抱着沈长墨,轻声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沈长墨的心颤了颤,猝然抬头,喃喃道:“你……你想对他做什么?”
      “阿墨,你别怕啊,你在怕我是不是?”容景风似乎已经魔怔了,他避而不答他的问话,只把头埋在沈长墨的脖颈之间,“你别怕我。”
      沈长墨这才发现,自己的身子一直控制不住地在颤抖,他瑟缩着伸手想抱住自己,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容景风从来都是翩翩君子,待他温柔体贴,可是为什么现在他觉得自己在怕他?那种惧怕从心底止不住地往上翻,直到最后的现在溢出。
      宴会开始,暗处的厮杀也开始了,等在留欢殿外的荻国随行者在毫无准备下被人制住,然后被押下去。不满的人只不过说了几句话,就被抹了脖子,再无人敢说半句。
      殿里的人很快就发现了外面的骚动,烨王站起身质问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不知贵国这是何意?”他身后的俞国使团亦起身,拔出刀剑护卫。
      护国将军杨珵早就得令,此时直接拔剑相向,“烨王杀了大荻多少将士,如今谈和,是否已经晚了?”
      烨王没有看他,仰头看向龙椅之上的人,“容景风,你到底想做什么?”
      德安帝站起来,拔过一旁侍卫的剑,轻佻地用剑首挑起沈长墨的下颚,而后回了烨王的话,“我想做什么,那就要看看王爷选择怎么做了。”
      他的剑抵在沈长墨的肌肤上,半寸不离,烨王红了眼,他已经明白容景风的意思了,艰涩道:“你疯了吗?你和他……你竟拿他做饵?”
      德安帝丝毫不为所动,“所以呢?王爷可想好了,是不顾他的命殊死抵抗,还是现在放下手中刀剑束手就擒,全凭王爷心意。”
      就在这时,沈长墨突然向前往剑上撞去,一心求死。容景风大惊失色,连忙撤了剑,然而还是在他雪白的肌肤之上留下一抹血痕。
      “沈、长、墨!”容景风没料到沈长墨的举动,看到他身上的伤口一字一字地喊道,恨不得生吃了他。
      沈长墨坦然自若,伸手在自己脖子擦了一把,摸到一手的血,才开口说了一句:“杀了我吧。”
      容景风沉默不语,在他对面站着不动。
      烨王瞧见了上面的情景,急呼了一句:“墨儿!”见沈长墨朝自己这边望过来,他后怕不已,颤声道,“不要做傻事。”沈长墨那一下是真的在求死,如果容景风慢了半分,恐怕现在的沈长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呵,”沈长墨收回视线,执着地追问了一句,“你为何不杀了我?”
      容景风没有回他,望向底下已经乱作一团的大殿,“烨王还是执意抵抗,不肯就擒?”
      烨王的心已经乱了,全乱了,沈长墨的举动让他清醒,他们现在是在荻国,其余人等已经被擒,他们再抵抗下去只是徒增伤亡。烨王“唰”地以剑插地,“你待如何?”
      “来人,将他们押下去关进禁牢。”
      “是。”
      殿里的人已经陆陆续续走干净了,容景风和沈长墨之间只隔着一张桌案,可是好像隔了十万八千里,摸得到看得到,唯独走不近。
      “沈长墨,你若死了,我定会把烨王一行人杀个干净。”
      “……”
      从那一天起,沈长墨不再和容景风说过半句话,亦未和这宫里的任何一个人有过半分交谈,即使是他的贴身侍女青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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