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野》十六先生

66、六十六面

　　沈氏大厦楼下，许眠简单询问一番，得知徐让今天并不在的消息。前台拨到总裁办。剩余的几位助理对许眠没有什么工作上的印象，要说多余的几分也是在平时的一部分头条杂志上

　　许眠温温一笑，眼角眉梢的美平白少了点侵略的意味，“那这样吧，改天等徐特助回来，麻烦你们告知我一声。”
　　“好的，许小姐慢走。”

　　日头慢慢隐去，剩下的薄光浇筑在高楼顶端，金灿灿得惹人不住多看几眼，又被太过刺眼的光逼回视线。
　　走到门口，像专门踩着点似的，手机一阵响动。
　　许眠拿起，只觉得号码一串连号，尤其熟悉，不等深思就按了接听。

　　“喂。你…”

　　“许眠。”
　　“…”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这是谁的号码？”
　　几乎是一听她的开场白，男人就发现她真是谈恋爱的一把好手，甩人甩得倒是够干净利落。
　　还不到半个月，删电话扔号码真是信手拈来。

　　“顾总？”

　　“你再想想？”沈易铭这次是真带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了，连日蛰伏着的一把火被她简单两个字点得，冒了一丈的火。

　　许眠还不至于这么快忘记这位前男友的声音，收起心思，笑意盈盈才道：“沈总，我开玩笑的。”

　　“你最好真的是。”低沉有力的嗓音先后从身旁以及耳边传来，许眠下意识回头，只见一身西装阔挺，男人不知何时已近眼前，浮霞碎金，一片片光影交织，拢在他眉骨，割出一道凌厉优越的线条。
　　任何时候许眠都无法否认这一点。
　　可惜以后只能过过眼瘾了，最好连眼瘾都不让她过了，好的东西就留在最后的那一刻吧。

　　“来了为什么要走？”沈易铭目光攫住她，视线比万千条凌凌光线还要精准。

　　低头扫了眼自己手上空无一物的家伙事，半真半假地说：“身上没带谈判的筹码，怕沈总不乐意见我，”

　　“徐特助又不在，我只好回去了。”

　　沈易铭直觉她想气死自己，抓起人就往专属的那间电梯里带，“把我删了动作倒是快，徐让的电话留着还碍你眼了。”

　　喜欢他说的时候不是独一份，甩他地时候也连带着和别人一个下场。
　　男人心里更加苦重。
　　表现地方式就是进了电梯还紧紧抓着她的胳膊，许眠每每想躲似乎又被他看穿拉得更紧。
　　徒留缓缓关上的电梯门外，几位前台克制着震惊又忍不住好奇的表情投向面前的办公电脑。

　　不出意外，她又将很快在这栋大楼内部狠狠出一把风头。

　　许眠又扯了两下手臂，耐心渐失，却又不得不顾及身旁这位潜在投资者，于是忍着性子说了一句：“我看你是真不打算找第二春了。”

　　沈易铭低气哼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告诉她：“你说得还差点意思。”
　　他身上气势大有一种不加掩藏的乖戾，面上不善不怒，但扎根了的偏执却不痛快搅扰着像能让每个人都不好过，只要他想。
　　许眠被他眼底的幽深的眸光盯着，忽然觉得今天过来不是个好主意，再联想到姜西的建议，目光不由自主地与他轻微错开。

　　电梯到达。
　　沈易铭暂时放过她，“先进去。”

　　门外早有助理等待在侧，“许小姐，这边请。”

　　“这位是吴临。”

　　“许小姐好，以后有需要徐特助不在的话可以联系我。”能做到总裁办的人自然是有几分本事，沈易铭轻言的一句，这位吴助顿时闻弦歌而知雅意。

　　“今天的事找我说。”沈易铭留下这句话，带着许眠进了办公室。

　　有人送了两杯清茶进来，随后关上门离开。

　　气氛一静，反而冷了。
　　许眠拿不准沈易铭的态度，正在思考应该如何开口。
　　谈感情不行。
　　一上来就谈公事又怕这男人被刺激起来跟她算账。

　　沈易铭倒是了解她，正是了解，所以看她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一颗心被她捏得上不来下去，结果她还不知份量轻重，不过开口，一瞬间不知是被气到多一点，还是心疼多一点，开口是却平平淡淡：“有人给你苦头吃了？”

　　话里不像是疑问。

　　许眠不完全否认也不一通承认，反而大大发发，姿态自得，“我直吧，耽误沈总几分钟时间。”

　　“之前沈氏这边对我版权的意向投资，我想问问沈总还打算继续吗？如果不继续的话，预付款已经打到我卡上了，根据合同规定这笔钱就算作违约金，概不退款。”

　　“如果沈总对我手投这本小说的盈利和后续版权价值还看好的话，那我们保持原有投资额不变，或者也可以再追加一笔投资。”

　　“我知道我今天过来匆忙，没有做好完全准备，只是先给沈总量个态度牌，如果沈总这边有进一步合作的想法，之后小说的剧情副本和版权收入情况都可以向沈总坦诚布公。”

　　她站在及腰的会客桌边，公事公办的语气，在沈氏面前，她作为被选择的人，落在下风，但她的气场不减，是真的要和他谈一场交易。
　　她越洒脱，越让沈易铭不痛快，他祈盼着能从她的字里行间，眉眼盈盈处找寻到一点她的不痛快，哪怕一点，也好过现在的云淡风轻。
　　沈易铭落寞闭眼，冷嘲一声。

　　情绪不过几秒，等到许眠说完，等待他的答复时，一切如常。

　　却让许眠不自觉紧张。

　　“那就是陈横给你苦头吃了。”沈易铭摩挲着指尖，很快洞察了真相。

　　许眠一时间以为沈易铭会错了意，她并不是来找他告状的，圈子里拜高踩低的事情在那里都是常见的，认识沈易铭之前她能靠自己解决，现在总不会越活越回去。
　　她这次来就是沈氏这条路还能不能走同，如果不能，那么她该早做打算。

　　真到这一步，说不沮丧是假的，但她总要走下去。

　　压下情绪，女人平静的嗓音温凉如水：“我想知道沈总是什么意思？”

　　“陈横是不太识相。”没有察觉地，他话里闪过一丝狠劲。

　　许眠听两句话绕不开陈横，耐性顿失，觉得今天一趟实属实多此一举。
　　她没兴趣再问，红唇微抿。

　　沈易铭心下轻叹，转念又气不过，“我说两句陈横你就不高兴了。”
　　“今天这么容易生气，平时你给我脸色看的时候那有恃无恐的劲儿呢。”

　　男人执起许眠指尖，轻轻摩挲着平复她的情绪，没给她躲开的余地，“你觉得我低看了你，是不是？”

　　不等许眠回答，他先冷哼一声，“你甩我的时候倒是干净利落，现在被人欺负了我多提一句，还能指望你是到我面前告状来的。”
　　“你要真是来告状的就好了。”
　　鼻息相抵间，他的呼吸喷薄在脸上，许眠似乎听出了一点委屈。

　　“之前的投资款我拨了，就不会撤。”许眠目光一顿，看进对方浓黑的瞳孔中，像是能看见自己的猝不及防。
　　男人迎面而上，直白质问兜头而下：“还是在你许眠眼里我就是个为了博女人欢心，瞎了眼了也能白花花撒上一堆钞票听个响的货色？”

　　“许眠，我不是李尧，你也不会到曲双音的境地。我不否认一开始在酒吧遇上你的第一面是有见色起意的成分，但我没那么浅薄，要是随便一个女人有点姿色都能在我这里得寸进尺的话，未免太小看我了。”

　　“你有事业，有性格，也有脾气，我们俩合该互利互惠，相濡以沫。”

　　“要是分开呢？”许眠戳他的烂心窝。

　　“那也是针锋相对，相爱相杀。”

　　许眠：“你想的真美。”

　　“我只是想告诉你，他们看人下菜碟，陈横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要是没猜错还有曲双音扒着李尧在其中插了一脚，你和我在一起，你身边的一切我都有理由庇护。”他几乎是循循善诱，手心捏着她莹白如玉的指尖。
　　他重，她的心就快，他轻，她的心又慢。

　　许眠忽然迟疑一瞬，眸色渐浓，只是下一刻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浮现当初她以为他要分手的夜晚里道出的那句“我爱你”，骤然清醒，指尖触电似地收回。
　　她不要把她的感情投入到沈易铭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对她停止说爱我的挑战里。
　　这次是虚惊一场，已经是让让她提前抽身，未免越陷越深的警告。下次，会在她以为他要和他求婚又或是什么重要的惊喜的时刻，再和她道一句分手呢。

　　十年前的痛有过一次就好。

　　许眠收起脆弱，冷硬地告诉他：“我前面说你想得美，现在觉得干脆想也别想最好。”

　　沈易铭等了半天，等到她眼底的光见见聚拢，拨开浓雾，最先朝他狠狠刺来，却并不生气，只是无奈，道了句：“胆小鬼。”

　　许眠一凛。

　　沈易铭更是叹气，“曲双音的事是我之前就答应的你的，算是有始有终。”

　　这句话勉强劝住了许眠那颗逃窜的心，只听他继续道：“欲取先予的道理，你一向知道的是不是？”

　　这句话却不知怎的，让她心虚。

　　沈易铭也觉察到了不对劲，“今天情绪波动这么大，哪里被吓到了。”

　　许眠装若无事：“没有。”

　　“既然谈完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该走了。”

　　离开前，她拿出一贯洒脱的作风，“今天我过来不是找你要个说法，自然没有怀疑你。”

　　“你这个人，其中还挺不错，算是个好人。放在我前男友堆里，还能给你颁个最佳前男友奖，你……”

　　话音未落，却被刚夸完的人抵在门边。
　　不知是“前男友”那三个字，还是被后面那个“堆”字刺激到，沈易铭掐着她的细腰，菲薄的唇色近乎贴到她的耳垂，“这句话你说早了，没想着成为你多好的前男友，我盼着和你纠缠不休，当个被你念一辈子的坏人才好。”

　　震惊连同他恨恨的嗓音近乎缠绕进而吞噬许眠，她被他困在怀里，也困在那番话里，“我是没打算找第二春，还不止，更打算把你的第二春也绝了。”

　　许眠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内心着实一番苦笑，再想到自己怀孕的那点猜测，心跳更是一晃。

　　“好聚好散不行吗？”

　　“不够。”
　　地平线蚕食着今生的落日，男人的身形紧紧罩着她，笼在一片沉沉的阴影下，宁静沉寂中隐约这两个字掉在地上的声响，似乎周围的尘埃都被蓦地惊颤。

　　他回答的是不够，而不是行不行。

　　沈易铭也知道不能把她逼太紧，更何况许眠今天明显心有惴惴“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姜西在楼下。”许眠谢绝了他的好意。

　　“你有事情瞒着我。”他几乎是一眼窥破。

　　许眠握紧拳，快速收拾好神色，“我瞒着你的事情多了。”

　　沈易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