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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变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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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是陆绝呢,宿玉简直是欲哭无泪。
要说洛林玉心仪陆绝,其实也不难理解,陆绝容貌生的极好,本就惹女孩喜爱,少女怀春,情窦初开这很正常。
只是洛林玉给的线索,“银冠墨发,白衣翩然,甚少欢颜。”
这十二字在宿玉认知里,和陆绝完全不搭边,所以她首先就把陆绝排除在外,或者说早知是陆绝,她怎么也不会答应洛林玉这荒诞要求。
陆小绝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心高气傲,少年意气,爱扎高马尾,最喜玄青二色,他自然也并非不爱展颜,相反他笑意潋滟,虽然那笑多多少少是不怀好意的,笑谈间敌人已身死魂灭,而持剑之人那把剑上,甚至滴血不沾。
也是再次见到陆绝,宿玉才真真切切感知到尘世间过去了十六年,十六年足够一个孩子长大。
十六年也足够一个少年独当一面。
他变了,变化很多,所以方才宿玉光看背影,宿玉压根没认出来,哪怕转过身来,面对那张熟悉面孔,她也一度晃神,不敢相信眼前这青年是她的徒弟。
不再是记忆里那个少年了,都已经束冠,换上白色衣服,当了一方之主。
他而今行事规整,不苟言笑,清冷而疏离,反有她以前的风格。
宿玉一时思绪纷涌,内心百感交集,她不知道自个儿眼底万千情绪,早就被陆绝捕捉到。
陆绝奇怪少女今夜行事诡异,但想想这孩子性子跳脱,倒也不足为奇。
只是洛林玉她是否察觉到他要做什么,所以才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唤住他。
他应邀把地址选在断崖,本以为洛林玉不会来,谁不知深渊底下魔物叫嚣,她本就是害怕这些的,
她能来,冥冥之中是不是还有希望,
陆绝收回观察少女的视线。
那边宿玉还在给自己打气,好歹我内壳是他师父,哪有师父怕徒弟的道理?
“是弟子不知天高地厚,无意冒犯了尊上。”
“嗯。”陆绝浅浅应了声。
冷场了,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又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只能低头做些小动作,比如手指扣着腕上金钏儿玩儿。
洛大小姐喜欢穿无袖开叉纱裙,臂弯处挂条披帛,手腕上戴着金钏,走起路来叮当作响,裙摆幅度颇为热辣。
宿玉是好不容易翻出一件不是那么豪放的浅青色裙子,还不算失了体面。
青年淡淡瞥了少女一眼,很快又移开视线,声音冷沉沉的:“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这是什么话,洛林玉虽然身娇体弱,好歹也是有灵力护体的,冷什么冷。
不过她好像又明白了,这句话更像是关心,因为有种冷,属于是他们觉得你冷。
她笑了笑:“弟子不冷的,谢尊上关心。”
陆绝点点头,回身去石桌边坐下,风吹起他宽袖,如流云漂浮,他端起茶盏,指尖压着杯沿,冷哼一句:“近日修行的如何?”
宿玉隐隐约约仿佛明白了,适才如果说冷,定然是灵力不足,修行多有懈怠。
好拐弯抹角的成绩问法。
只是徒儿,你这杀气就没下过眉头啊,洛林玉是干了什么错事吗,还是你恨铁不成钢呢。
想必他也关心洛林玉,只是这关心或许不是那种关心。
有道是妾有情郎无意,可惜了少女思慕之心。
宿玉简单回答关于修炼的问题,极为恭顺,她头疼的要死,只能站着不动,眉眼压得极低,祈祷好徒儿大发慈悲,快些让她离开。
只是事与愿违,陆绝眉宇微动,想起什么,冷淡目光刺向她——手中之物。
“你摘了雪融昙?”
青年周身那寒气,还是压不住。
“我……”
宿玉面上尴尬,适才他转身那一刹那,她眼疾手快把花环收回来。
如今放在手里,也是块烫手山芋,她只能把花环背至身后,但是这架势简直是欲盖弥彰。
“拿来!”青年伸出手。
他手指微勾,花环早就飞至他手中。
青年轻轻握住花冠,目中全是心疼,虽然情绪很淡,然而不似作假,那怒意也是压不住倾泻而下。
“对不起,尊上。”
还能咋地,乖乖认错,她还不信陆绝会为难个小女孩。
陆绝不说话,周身气压愈发冷沉,能冻死人了。
他对女孩子都这样凶的吗,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宿玉自然没注意到,青年指尖抚到月见花蕊,面色变了,他很快又压下那抹惊诧,掌心从花冠拂过,它已经被收进衣袖。
宿玉松了口气,好吧,兜兜转转,时隔多年,花冠又以一种绝对没想到的形式送给了徒弟。
陆绝回过神,指尖捻起一枚黑子,朝她命令道:
“坐。”
好像也不是那么冷酷了。
宿玉战战兢兢坐下,瞧了眼身前的白子,自然而然推拒:“我不会下棋。”
那肯定是不能会,下棋太容易露馅,左右小洛性格顽劣调皮,不会的多。
“没让你下棋。”
陆绝就差白她一眼,“坐好了,凝神息心。”
宿玉如坐针毡,像只砧板上的鱼,他看不透陆绝,不过她反应很快,很快找了个理由圆过去。
她正色解释一切:“弟子只是喝醉了酒,而今冷风一吹我已经清醒了!弟子说的都是胡话,我谁都不喜欢,原也是游戏输了,和三师兄开个玩笑而已,尊上就当是弟子胡闹!也莫要告诉三师兄!”
陆绝显然不信,抬眸淡淡扫了她一眼,宿玉无奈,只能倾身微微凑近他,她给自己找好退路,来之前真真切切饮了酒,身上的确有淡淡酒香。
酒气飘进陆绝鼻尖,青年忍不住皱眉,冷笑道: “那你说,约我来飞花树下,到底是做什么?”
我约错了,这是可以说的吗,再说都说喝醉酒了,怎么偏要这么不近人情追问到底呢。
他直视宿玉,仿佛是要从她脸上找出什么心虚或者撒谎的证明。
“你约我来,喊的却是牧文修,本座和他有哪里像?”
宿玉想笑,哦,原来是计较这个。
本来从始至终都是她搞错了,但又误打误撞做对。
虽然结果还是惹了麻烦。
她的离开计划岌岌可危。
见少女不答,陆绝继续落下一子,再次发问:“你觉得阿三如何?”
“啊?”
等等,阿三是谁。
看陆绝那十分不屑的眼神,宿玉再度了悟,无非是换一种问法,阿三可能也许差不多就是那位三师兄牧文修。
要说陆绝当了谷主之后,陆陆续续收了四个徒弟,他对徒弟的称呼也简单粗暴,当然是按照顺序,一二三四五。
比如小一,小二,阿三,小四,若是再收洛林玉为徒,往下排就是小五。
宿玉心下百转千回,如果陆绝有意收洛林玉作小五,那她岂不是更走不了了。
或者换个想法,她没准能借陆尊主徒弟的名号狐假虎威,在外“横行霸道”,更方便行事。
反正人是活的,见机行事。
就那么一刻,少女放弃盘算好的一切计划。
只是陆绝问她牧文修是怎样的人,她从醒来到现在,也没见过这位三师兄,如何会知道他是什么样的。
宿玉脑子飞速旋转,扳着手指开始胡诌:“唔,三师兄俊俏,出身又高贵,功夫也好,三师兄温柔,女孩子都喜欢三师兄这样温柔体贴的,举个例子三师兄刚认识我那会,送我一串糖葫芦……”
这自然是从蒙蒙那里诈出来的信息,她照本宣科添油加醋说出来而已,再说夸夸陆绝的徒弟,他应该也会欣慰吧。
谁知青年无情打断:“你,回去把清心经抄五遍。”
宿玉一下子愣住,抄那玩意做什么,真是莫名其妙,清心经是修真界心法,无情谷这种外魔邪道也通用?难道不会反噬?他们平时到底学的什么,用的什么。
不过她还算有眼见的,能立刻明白陆绝为何会不高兴,皆是当着他面夸牧文修温柔又俊俏。
陆绝骨子里其实傲娇得很,曾经在他少年时,宿玉出于对美的欣赏,夸掌门新收的小弟子生的钟灵毓秀,风姿卓绝。
少年陆绝也是古里古怪,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她想约莫是少年对自己的容颜过分在乎,可是都这么久了,怎么还容不得夸别人,臭毛病一点都没改。
只不过彼时她是师父,他不能以下犯上,只能暗戳戳不舒服。如今她是个无名小辈,他自然可以惩罚她。
清什么心,人最控制不住的就是心了,她又不修无情道,所以当年她对徒弟修无情道不太理解,这孩子有多少情了,就要无情,能勘破吗,别把自己折了。
罢了,何须再计较这些小事,左右哄着点就是了。
牧文修哪里有陆绝俊。
所以宿玉绽开笑容,笑嘻嘻谄媚道:“尊上——最俊,三师兄哪有您俊俏!”
陆绝没吭声,听到这话倒是略有些吃惊,耳廓渡上层粉色,指尖又落下一子,才煞有介事斥了句“放肆”。
说完目光悉数落在棋盘上。
啧,怎么又开始害羞了。
“那个……”宿玉刚想说什么,一阵地动树摇,她下意识扶住桌沿。
耳边风过沙沙,树叶窸窣,卷起尘土飞扬。
一团不规则形状黑气从崖底上升,不断蔓延开来,很快遮云蔽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