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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恩威并施 ...

  •   杀也杀不得,赶也赶不得,崇德帝就把它丢给楚穗养了,没想到素雪见了楚穗一改平时骂人的脾性,嘴巴干干净净,只是一不见楚穗立马原形毕露,所以楚穗到哪都得带着它,过来面圣也是如此。
      “记得叮嘱敬王一句,别带鸟进宫,朕对鸟犯冲。”岳轻竹也挨过鸟骂,素雪见了他还就只骂一句“狐狸精”,搞得朝中许多人戏谑他是狐仙下凡。不过岳轻竹不见素雪的原因不仅是这一点,鹦鹉这种东西邪气的很,万一看出他不是正主,再喊他一声狐狸精那还得了,毕竟这事朝中皆知,再给他来一个驱魔仪式可就不好了。
      “奴才明白。”陈安德的脑子比岳轻竹的更弯弯绕绕,他认为岳轻竹的做法是在给楚穗一个下马威,好叫他知道什么是天子之威。楚穗监国半月之久,皇上又同他不熟,自然要提防着他的不臣之心。
      皇上果然是长大了。陈安德与有荣焉。
      没过一会,敬王就进宫了。
      要说这速度还真是快,寻常大臣王爷入宫面圣,递折子批折子沐浴更衣进宫,一套礼仪整下来少说要花费两个时辰,大清早请旨晌午之前能见着皇帝面就不错了,万一皇帝午睡那还得再等着,这敬王倒是快得很,折子送到手后半个时辰后就赶来了。
      “臣楚穗见过皇上。”楚穗穿着一身王爷的常服,朝岳轻竹行了一个跪拜礼,这是相当规矩的。
      “皇叔不必多礼。”岳轻竹动了动鼻子,浓重的熏香内掺杂着羊肉的香气,独特的香料是来自于西域的地道做法,而会做这道菜的厨子全京城只有永德楼一家聘请。
      这么早便把午膳用了,看来是要久待。岳轻竹暗自思忖,历来大臣为了不因肚中空鸣导致殿前失仪,特意会将午膳的时间前调,但楚穗作为皇亲国戚,入宫便是要陪皇上用膳的,大可不必如此,只怕是要说的事关系重大,料准了他不会有心思吃饭。
      “陈安德,把御膳房新制的桂花糕端上来。”岳轻竹的心里已有了打算。
      京城人的口味清淡,对羊的腥膻没有半点好感,但岳轻竹常年居于关外,浓油赤酱和荤腥绝对是每桌的标配。一个人的舌头最是藏不住秘密的,像崇德帝为求长生整日茹素的和秦时这种无所不挑无所不吃无所偏爱的,在岳轻竹看来都是不敢轻易招惹的对象。
      他既然能特地赶过去吃羊肉,就能看出他对美食的执着。投其所好,一向是岳轻竹拿手的。
      皇帝都吃上了,怎么也得赏王爷一盘,一会两盘桂花糕便摆上来了,御膳房的厨子许是知道楚穗要来,硬是多了一半的分量,捎带着岳轻竹那份也多了不少。
      岳轻竹吃饭绝对是慢慢吞吞,用一个词形容就是猫舔食,偏他还总犯眼饥肚饱的毛病,这换了个壳子,本该会不一样的,巧就巧在原身的食量也是小的可怜,吃起饭的速度和岳轻竹比那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就以现在来说,眼前这盘子糕点他能吃五块御膳房的师傅就能得赏赐。
      “时下桂花初落,秋菊又长起来了,这御膳房便将新菊入老桂,解了桂花的甜腻,又多了几分清甜。”岳轻竹拿起一块压成花朵形状的桂菊糕,御膳房倒是心思多,崇德帝崩于桂花败落之时,而他一醒秋菊便大片绽放。前势已退后势暗涌,桂花糕虽是桂花制的,却失了它的甜,亦如这天下,朝华确是那个朝华,皇帝也是楚家的皇帝,只不过先帝的一干拥趸要被好好的梳理一遍了。
      在朝中人看来,岳国公就是第一个被梳理的“旧皇党”。毕竟这人敢在皇帝面前放肆不遭怪罪,三番五次留宿皇宫后院,一喝醉酒便入宫发牢骚,颇得盛宠。他死后不久崇德帝便无故驾崩,不少秀才将其写成风月话本,是得了那相思之疾,郁郁而终。
      岳轻竹高门大户,地位尊崇,哪怕是他流连勾栏时也没人敢提这些风韵之事,如今更是一概不知,倒是一些有心人,将这些话本搜刮了个遍,后来竟有几家读书人的院子无端起火,也不知是天灾还是人为。
      言归正传,楚穗也是“旧皇党”之一,和岳轻竹关系一般,但也是一起去听过曲的,岳公爷被黑成这样,他总归是要有些表示的。
      “听说皇叔近几日病了,也不知严重与否,倒是今日见了皇叔,只瞧着面色红润,想必身体已无大碍。”岳轻竹平日里见楚穗一向是吊儿郎当没个正形,换了张皮子反倒拘谨起来了,倒也符合楚禾的脾性。
      “谢皇上关心,只是前不久同楚斐一起骑马,不小心伤了脚踝。”楚季平楚斐,那是雍王家的世子,论关系也是楚禾的表兄,同楚穗关系不错。雍王早逝,府内只剩下雍王妃和几个零散的侧妃和庶子。按理说楚斐早已及冠,嫡子袭爵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崇德帝颇不喜这位大哥,连带着后代也遭了连累,几次请封皆无果,加上后院纷争,庶子妄图为嫡,也算是急坏了这位小世子。
      楚禾跟楚斐不熟,准确的说这个罕言寡语的跟谁都不熟,兴许再过上几千年,这种人会有一个新鲜词来形容:自闭。
      既然不熟,楚穗何必提起他来,只怕是他前脚刚走,楚斐请封的折子就要送到他的手中了。
      他对这小世子没什么成见,也看不惯崇德帝那烂人,封王不过是把人家应得的还回去,更何况在朝中多一些亲信并无不好。
      “皇叔总是迁就着季平,算下来,季平长我三岁,这么大的男子早该成家立业,总不能让他成日拉着皇叔胡闹,也该袭爵了。”岳轻竹也不含糊,“陈安德,传朕的口谕,雍王世子,俊秀笃学,颖才兼备。宜承父位。再赏金三箱,绫罗锦缎千匹,雍王府女眷甚多,倒也是用得上的,其他便让礼部自己打点。”
      “臣替楚斐谢过皇上。”楚穗完全没有想到岳轻竹能这么干脆的解了他一桩心事,心中总觉得有些怪异,却也说不上来。
      “每次都是皇叔多礼,如今季平袭爵,也该好好学一下长皇叔的做派了,朕听说他连个在身边伺候的通房都不曾有,可是瞧上了哪家的姑娘。”
      “楚斐不曾提及此事,倒是皇上尚未及冠便对这些事如此好奇。”楚穗见岳轻竹如此随和,便大着胆子打趣了几句。
      “不过随口一提。”岳轻竹可没打算在自己身边放女人,就算之前他是勾栏里的常客也不曾将人放入府中,府内有的只是些仆役丫鬟婆子,当了皇帝更要慎重,毕竟皇帝召谁侍寝都要给名分,宫中这般多人鱼龙混杂,都是些大臣王爷的眼线,更别说皇后的位子是全天下人觊觎的。
      平贞皇后乃是当朝相爷侯徵的嫡女,楚禾楚苗的母妃姚贵妃也是户部左侍郎姚西庭的嫡女,这两位都是早早入了府的,由此可见崇德帝这个烂人就只会靠女人拉拢关系,再无旁的本领了。
      岳轻竹若眼下还无要封后的打算,他最烦,最怕的就是外戚干政,那群人属实嚣张难搞,更烦女人们的拈酸吃醋。
      他一想起事,原本藏好的玉核桃又拿了出来,在手中把玩着,这下被楚穗看见了。
      “皇上虽是真龙天子,这死人的东西还是少碰为妙。”楚穗哪能认不出岳轻竹走哪带哪的玉核桃,如今见了,心中更是起了几分波澜。
      “留个念想罢了,朕属实不忍心责罚岳卿。”岳轻竹故作忧愁地叹了一口气,一脸的小孩样。
      “既有书信为证,那便是证据确凿,皇上怜悯辅国公早夭,却也要防着天下人之口。”楚穗身体微微绷紧,果然,这玉核桃是故意留下试探他的。
      “朕一直在宫中深居简出,也是那身边的奴才消息灵通,朕多少听了一耳朵,听闻皇叔还曾同岳卿一起听曲看戏,想必关系不错。”岳轻竹仿佛是随口一问,只是那眼眸如古潭一般,翻不起半点风波。
      “辅国公同臣兴趣相投,又不似别的大臣那般拘束,也算是君子之交。”
      清楼里的君子之交,也是真敢说。
      “既是君子之交,为何不替他伸冤。”岳轻竹看向楚穗,宛若两把小刀,直直地扎在了楚穗的身上。
      “臣同辅国公仅是君子之交,不伸冤,是信官家的评判。一有书信证据确凿,加之辅国公有买卖官位之嫌,臣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做不了刑部的郎官,断不得案。”楚穗不慌不忙,直接跪在了地上,一通话下来又把锅甩了回去。
      他只是个不懂朝政的王爷,上面说了什么便是什么,判对了是本分,判错了便是皇帝昏庸忠奸不分,他最多是被蒙蔽,根本找不出什么借口降罪于他。
      屋内沉默了许久,正当楚穗警惕着皇帝的下一波发问时,却听见上面传来了笑声,“皇叔好口才,一番君子之交把朕堵得说不出话了。”
      “臣不敢。”他原想着楚禾平日里虽不同他接触,却也是个孩子简单好懂,登基后也是广施仁政,谁成想人家不说话那叫扮猪吃虎,如今平了政事才将这本性暴露了。
      人精,十足的人精,只怕是在他递折子进宫时这人就算好了一切吧。
      “你不敢替岳卿伸冤,可有人敢,你瞧瞧。”岳轻竹挥了挥手示意人起来,拿出一张小小的牛皮纸条递给了楚穗。
      这样长相的物件必是密信,这种东西通常相当隐秘,能给他看说明已视他为一党。后者接过,心中一边庆幸自己被皇帝当作了亲信,一边打开密信,粗略地看了一眼,顿时变了几分脸色,“大将军?辅国公同他关系一向不和,这又是闹哪出?”
      岳轻竹给楚穗看的,正是他在秦时那里得到的消息。别说秦时,连岳轻竹都不知道,居然有一只狗埋藏在秦时的暗卫之中。
      知道这件事后,岳轻竹的身上顿时出了一层冷汗,只道自己吉人天相,没被皇帝发现什么把柄,不然他就是个全盘皆输的局面。
      “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朕可不信他是为了秉公执法,打抱不平。”岳轻竹自己都想不通,秦时是抽了风会去做这档子事,难不成自己的死把人感化了?所以放下前尘伸张正义?
      “依臣看来,只怕秦将军是要借着此事有所图谋。”楚穗也没想到别的地点去,直接说了一大通秦氏阴谋论:“皇上刚登基不久,登逢两王夺嫡,虽说最后是秦将军平定叛乱扶持皇上登基,但请皇上好好想一想,明明二皇子更加年长,为何偏偏选了皇上。”
      这话若说给崇德帝,只怕是要满门抄斩了,但岳轻竹是岳轻竹,他的注意力也在这点上。
      “二皇子早已被贬做庶人,连带着他母妃淑妃的排位都从皇祠内撤了出来,更何况他自小便毁了容貌,相貌丑陋,哪还有天子风范。”岳轻竹皱了皱眉头,他对于楚稷甚是陌生,如若不是史书仍有记载,他甚至不知道此人的存在。
      至于淑妃,岳轻竹记得淑妃母家还是江湖上的名门,和京中女子完全不同,竟不知这般无拘束的人怎会入了王府做起侍妾。
      楚穗仿佛猜到了岳轻竹的说法,便说道:“当时局势如此之乱,秦将军完全可以称先帝为保皇嗣故意做戏,毕竟无人知晓先帝为何迁怒于二皇子,至于相貌一事,天家威严岂容侵犯,又有谁敢对此品头论足呢。”
      听闻此言,岳轻竹的思路完全打开了,快速地说道:“不,二皇子没有被选中的原因在于他的母家远在江湖。虽不易外戚干权,但对于秦不迟而言,他失去了拿捏皇帝的权柄,一旦二皇子有了除他之心,只怕是要两败俱伤。而姚家,一家子的命都拴在京城了,如今的户部尚书姚西庭也要致仕,下面的长子是个庸人,已然到了日落西山之时。”
      这些东西之前他便有所筹谋,还三番五次暗示过秦时,只不过他心中的最佳人选是楚苗,没想到皇位会落在楚禾身上。
      “七皇子虽年幼,但青史中也有不少幼帝忍辱负重杀佞臣掌大权的,更何况还有淳太嫔。”楚穗补充道。
      “倒是我疏忽了。”岳轻竹轻声自语,他一开始还为秦时选了五皇子不选七皇子心存芥蒂,不料此人想的比他长远。
      远在关在的秦·奸臣·长远·时打了个喷嚏。
      多年后岳轻竹向秦时提起了此事,还夸他做事谨慎,想的长远,不料对方一脸呆滞地说道:“我就是讨厌那小孩捉弄你。”气的岳轻竹拿起平时抽太子用的戒尺就要抽他,被人按在书桌上一通欺负。
      “皇上可有想过,辅国公作为旧皇党,身边自有不少交好之人,若是叫秦将军将人捉回一通胡搅蛮缠,寡不敌众,只怕是指鹿为马的悲剧会再度上演。”
      “镇国将军,不能动。”岳轻竹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想带回证据,那便把证据毁了。”
      “皇上英明。”楚穗何尝不知岳公爷干不出通敌叛国的事,只是人走茶凉,皇帝拿他做文章杀鸡儆猴,已经是相当仁慈的举动了。
      岳轻竹对自己的确很仁慈,抄来的东西都在自己私库里放着,那些仆役只是重新卖了,没牵连一个活的,还有那掘坟,他还活着呢,给自己立一座衣冠冢晦气不晦气,他死了可是要睡皇陵的,衣冠冢太寒酸不配。
      两人又闲聊了不少,多是些朝中之事,楚穗又被岳轻竹拉着用了一顿午膳。
      “总是听闻皇叔洁身自好,每日出门听曲只找那清倌人,连手都不带碰一下的。”岳轻竹挑了几口菜,托着腮帮子问道。之前他只是好奇却不敢发问,如今倒是再没什么阻碍了。
      “臣对于美好之物,惯是只远观,不亵玩,这样才美的自然,美的纯粹。”以下都是男人话题,楚穗也不避讳着,只将自己相看美人的心得同岳轻竹好好说道了一番。
      还是个吃素的和尚。岳轻竹定了定心思,这一道的人他也见过不少,大多是只顾着饱眼睛,不屑的饱身子,只消远远看上两眼便心满意足,也是个老实的。
      楚穗离了皇宫后,没急着去找他那只出口成脏的鹦鹉,先跑了一趟雍王府。
      他来也是想确认一下,皇帝的圣旨究竟下来了没有。
      “斐见过皇叔。”楚斐肖母,长相干净叫人舒服,楚禾只占年龄小一点,故而看起来清秀可爱,但若长开,除了一双水波涟漪的大眼略显阴柔,其他之处同崇德帝一般无二。
      长得是崇德帝的清隽雅致,行得是岳公爷的心狠手辣,端得又是昌乐帝的心系万民,只怕是无人再知此人面目。
      “皇叔今日怎有空来王府,若还是去骑马便罢了。”楚斐故作困顿的打了个哈切,露出几分青年人才有的稚气。
      楚穗刚和岳轻竹那个娃娃皮相的老狐狸勾心斗角一番,此时也是心力交瘁,见楚斐这样好歹是缓过来几分,“你这个懒骨头,哪次不是你先喊累,连我一老汉都跑不过。”
      “皇叔正当年,怎能说老。”楚斐到底是个年轻的,说起话来满脸都写着东西,心里藏不住秘密。
      这才是正常人。楚穗心中的阴影慢慢退散,他见楚斐没有谈及半点袭爵的事,便知圣旨还没有赐下,皇帝心思深重,也不知是何意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恩威并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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