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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大病 ...

  •   沈长墨自从皇宫回来后便大病了一场,太医说许是受了惊吓,心底又压着事情,才会这般,不过几时便会好全。谁都未曾想到,他这一病,连着数月都不曾好转,十月底钟久雨去封地他不知道,平日里也是昏昏沉沉,嘴里时常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胡话。
      “他竟是要杀我……他要杀我……杀……”
      微弱的声音反复说着这句话,容景风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殿下,公子在说些什么?”一旁的成瑞见自家殿下伏到了公子耳边,仿佛是要听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却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不免好奇地问道。
      耳边沈长墨仍旧在低语,明明已经是十一月秋末,脸上还是汗迹连连,他一时分不清,床上的人是被热的,还是在梦中被吓得出了冷汗。
      他觉得自己似乎窥探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又觉得是自己多疑——长生公子深受帝宠,是在大俞离京几千里之外的边陲之地都承认的事实,又怎么可能……
      “风皇子,陛下来了。”平安在屋外禀报。
      容景风下意识地朝床上的人投去目光,却见他已然睁开眼,眉目间是难得的清醒。
      沈长墨坐起身,半倚在身后的靠枕上,掩唇咳嗽了两声,“什么时辰了?”
      容景风给他倒了一杯水润嗓子,“快午时了。”
      “平安,进来说话。”沈长墨勉力朝门外的人喊道,只这一句话,便似花费了他所有力气。待平安进来后,他费力地问道:“陛下……咳咳……到了哪儿?”
      “回公子,快要到府门了。”
      “下……下去吧。”沈长墨看平安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唤了一声一直站在他床边的人,“景风……”竭力伸手去够他垂在一侧的手指。
      容景风顺势将自己的手与他十指交握,坐上他的床沿,把人揽进怀里,病了半月有余,怀里的身子瘦弱了许多,“怎么了?”
      “咳咳,回暮秋小楼去,咳咳,好不好?”
      这已经是他为数不多的清醒时唯一挂念的事情了。每每他这样说时,容景风只会沉默。这次他终于愿意开口了,“我不,你死了这份心吧。”他明白沈长墨在想什么,虽然他不知那一日在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一向任性妄为几乎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心忧至此,但是从他决定好了的那一刻起,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一直一直陪着他。
      “我如今这样,护不住你的。咳咳……陛下不会将我如何,但是……”说到这儿,沈长墨歇了一口气,才继续道,“他们难保不会迁怒于人,届时你若还在长生府,我怕……”他醒着的时候极少,更多时候昏沉度日不过常态,那一日白马寺下陛下对容景风毫不掩饰的警告尤在耳侧,他实在不知,若他有一日……宫中的人会将容景风如何处置,会不会顾及他质子的身份?
      “你……”
      “陛下驾到——”
      未出口的话戛然而止,容景风朝沈长墨摇了摇头,起身站到了一旁,缄默不语。
      “怎么就病得这般厉害了?”厉昭帝进屋,挥退了在屋里伺候的下人,看也未看一旁行礼的容景风,直接摆摆手让他下去,就去了屏风里侧。看见卧在床上的人时,厉昭帝忍不住带着关怀和微微责备地问道,说着便用手去探他的额头温度。
      沈长墨微微偏头,避开了厉昭帝的手。他这个动作做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但是却让两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厉昭帝的手停顿在半空中,讶异地看着他。
      沈长墨紧抿着唇,却不肯开口说话。
      厉昭帝知道他的小脾气,这时他又在病中,自然不会和他计较,于是只是收回手,在床边坐下,温和道:“那日是朕的错,不该对墨儿发火,墨儿若是为了这种小事气病了,也是不值当。”
      沈长墨低头看着被面上的碎花图案,专注无二,对厉昭帝的话没有任何表示。
      厉昭帝无奈,“皇伯伯都道歉了,墨儿还要生皇伯伯的气?”
      候在门外还未走的容景风听着厉昭帝的话,也不得不说,一个皇帝能对臣子服软到如此地步,着实不容易。
      沈长墨闷闷开口:“没有。”
      “那回宫去好不好?宫里的太医都在,日夜照看,墨儿的病才能好得快些。”
      沈长墨无意识地绞动着手指,“我……咳咳,”他咳得厉害,厉昭帝忙为他顺气,“你看你,如今这样,如若不回宫养着,叫皇伯伯怎么放心的下?”
      容景风在屋外听得也是心疼,碍于厉昭帝在里面,只能无能为力地站在原地。
      “墨儿不回宫,咳咳,长生府……挺好的,墨儿在这里很开心。”沈长墨咳的浑身无力极了,干脆直接倒在了靠枕上。
      “墨儿!”厉昭帝急声唤了一声,因着这急更像是一分严厉,说完他看着沈长墨原本放松的身体略略紧绷,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缓了语气,“墨儿,不要任性,等你好了想什么时候出宫就什么时候出宫,朕不拘着你。”
      沈长墨放平身体躺下,背过身去,“墨儿……墨儿累了。”
      太医说,沈长墨是心结难解,不宜再受惊吓刺激。他如今这模样,厉昭帝更不好再强求他做什么,除了顺着他的心意更是别无他法。在床边坐了良久,厉昭帝才起身离开,背影之中竟有了些许萧条孤寂。
      门外,容景风听到里边的动静,悄悄退到了走廊另一头的屋檐下,直到厉昭帝走远他才出来,重新进去照顾。
      到了黄昏时,沈长墨又醒了一回,望着床边闭目假寐的人有些出神。约是过了半柱香,他忽然觉得胸口那儿似是堵了一块石头,让自己喘不过气来,挣扎了一下,一口腥甜涌上喉头,他咳了一下,竟是咳出一口殷红的血。
      容景风被这动静吵醒,睁眼时入目的是一片红,他惊了惊,忙去看眼前的人。沈长墨知他在看自己,只来得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意,便昏死过去。
      后来的事情沈长墨不记得了,容景风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度过的。他看到的只有眼前那一滩渐渐干涸的血迹,耳边是下人们惊惶失措的哭喊,来来往往的人把他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绝。
      等他回过神时,他已经在暮秋小楼了。
      面前跪着的是成瑞,他哭着说:“殿下恕罪,这是公子的命令,奴才也是不得已啊。”
      也对,凭成瑞一个半大孩子,怎么可能做得到?他的心几乎在泣血,却明白,沈长墨是为了自己好。
      “他……怎么样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问。
      成瑞哭得更厉害,“太医说……说公子若熬得过这个冬天,便可保万事无虞;若是、若是熬不过……”
      若是熬不过会怎么样呢?他没有说,容景风心里也明白,涉及大俞皇帝宠爱的人,那些太医提着命在治病,自然不敢胡说,正因如此,才更绝望。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容景风不相信,他记得两人初见的那个夜晚,沈长墨少年的力气精力旺盛,身体强健;他生气撒娇时的生动活泼,有着旁人不可及的恣意任性;和自己弹琴舞剑时明媚的笑意,眼里载满了星星。一个小病而已啊,怎么会呢?太医明明说、明明说他的病不久就会好,他当时就在旁边啊!
      “听府里下人说,公子幼时的身体就不好,后来在皇宫里精心调养,这才与常人无异。这一病,太医原以为只是小病,便开了一味调养的药材,没想到……没想到其中的七星草与公子体内的根基相冲,如此饮用了二十余日,生生成了催人命的毒药……”
      “陛下震怒,已经将这半个月来为公子诊治的太医悉数抄家,然而……呜呜……”
      沈长墨如今已经成了这样,再去追究那些太医又有什么用呢?他们用错了药的确是错,但是他们用药时绝不知道会造成如今的局面,一片医心纯善,何尝不是无辜?
      后来的那几个月似乎格外混乱,沈长墨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又被救下,整个皇宫因为他的病情笼罩在乌云之下,连皇长孙越浔的出生都没有引起任何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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