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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再见 ...

  •   离了熟悉的人,沈长墨无法再如之前一般行动自如,更多时候他都只愿意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连琉心她们都很少见。六月六那日,琉心和她的姐妹琉意很开心,因为在荻国,这一日是朝暮节,年轻的男男女女结伴出行,遇见心仪之人就可与之共度一夜良宵。
      荻国与其他几国不同,民风开放,对于情爱之事极为开明,不比其他几国的含蓄。
      “公子,”琉心犹犹豫豫地来到沈长墨的屋前,敲了敲门,站在门外支吾着开口。
      沈长墨正坐在屋里,听见敲门声,扶着墙壁和屋里的各种摆件过去,开了门问她:“怎么了?”
      天已经黑了,可是他的屋里没有点灯,琉心看着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男人,鼻头一酸。
      其实沈公子很好伺候,没有其他主子那样的怪癖,平日里几乎不麻烦她和琉意二人,她们在府里比以前的日子轻松多了。她们原本觉得这样挺好,可是今夜,外面灯火通明,四处都热热闹闹的,唯有公子这里冷清得很,她突然觉得,公子也是可怜之人,年纪轻轻就失明了,才不得不日夜与黑暗为伍。
      咽回想说的话,她轻声道:“今夜朝暮节,公子不如出去走一走,也许心情会好点。”
      沈长墨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琉心还想再劝,却被琉意拉住了衣袖。琉意冲她摇了摇头,便拉着她行了一礼,“公子,奴婢告退。”
      “阿意,你拉我做什么?”走远了,琉心才敢问道。
      琉意斜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傻?带上一个瞎子去,谁还敢搭理你!”
      琉心不满,她一直都是本分的,私下里从不议论主人家,“阿意,公子毕竟是我们的东家,这样说他,不好。”
      “我说错了吗?他本来就是个瞎子!”看琉心还想反驳,琉意摆了摆头,“别,不与你说了,我去玩了。”说着就撒开手,直接转身融入人群中。
      琉心咬住下唇,犹豫不决,最后叹了一口气认命般往回走。
      另一边,沈长墨等院里彻底安静后,才敢出屋随意走动,他如婴儿学步一般在院里摸索,走了一圈又一圈,摔了一次又一次,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后,他满意地笑笑,至少今晚他把自己住的地方摸清了。
      “笃笃——”
      扣锁的声音响起,沈长墨走到门边,低声问了一句:“谁?”
      是琉意,“公子,是我。”
      沈长墨于是放心了,他打开院门,轻声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但是他看不见门外的场景——琉心被布帛塞住了嘴,琉意的脖子上也架着一把刀,几个黑衣打扮的男人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口。
      突然,琉心奋力挣扎开,吐出布帛,朝毫无所知的沈长墨喊了一句:“公子,快跑!”话音未落她就被一掌打晕,昏倒在地上。
      沈长墨不明所以,皱了皱眉,本能地感知到危险,想要合上门。
      一只脚从侧里伸出来抵住门槛,紧接着一个轻佻的男声道:“这就是你说的美人?”他挑起了琉意的下颚。
      琉意拼命点头,恨不能以此表忠心,“是,是,大人,求您放了我吧。”
      那人上下打量了沈长墨许久,好半晌才说:“与那画像倒是难得有几分相似,来人,带走!”
      沈长墨往后退了两步,转身想要逃,却被人从后面拉扯住,他大喊着逃脱:“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
      来人哪里会听他的话,只说了两个字:“聒噪。”沈长墨便立时被捂住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在余音中。
      沈长墨坐在马车上一路颠簸,过了小半个时辰才被带下车,他看不见路,不辨四方,连自己被带到了哪里都不知道。大约有一刻钟,他被送进了一个房子,一群人围着他,给他梳洗,他不安地缩成一团。
      又过了一个时辰,许是子时,外面有人说“时辰到了”,沈长墨就被推搡着出了门。他直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就要发生,大声怒骂,不肯屈服。
      不过两刻钟,一切都应验了。
      “大人,那位会喜欢他吗?”先前在院里说话的声音如此问道。
      “本官哪会知道?可也只能这样了,宫里来的吩咐,我们又能如何?”
      “大人,要不给他喂点药?我看他大喊大叫的,恐怕会坏了那位的兴致。”
      另一个说话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别伤了嗓子,若是办好了,那位估计不会喜欢一个哑巴。”
      来人一步步走近,沈长墨惊恐万分,事到如今,他怎会不明白即将要发生的是什么事情?毕竟这样的事对他而言并不陌生,不同的是,以前的他是那个上位者,别人费心讨好的人,而现在他身处异乡,即将作为一个礼物被献上去。
      他拼死挣脱束缚,想要咬舌自尽——他是宁肯死也不愿受此等羞辱的。他是大俞的煜王,是大俞的天之骄子,是上苍的宠儿,他怎么可以受此羞辱!他宁愿死。
      死了就好了,他只有这一个念头。
      然而事与愿违,旁边的人发现了他的意图,一把钳住他的下颚,直接卸了他的下巴,他惨叫一声,却依旧狠声说了一句:“你们最好杀了我,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钱勇大笑一声,直接给了他一耳光,打得他偏过头去,“本公子倒是要看看,你怎么不放过!活不活得过今夜,只看你的造化!”说着,他给守在一旁的侍卫扔了一个瓶子,“给他灌下去。”
      “是。”
      沈长墨的嘴闭得紧紧的,却还是被扳开,被强硬地灌进药物。他咳嗽了许久,最后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啊——啊——啊——”
      “别挣扎了,你乖乖的,兴许还能留一条全尸。”钱勇假模假样地蹲下来,给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又嘱咐人把他好好地送进去。
      沈长墨被搀扶着进了内室,剥了衣裳裹在被褥里。
      半柱香后,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进来,显然是喝多了,他看到床上供起的被褥,皱紧眉头,直接掀开被子想如往常一般把人扔出去,可是看清了那张脸,他顿住了。
      他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否则日思夜想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应该是在大俞的,他应该在那里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也许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宠物。
      不知是思念太深,所以情难自禁,还是在梦里,所以肆无忌惮,容景风俯下身去,甘愿沉沦。
      沈长墨绝望地躺在床上,当那个人靠近的时候,他明明看不见,还是选择了闭上眼。当被迫感受到那个人最原始的冲动时,他的身子开始颤抖,不受控制。当最后的底线被彻底打破时,他发出了囚徒般绝望无声的呐喊。
      那个人一直在说着什么,沈长墨听不见了,他都听不见,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只希望这一场梦早些过去——梦醒了,他还是在帝京,父皇对他始终亲切笑着,太子哥哥还是无奈而宠溺地看着他,还有越梓铭,他才不会和他生气了呢,气着自己不划算。
      还有……还有容景风,他会一直等他回去,虽然别人都说他成亲了,可是自己还没有亲眼看见过,他没看到的,就不是真的。
      他没看见,那就不算数。
      这一夜,沈长墨从开始到结束,从未有过绮念,他清醒地接受了一场荒唐情事,心脏那儿一点一点沉寂。当这场情事中的另一人终于放过他时,他几乎是立刻解脱了一般。
      那个人伸手想要给他擦净脸上泪痕,沈长墨像是看到了他伸过来的手,厌恶地避开,这一避,好像打开了他体内的开关,他就那样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往外吐出似乎不到尽头的殷红。
      末了,他卧在这方给他无尽羞辱的地方,伸手捂住嘴,轻声说了两个字:“景风……”像是无尽绝望下的缠绵。
      或许人之将死,想到的大多会是一些琐碎杂事。就比如沈长墨昏迷前的那一刻就想起来,他从前似乎答应了某个人,今日绝不宠幸他人,可是现在,他好像食言了呢。
      沈长墨记得那个午后,他气鼓鼓地坐在车里,那个人挑帘上车,他明明是欣喜的,却还要冷着一张脸说:“你还上来干嘛?”
      那个人回了什么来着,好像是“要不我现在下去”?
      当时可把他气坏了,凭什么他这么生气那个人还能这么平静?但是现在,沈长墨后悔了,早知今日,他不应该让他留在车上的——这样的话,他们止于那一年,彼此年少尚且不情深,背叛大抵是可以被原谅的。
      可是现在,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好脏啊,那个人一定会更讨厌他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就让他这样死了吧,无人知他是谁,大俞的威严尚可以保住,不会因为煜王而颜面尽失。父皇和太子哥哥他们不会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可能永远都认为他在外闯荡,也就不会伤心了。至于容景风,他不会知道自己违背了誓言,在他心里,记住的应该永远都是大俞帝京里那个骄傲的长生公子。
      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当鲜血从沈长墨嘴里喷涌而出,溅在自己脸上时,容景风终于被惊醒,那点点温热让他清醒地明白,这不是梦,这不是梦,眼前的人是真的,是活的。
      身下人的泪眼朦胧,苍白失了血色的脸庞让他慌乱不已,当听到他唤“景风”二字时,容景风几乎要发了疯,当真……当真是他……可是下一刻,他仿佛疲惫不堪,又似乎是对世间再无眷恋,露出了容景风从未见过的苍凉笑意,便闭上眼沉沉睡去。
      他颤抖着指尖落在沈长墨鼻下,几乎没有感受到身下人的呼吸,他彻底醒了。
      来不及想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容景风也不会怀疑,这个人是假的,他认得这个人,这个人就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可是他做了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
      眼前仿佛都是嫣红,容景风连滚带爬冲到门口,大喊道:“来人,快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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