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扑朔迷离 ...

  •   秦时忍着恶臭,一脚将寒心罩踢翻,使透气的小孔扣在地上,只听里面传来一声液体翻涌的声音,随后这一片的草地便迅速枯黄,想是这片地方半年之内是要寸草不生了。
      陆瑾看着地上的枯草,不由为之惊愕,“这、这究竟是什么毒?”
      秦时并没有搭话,待血放完后从怀里掏出一副鹿皮手套,又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面巾,这才将寒心罩重新摆正,将其打开。
      寒心罩一开,里面的景象令那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大头兵为之惶恐。
      里面哪还有什么狄胡王,只剩下一座盘腿骷髅。
      骷髅通体雪白,莹润似玉,像极了一座白玉的工艺品,哪怕刚刚经历了那样的颠簸,骷髅依旧端正地坐在寒心罩之中。
      “骨头、”其中一名士兵咽了口唾沫,声音中夹杂着恐惧,“为什么骨头会连在一起。”
      此话一出,更是引起了更大的惊慌,是啊,这骷髅全身上下都是骨头,怎么能保持坐姿呢。
      一时间,“妖术”之声在人群中传开。
      “肃静!”秦时大喝一声,镇住了这些不安分的人,锋利的目光扫视周围一圈,“不是妖术,是白骨。”
      在场唯有陆瑾听懂了这个名字,他面色凝重,脑子转得飞快,准确地将白骨的信息说了出来,“这是一种来自南疆的蛊,此蛊虫极小,可以被人直接吸入,一旦入体便会腐蚀血肉内脏,使其化作毒血排出,而人骨因为被蛊虫啃咬,便会变得雪白无比。至于这骨头……”
      “骨头是因为尚有蛊虫留在他体内。”秦时补充道,指向了骷髅肩上的锁链:“他的琵琶骨被刺穿了,留下了缝隙,蛊虫便趁虚而入吃掉里面的骨髓,又从前段钻入下一段连接的骨头,故而蛊虫的黏液连接在一起,形成了如此奇景。”
      秦时摸了一把白骨的底座,果然附着着一层透明的液体,像胶一样粘住了白骨的底座。
      今日这蛊虫来的忒蹊跷,他原当是小皇帝手下的人做的此事,可他清楚先帝生平最过忌惮的便是巫蛊之术,他的人里断不可能有这会用蛊的,而这种蛊反倒是更像竹怪的爱好。
      竹怪,不可能,岳轻竹一死他岂能苟活于世间,他的一应物品也应被处理掉的。秦时皱起眉头,他已经有了一些怀疑,眼下除了一具白骨外牢车里便空了,只能从白骨上找找线索了。
      “这白骨经过啃食上面已经附上了黏液,说不定黏液之下会有一些线索,至少能找到些箭头的碎片。”陆瑾也凑上前去,轻声说道。
      秦时扫了他一眼,到底是没怀疑他能做出这样的事,平淡地回了一句,“这里尚有蛊虫,你还是离远些。”
      陆瑾的话的确给了秦时一点思路,这寒心罩只有可能从上面的小孔射入白骨,算下来,大概的位置应当在……
      秦时将视线落在了骷髅过分张大的嘴上,将手伸了进去,他的口腔里有厚厚的黏液,这也说明这是蛊虫进入他身体的主要通道。
      尽管狄胡王的头骨并不算小,但是秦时的手也只能伸进去四只指头,想把整个手掌都放进去实属困难,这无疑增加了他们搜寻的难度。
      “主子,属下的手小,愿意一试。”羽一主动开口,这才让其余几人注意到了这位有点瘦小的男人。
      的确,和秦时的手相比,羽一的手小的像女子的手一样,别说把手伸进去了,他能直接从头骨的嘴巴伸进去,把头骨当饰品套在胳膊上。
      秦时点了点头,从白骨前撤了出来。羽一从怀里拿出了和秦时一模一样的鹿皮手套和布巾,走近了白骨。
      有了羽一帮忙,搜寻工作果然轻松了很多,他一只手托着骸骨的下颌,另一只手在头骨的口腔壁上反复摸索,在摸到头骨的尽头时,羽一有了发现。透过厚厚的黏液,他隔着一层鹿皮手套,察觉到了一处不同于骨头的触感,像是金属,又凹凸不平。
      羽一的手很灵活,两指一翻转便隔开了黏液,将那小小的金属片摄在指尖。
      “拿到了。”羽一举起了手,一点银光在他手上熠熠生辉。
      秦时第一个凑了上来,在狄胡王口中是一片银色的金属薄片,碎片不大,不过一个指头的大小,上面还有一些细小的,肉眼看不清的花纹。
      羽一将碎片递给秦时,说道:“应当是箭头的碎片,属下取它的时候还用了些力气,想必箭头入体时紧贴头骨,才没能被蛊虫吃掉。”
      秦时捏起碎片,“这是用银制的,质地软些,箭头中空,入体后受挤压便会炸开,将蛊虫送入人体,制银的手艺一直都是苗疆的独门,怎么会来了……”
      秦时突然没了声响。
      陆瑾心思细,仔细打量了秦时,对方的眼睛虽死死地盯着碎片,可他的手却在发抖。
      他在害怕。陆瑾察觉到了。
      秦时没有讲话,只是将自己手中的碎片对准了阳光,手腕轻轻一转,在他的手掌处悄然出现一片不太明显的竹影。
      霎时,秦时的瞳孔便紧缩如针孔,将手中碎片甩在了树干之上。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早该想到的!
      能有如此精湛的箭法,又用上了如此珍稀的白骨,除了竹怪再无二人!
      那岳轻竹呢?竹怪是岳轻竹的影子,为什么竹怪还活着?
      除非岳轻竹还没有死!
      秦时的后背冒出了一层的冷汗,但他很兴奋,如果那一日是岳轻竹使得金蝉脱壳之计,那竹怪的出现就说得通了。
      也就是说,岳轻竹根本不想让狄胡王活着回到京城,否则将会暴露他活着的事实。
      自己险些坏了岳轻竹的好事!秦时攥紧了拳头,他太想找到岳轻竹了,但岳轻竹决不能被朝廷找到,只有他!只有他才可以得到岳轻竹!
      冷静,冷静,不能被人看出破绽。
      现在他只能将自己的所有心思全部收敛,以免更多的人看出端倪坏他好事。
      秦时扫视一圈,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眼神中将那块金属片抠了下来,“把白骨收拾了,班师回朝。”
      “跟朝廷传消息,便说狄胡王已死,已将尸首一并带回。”
      这一次他满盘皆输,唯赢了一步,岳轻竹的行踪总归叫他摸到了。
      他并不满足,现在只是知道岳轻竹还活着,他想知道的是岳轻竹究竟藏身于何处,又如何瞒过朝廷,最主要的,若是同那竹怪朝夕相处,他哪还有机会。
      ……
      半月后,京城。
      “这几日秦不迟的消息越来越密了,想必再过几日就要进京。”岳轻竹穿着寝衣,侧卧在榻边看书,脖子上的淤血没有任何减轻的迹象。
      陈安德端着茶,站在一旁伺候着,“算着日子,秦将军是该回来了,这功臣回京,按礼宫里是要大摆宴席庆功,只是这国丧还未到时候,礼部那边应是要从简的。”
      岳轻竹低头看着手里的书,压根没有抬眼的想法,“从简便从简吧,国库也没那么多银子给他花,眼下又要入冬,棉衣炭火总是一笔银子,还有历年拨给各县的炭火钱,年关时的赏银。除去这些,今年的军饷又拨出去一大批,更何况狄胡那边还得扶持新王,朝廷总是要带着银钱过去安抚,辅国公府上的银子也用不了几日,加上国丧大操大办的,今年耗的国库早就空了。”
      陈安德就敢端着茶,这些事他哪敢搭话,“皇上心系民生,是百姓之福,奴才替皇上好好敲打敲打内务司的奴才,定不叫他们贪银子去。”
      “你这奴才,偏生了这一张嘴。”岳轻竹哈哈一笑,“退下吧,朕一个人待会。”
      “是。”陈安德见岳轻竹总是皱在一起的眉头舒展开,一言一行颇有上位者的模样,心中也是暗暗欣慰,到底五皇子是在藏拙,先前有大皇子和三皇子压在头上,总要装出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如今成了皇帝,才敢做起那少年郎。
      他没什么大志向,他就想守着白花花的银子,过安宁的日子。
      陈安德走后,岳轻竹脸上的笑意依旧没有淡去,他的心情的确不错,好到他根本不想去追究肖且的错失。
      秦时到底是年轻了些,碰上肖且这样老辣的角色终归要青涩几分。
      不过肖且至今还没有回来。想到这,岳轻竹的好心情便被冲散了,这些日子秦时的军报来的倒是密,可山鬼这边却迟迟传不来消息,他唯一知道的便是狄胡王已经死了,而秦时根本不知道凶手是谁。
      窗户外又下起了秋雨,淅淅沥沥的,使得屋内又冷上了几分,今年是多事之秋,这也是最后一场秋雨了,各宫也都在快马加鞭地收拾火炭准备过冬,到了来年开春,那些大臣们定要盘算中宫之位和选秀之事,可如今前有秦时虎视眈眈,后有神秘人拿捏性命,他这皇位就是一个烧红的铁板子,只叫他日日焦头烂额。
      还有自己体内不知何时才会发作的毒。岳轻竹很迷茫,如果解药是一月一给,怎么算他未服药的时间也要超过了一月,可为何自己察觉不到任何异样。
      他甚至怀疑自己被诓了。
      他念起了宫外的烧羊肉,就算永德楼里并没有那么安全,他也不愿接着躺在宫里了。
      先前出宫时尚有一套备用的常服被他放在床边的小柜中,岳轻竹索性将那套黛色的衣服拿了出来。
      半个时辰后,待陈安德领着张太医过来请脉时,屋内已经空无一人。
      小巷旧房。
      “旧伤未好,又添了新的,大哥不能总是这么拼命,须得惜命些才是。”说话的是个已经及笄的姑娘,相貌倒算得上清秀,一身布衣也只是最寻常的款式,要说这姑娘唯一挑的出来去说的便是一双明亮的眼,但也只是比寻常人干净了少许罢了。
      此时她拿着纱布,正在为一男子包扎,男子赤着上身,宽厚的背上满是各种疤痕,他的右臂无端少了一块血肉,尽管姑娘的动作已经极轻了,但男子的额头还是在不停地冒着豆大的冷汗。
      “你如今到了嫁人的年纪了,以后这些事不要再做。”男人把衣服披上,转过身来看着姑娘,正是消失了半个月的肖且。
      也不知这人哪来的本事,受了伤后凭着一壶烈酒和宫里配的金疮药,换了三次快马,竟在秦时全速归京之前提前赶回了京城,要知道跟着秦时的这批人是有名的长力军,常年跟着这些大将们南征北战,能跑过他们简直是天方夜谭。
      “大哥别再说这话,姝此生并不做它想,只求一生平安便是了。”肖姝是肖且一母所出的嫡妹,原都是贫苦人家的出身,好在肖且的根骨不错,跑去江湖处历练了几年,兜兜转转地被崇德帝的人带进了宫,做了狗群的第一批人。而他的小妹肖姝也被带到了京城,成了拉住肖且的链子。
      肖且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名声,知道的人都叫他肖狗,只因这人切磋时好似疯狗咬人,不顾死活,可对待兄弟时又极重情义,这也是后来岳轻竹赐他狗王之名的缘由。
      肖姝已在这京城住了十年之久,一开始肖且的母亲跟随肖姝一起来了京城,后来因身子亏虚实在没了元气,早早撒手人寰,肖姝便是在肖且的拉扯下艰难过日,好在宫里的银钱从不吝啬,虽然过得清贫却也不曾忍饥挨饿。
      只是在婚姻大事上,作为狗王唯一的亲人,肖姝并不拥有寻一良人的权利。
      肖且看着自己年幼的妹妹,“你尚有我护着,日后定是能平安的。”
      他们狗群总是要一根链子拴着的,若是已无双亲的便要再造一个血亲出来,只要肖姝活着,肖且就可以不娶妻生子,同样,只要肖且活着,肖姝才有活下去的理由。
      肖姝并不在意这个回答,她将换下来的纱布泡入盆中,又随手擦了擦没晾干的衣裙,“大哥该回宫了吧,姝这个月的解药还未到手。”
      她不清楚肖且为什么不在宫里,可拴不住狗的链子迟早要被换下来,如果她想当根链子活的安稳,当狗的肖且就必须得在主人身边趴着。
      他应在在宫里,而不是跑来这。
      肖且本就话不多,见肖姝如今要送他离开更是沉默,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在活着面前哪有什么兄妹亲情可言。
      正在这时,窗棂传来了小小的叩击声。
      这是狗群的暗号,一旦要以狗的身份前来定是敲窗户,通常是来给肖姝送解药的。
      “今日并不是送解药的日子,应是来找你的。”肖姝收起自己的衣裙放入衣柜,又拿起面纱带上,朝华女子及笄后不得见外男,就算有家中父兄陪同也要佩戴面纱,若是被瞧见了真容回了家是要挨手板子跪祠堂的。
      肖且点了点头,将窗户打开,只见一个瘦瘦高高的青年站在窗户边,穿的是寻常人家的服饰,他先看了一眼带着面纱的肖姝,再看着肖且小声说道:“主子自己跑出来了,走的是那条密道,梁侍也没跟在身边。”
      这消息可真是打了肖且一个措手不及,“他怎么又跑出来了。”
      “这谁知道,眼下只有鹰子跟着,他动作轻,可是武功不高,大人须得去一趟。”
      肖且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眼下他若不去,遭殃的是肖姝,可他要是去,他当初只身一人跑去关外截杀狄胡王已经是违抗圣旨,去了只怕是捞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青年见肖且迟迟没有声响,又说道:“大人早些去吧,主子只怕是自己穿的衣裳,外衫的扣子全歪了。”
      “……现在去。”
      ……
      外面雨下得很大,就算是打着伞的行人也要压低伞檐,加快步子赶回家里,那些平日里戏雨作诗的文人骚客今日也没敢在此处作乐,唯有岳轻竹一人打着伞,舒展着身子,丝毫不在意被风雨沾湿的衣角。
      便是雨中青竹那般挺拔。
      岳轻竹径直走入了永德楼中,不料见了熟人。
      张恭乐。
      此时永德楼人并不算少,因为下雨的原因,许多人都要来这吃饭避雨,不过岳轻竹的出现还是引发了一定小小的骚动。
      衣衫不整加上略显阴柔的长相,怎么看都不想来这正经吃饭的。
      果然,这小公子扫了一圈,直接瞄中坐靠窗桌的张家公子,一屁股坐了下来,吓得那张家公子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差点坏了那一锅上好的羊肉。
      等会,那张家公子怎么跪下了?
      现在转回岳轻竹的角度。
      他冲的哪是张恭乐这个人,而是张恭乐桌上的羊肉。他自己没带几个钱,肖且又不在身边,花钱的事自然要找一个冤大头。
      他也不吭声,只是冷不丁地坐了下来,便瞧着张恭乐那带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看了看他,然后眼中的迷茫变成了惊吓,身体也跟着那惊吓猛地弹起,然后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把那呼之欲出的“皇”字压了回去。
      岳轻竹眼带嫌弃地扫了他一眼,“赶紧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扑朔迷离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