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缀墨》南风入君怀

1、封地

　　“沈长墨，沈老太傅之嫡子，自幼进宫伴驾，帝甚宠之，以皇子之仪礼待之，至今十一年矣。”——《俞帝史事》
　　沈长墨如今十六岁，自小帝王的宠爱就伴随着他成长，照理来说，他的所有要求无一不被满足，他应该是没有任何忧愁烦恼的。可是如今，他看着手里的信笺，眉头紧锁着，叫人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情属实不太美妙。
　　“平安，”他唤了一声，没 有人应答，他不由烦躁地大声喊道，“平安！”
　　本在外头沏茶的平安终于听见了这声叫唤，当然他也听得出主人的不悦，连刚沏的茶水也顾不上端上，就匆匆走进里间，询问道：“公子怎么了，可是有何吩咐？”
　　沈长墨将手里的信扔给他，同时问道：“那些战败国质子什么时候进京？”
　　平安大致看了一遍信里的内容，心里略略一惊，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回说：“按理说，各国到帝京多有一两月的车马路程，若是快马加鞭的话，一月有余。皇上一月前着令让各国质子尽快入京，想来这几日他们也该到了。”
　　“是吗？”原本坐得舒适的人突然起身，吩咐道，“安排下去，本公子即刻便要入宫。”
　　“是。”
　　平安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已近黄昏，宫门该是快落锁了，一般人除却国家天下事是进不去的，不过……他没有丝毫犹豫，叫人安排马车。
　　一主一仆紧赶慢赶，到宫门前时也是晚了几步，平安掏出腰间玉牌，递都未递过去，守卫就纷纷行礼下跪，开宫门的开宫门。平安是早习惯了这场景的，当即面不改色地驾着马车进去。
　　“见过沈公子，公子万安。”
　　听见宫人的行礼声，厉昭帝放下手中奏折，含笑看着进来的人儿，“墨儿怎么进宫了？”
　　沈长墨敷衍地行了一礼，然后自己起身，说话时带着一股莫名的火气，“墨儿觉得不公平，所以进宫要个说法！”
　　“哦？”厉昭帝好笑地看着他 ，似乎是想看看他能说出个什么因果来，“墨儿如何觉得不公平了？”
　　“此次六国之战，皇伯伯许了墨儿一块封地，可是如今这块封地却被梓铭要去了。墨儿不服！”
　　厉昭帝面上似有几分疑惑，“墨儿这是哪里听说的，朕何时许过你了？”
　　沈长墨哼哼一声，气的不轻，却又对厉昭帝无可奈何，最后只得耍赖般的赌气说道：“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那块封地，皇伯伯不许赖账。”
　　厉昭帝走到他面前，用食指点了点他的前额，宠溺地说：“你呀你呀，你个小东西，这么大了，还这么莽莽撞撞的！”
　　皱了皱眉，沈长墨半是撒娇半是是希翼地看着厉昭帝，“皇伯伯，您最疼墨儿啦，您就允了墨儿这一个小小的愿望，好不好？”
　　“墨儿啊，”厉昭帝牵着少年来到御书房里的那张大陆各国版图前，指着图中俞丘交界之处，问他，“墨儿可是想要这儿？”那原本是丘国的边境城池，现在已经归属了俞国。这次诸国大战，俞国作为唯一的战胜者，在谈判中占据着绝对的主导权，扩张了大半疆土。
　　“是。”
　　“可是你可知道，丘国边疆将领在前线浴血奋战，君主却只贪图享乐，荒淫无度，军资粮草匮乏，这边疆的城池年成收入不仅要养一家之温饱，还要运到前线供战。你一直被是娇养着的。朕既要给你封地，那就要给最好的，这些贫瘠之地，哪里又能入的了朕的眼？”
　　沈长墨沉默了，他要这块封地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从未想过其中的政治牵连，虽听了厉昭帝的话心有感动，但是……不过厉昭帝既对他说得这样明白，他再闹那就有些不识好歹了。于是他悄悄抿了抿唇，然后道：“墨儿没有想过这些，但墨儿知道，皇伯伯是永远都不会害墨儿的。”
　　厉昭帝欣慰地望着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有几分感慨道：“墨儿长大了，不过，皇伯伯希望墨儿可以永远都如孩童一般信任皇伯伯。”
　　少年肯定地回答道：“当然！”
　　翌日，质子及使臣们先后进京。
　　三日后
　　沈长墨在上华殿后殿里听着前面朝堂上列国使臣的参拜声，颇有些无聊。无非是些谄媚献宠之言和自以为主持正道的争执罢了，真不知那些老顽固是怎么做到日复一日这种无谓的言论的。再者说，谄媚之人连圣心都把握不好，竟然还大谈其论。他们也不想想，若是皇伯伯真的想要与他国和平度日，又怎会借故轻易挑起战争？今日的暂时停战求和，不过是征伐各国的时机未到，暂不妄动寻求一举歼灭的表面顺服而已。
　　这样想着，他又不由得笑了起来，而后偷偷从侧面进入前殿的朝堂，悄无声息地立在了厉昭帝身后侧。太子越梓端不经意的抬眸，看见了他的动作，无奈地笑了笑，又对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他将手抵在唇边，俏皮地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太子便选择了对之视而不见，默许了他的行为。
　　大朝会觐见，丘、荻、淮、孟四国使臣一一入殿，为首的都是本国这次派来的质子。
　　丘国质子寒冰，是丘国二皇子兼太子，年十九，丘国势弱，其使臣畏畏缩缩，这太子却颇有上位者之风范，不卑不亢。
　　荻国质子九皇子容景风，年十八，他身后的使臣言语之间都在争城池家国，这个九皇子从始至终言语甚少，基本是个透明一般的存在。
　　淮国质子十一皇子卫尘，年十一，是这些质子中年纪最小的，也是胆子最小的，举止怯弱。
　　孟国质子孟冉，年十八，眉眼之间流光溢彩，带着少年人的朝气和精明。
　　沈长墨无事可做，便随意地打量着底下匍匐的大臣。当他和新进文臣中的几位官吏目光对上时，好友周觉眼神示意他看殿内同侧的使臣，又做口型，他看懂后有些无语，但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