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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丧 ...

  •     叛乱已了,太子和烨王得知厉昭帝驾崩的消息匆匆赶到了昭德殿,在殿门处时听见里面传出的隐约泣声,烨王浑浑噩噩,要去推开殿门,却被太子伸手拦下。
      他不解抬头,太子冲他摇了摇头,“让他静静吧。”说完便负手离去。
      烨王沉思片刻,跟在太子身后。
      “哐当”,大殿被人从里面打开,太子二人惊讶之余转身,只见沈长墨失魂落魄地从里面走出来,他的鼻头眼睛都已是红彤彤的,每走一步脚下都似缀了千斤石砣,开口时嗓音沙哑,“为何不敢进去?”
      话是对太子说的,却是烨王先开口:“阿墨,皇兄他……”
      “所有人都是棋子,我,你,父皇,都是棋子!是他的棋子,是赵构的棋子,你却还要为他辩解!”一连串的打击让沈长墨失却了所有理智,他激荡的情绪无法平静,高声质问道。
      太子何尝不知道呢?可是太子竟在这时候笑了,他朝沈长墨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是,你说得对,都是棋子!那你敢说自己是无辜的吗?从始至终,你都在利用我……若非那兵权,金墉早就败了!若非那兵权,赵构不会现在起兵!你告诉我,年前金墉日日急报,几分真几分假?你敢说吗?”
      “你不过是在赌,赌我不忍心,赌我会心软,赌我不敢真的置你与不顾!”
      太子说完退后一步,指着大殿道:“是,我心软了!我在这里日日听着那些驿报,日日守着父皇,只盼你们平安无事!可你呢,你何时心软过?”
      太子说得诛心,却又句句实话,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抵是他自荻国回到金墉的那一天起,他便设了一个局,旁人不知道的是,日日战报,十战九败。他早知必有一场大战,金墉赌不起,但他得赌一把,是后无支援,还是无数物资补给。他赌对了,被劫持一事虽是意料之外,却成了至为关键的一步,自此之后,太子不再高坐高台,冷眼凝视着所发生的一切。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竟将手中兵权悉数交给了自己,那一刻他是迟疑的,有过后悔,但他还是接下了,尔后悄悄封闭金墉,金墉和帝京的消息不再互通。
      烨王心惊,那些日子他日日在金墉,多少是清楚战况如何的,虽然紧迫,但绝不至于那么激烈,假传战报,是何等大罪!
      “皇兄,阿墨,你们……”
      没有人能够听得进去烨王的话了,太子继续揭着彼此的伤疤,“阿铭包庇着一个罪人,而你为了金墉算计利用,你告诉我,我难道不是你们手上的棋子?大势之下,谁都有着自己的谋算,计较着分毫利益,但至少,对你,我从来问心无愧!”
      是啊,他明知寂空与赵构一派有所勾连,却选择了隐忍,直到现在,也无人知道德高望重的沈老太傅曾经犯下过那样的滔天大罪。他不过是暗暗给厉昭帝施压,间接逼死了寂空罢了,但寂空不死,何以平愤?现在让厉昭帝亲手了结,至少可以保全他的身后名,沈氏一族不至于受其牵连。
      沈长墨被骂蒙了,缄默无言。
      将心中所想都宣泄出来,太子不知是解脱了还是陷进了更深的一层地狱,看着这个他放在心间半生的人,他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些隐秘的感情已经被揭开,不可能再是兄友弟恭。太子压制着自己的不甘,只能如此,他也再无他法。
      “我会将太傅偷偷葬入父皇陵墓,至于金墉,煜王一脉不倒,永不收回。”太子含着眷念深深地凝视着沈长墨,像是要记住他的样子,“阿墨,你我今生不要再见。”
      既是得不到,压不下越界之情,如今反添了一笔怨恨,那便不再见,不思念。
      随着话音落下,太子徐徐离开。沈长墨伸手探出,想要留住什么,却终究是落了空。

      厉昭帝下葬的那一日,即将登基为帝的太子越梓端只在灵前守了顷刻便又行色匆匆,那时他已经昭告天下,只说煜王是厉昭帝与沈家女所生,具体如何,却不肯多说了。
      不过这已经满足了绝大多数人的好奇心,很多人曾经不岔于先帝对沈长墨的宠幸,此刻却有了解释。
      沈长墨已经不在乎了,他不在乎自己是叫越墨还是沈长墨。守在灵前,他清楚地知道那棺椁之中不仅是自己的父皇,还有自己的父亲,一日之间,这世间生他养他的两人都走了,这种打击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承受的。
      哀思七日,起身时他已是面无血色,那一瞬间天旋地转,失重感自四肢侵袭而来,很快,他眼前只剩一片漆黑。
      “墨儿——”
      最后那一刻,他似乎听见二皇兄的惊呼和四周惊慌不已的声音。
      六个月已是极限,然而这几个月里他却将人间疾苦都体会了一遍,痛失挚友,失却双亲,兄弟反目,上苍是觉得他前半生太平顺了,所以特地要这么惩罚他吗?
      沈长墨不知道,他陷在深度昏迷里已经十日。
      这一日,沈长墨在所有人绝望的期待中醒了,他抬眸环顾了一周,见烨王守在自己床前双目通红,寝殿里都是宫女太监们低沉压抑的抽泣声,门口也站着一抹黄色身影。他低叹一声,身上好像有了力气,坐起身来,轻声唤了一声“二哥”。
      烨王惊醒,忙过来扶他,门外的人也动了动,到底没有进来。
      “太医!太医!”烨王激动地朝宫女喝道,立时就有宫女起身要出去找太医过来瞧。
      谁知沈长墨却拦住了她,他摇了摇头,却是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用了,二哥,没用了。”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药石无医。
      烨王守了那么久,只盼着他能醒过来,怎么可能放弃?如果……如果沈长墨死在他面前,那他这一生都会被愧疚压死。
      “不……不……赵均!赵均!是他下的药,他一定知道法子,他一定知道救你的法子!”
      烨王从床边站起身,就要朝外奔去。
      “你已经问过他了,不是吗?”
      身后的人低声笑了出来,说了这一句话,让烨王成功留在原地。烨王转过身,震惊地看着他。
      “你……知道了?”
      “对啊,我知道了。”
      知道其实他数次发疯并不是五石散所致,那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根源应该是他从小喝的药里早就被下了巫族的禁药,所以不管他被保护得再好,哪怕一生无任何挫折,他也活不过常人寿命的半数。
      沈长墨将目光停留在窗外开得正好的紫薇花上,看了半晌。
      “墨儿,是我对你不起。”
      “罢了,罢了。”
      沈长墨的声音轻飘飘的,给人一种快要消散似的感觉,烨王惊觉到这一点,蓦地转过身看着他,竟是发现他的脸色白得不似活人,哪有刚醒来的那一点精气神?烨王不敢再说话,他只怕自己一开口就将这人惊着,他也怕自己一开口就掩不住哭音。那不好,不吉利,他不能哭,不吉利。
      沈长墨自己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已经明白自己等不到那个人了,心有不甘地紧盯着西南方向,又大抵撑了一刻钟,精疲力竭。
      “二哥,煜王薨逝,不要昭告天下,让他安安心心地来吧。我想……我想……”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然而已经得到消息的烨王和新帝已经明白了,容景风有了身孕,若他在途中知道了煜王薨逝,如何能够再安心?
      “好,我答应你。”
      心事已了,人已经是等不到了,那人拢了拢身上的被襟,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二哥,我冷”。
      烨王心知他这是大限将至,僵硬着身子去抱他,颤声回道:“我抱着你,我抱着墨儿,墨儿就不冷了。”
      空中寂静一片,再无人会回他了。
      “墨儿……”
      烨王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哀声唤了一声后泪崩,落下泪来。
      门外的新帝被这一声里包含的信息击溃,软了身子,撑着门框才没有跌坐在地。
      新帝登基第三日,煜王薨逝,葬于帝陵一侧,以彰身份。
      奇怪的是,这一场堪比国丧规格的逾越之礼进了史册为史官所批判,只是在帝京里举行,并未在第一时间有过宣告天下煜王薨逝的昭示,而是整整隔了十日。
      这种行事为历代史官所揣测,却无一人能够解释,最后大家最为接受的一种说法是,煜王手中有着一笔秘宝,让新帝只能在找出秘宝后才能宣告此事。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大结局,有小伙伴想看番外吗?正文里有几个点还没写出来,有点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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