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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往事--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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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台上的人在挥手道别,车窗的透明镜子里反射出一样的动作却不一样的脸,里外平均年龄大概就是一个辈分的差别,车厢里多数都是差不多同龄的学生,返校季这样场景并不稀奇。
汪岚郁在铺位里面靠着发呆,她没有让父母来送,一方面是不喜欢告别,更多的是觉得自己应当学会独立没必要麻烦家里人。第一次在火车上过元宵节,并没有之前想象的惶恐不安,甚至隐约间有种逃离的舒畅。
考上一个还不错的大学是支撑汪岚郁寒窗苦读十二年的动力,现在目标实现了,担子减轻了,自己却有点迷茫了。好好学习考研深造吗,还是参加社团积攒人脉呢?隐约间汪岚郁觉得这都不是自己想要的,但是具体到期望什么却又回答不上来。
“那就暂且活在当下图一乐呵吧。”汪岚郁决定奖励自己一点时间颓废一下。
挨着她坐着的纪文佳是同校大她一届的师姐,跟她一样安静的坐等开车。月台上的人们开始在窗外倒退,车站的顶棚只是稍稍延伸也很快消失在视野之中,大片的农田和树木替换了作为背景的画面,旅途中的人们开始闲聊打发时间。
一个戴着眼镜头发乱乱的男生过来跟纪文佳打招呼,纪文佳点头致意后顺便给汪岚郁介绍。男生叫贺铸,是纪文佳的高中同学,同在北京上学,学的是历史专业。“爸妈给我起了个这么古典的名字,我研究研究历史也挺应景的。”贺铸很对得起自己文科生的身份,言谈中分寸把握的很好,热络大方却不会让第一次见面的异性感到不适。对面铺位一个叫苏壮的瘦高男生也加入了话题之中,苏壮负责白话贺铸引经据典,两个女孩且听且微笑就足以烘托气氛,总之这次应该不用靠发呆来打发旅途时间了。
“刚才前面碰到一个哥们,说他们学校里女生加起来就几十个。”苏壮以略带惋惜的语气开了新的话题,神情动作上都在慨叹那哥们的悲惨遭遇。
“工科的或者是技校的?那也应该不至于这么惨吧。”贺铸也在应声附和,很显然对如此境遇的同情是男人们的共识。
“也可能是军校的。”这声音属于除她们四个之外的第五人。
汪岚郁刚才有留意到这个男生,头发理的几近贴着头皮,高领毛衣加运动裤的打扮,皮肤略黑看起来像是晒得。快开车了这个男生才拖着行李找到铺位,看样子应该是就挨在一起的。行李架上的位置占满了应该是去别的地方安置他的大箱子去了,这一回来刚好碰上学校里男女比例失调的话题。
同龄人之间共同话题自然不少,加之有军校这个新鲜事物,骆炀也顺利加入了这个临时的小团体。
苏壮不知道哪里听来一大堆坊间传闻,明星八卦黑料内幕讲得绘声绘色。贺铸有专业傍身野史传说信手拈来,刚刚还在说胡服骑射以前汉人其实都是光着屁股直接外套长衫的,转头就开始夸奖清末李鸿章的真实政绩就差为之翻案了。
作为听众的两个女孩也真是配合,抖包袱必然有笑声,有停顿马上问然后,骆炀感觉十分钟不到局面好像有点难以控制了。
有人说,绝大部分男人都是闷骚的,剩下那一小部分是明骚。这句话是否有失公允我们容后再说,至少眼下的情况骆炀有点小不开心了。面对两个漂亮姑娘还能心如止水的除了有功能障碍那一定就是有心理疾病总之就是身心不正常,骆炀自觉生理健康精神上更是个大大的凡人,这时候让另外两个男人抢了风头那还得了。
故事都是编出来的梗也都是人造的,骆炀一边绞尽脑汁搜肠刮肚一边不动声色的控制话题走向。半年前的上海世博会被搬出来讲的时候骆炀灵机一动终于找到了绝佳的切入点,“世博会除了向世人展示尖端科技和前沿理念之外,还可以看作是主办国彰显国力的一个平台。比如各种展馆的建设必定都是国际顶尖的工艺和设计,现在巴黎的埃菲尔铁塔就是十九世纪末法国主办世博会时被当作脸面建设的地标建筑。”
成功将话题引到熟悉的领域,骆炀暗自窃喜自己的机智,也暗自得意最近的一次中外建筑美学史课竟然没有睡觉,“力学结构、契合工艺、搭建技巧、设计理念无一不是当时的巅峰后世的典范。更据传奇色彩的是古斯塔夫·埃菲尔在设计之初共画了近两千张拼接图和近四千张部件设计图在整个建设阶段竟然无一需要修改。”
想用工学理念吸引女孩的目光比要求中国足球赶上中国乒乓球的高度还不靠谱,骆炀抢在两个女孩翻白眼之前赶紧进入了正题,“不过相较于它在建筑史上的成就,背后的八卦更有意思。埃菲尔的设计之所以能够通过并得到实施并不是因为设计本身多么惊艳,而是当局收到的所有设计稿中只有埃菲尔的作品是完整成型的,其他的要不就是太过空中楼阁要不干脆就是几张简笔画。所以说绝大部分法国人把智商全用来调情了还真不是冤枉他们。”
大人物的八卦加上一句小小的玩笑终于把女孩们的视线固定在自己身上,骆炀轻笑着趁热打铁,“更有意思的是当时法国文艺界的老大莫泊桑领衔儒勒、小仲马等一大群艺术家联名表达对埃菲尔的愤慨。大概的意思就是作为世界时尚之都的巴黎怎么能允许用一座铁疙瘩捏成的大号螺丝钉当地标,这不是让我们浓郁的艺术气息蒙羞吗?可是最终竣工之后记者询问正在铁塔顶部吃饭的莫泊桑是否对埃菲尔铁塔的印象有所改观,莫泊桑回答说不是,因为这里是整个巴黎唯一看不到埃菲尔铁塔的地方。所以说艺术家就算自己打自己脸也都会找一个特别文艺的理由,说白了就是死要面子。”
两个女孩笑了,是被逗乐的。骆炀也笑了,是阴谋得逞的小人得志。
接下来自然就是各自的showtime,骆炀当然知道自己小肚鸡肠也就索性把贺铸和苏壮强行划分到和自己一样的行列。总之就是各种各样的故事趣闻源源不断的从三只人工喇叭里面广播出来,每当两个女孩的视线在一处停留过久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个巧妙的插曲终止这个对于某人过于优势的话题。骆炀觉得如果一直持续下去的话对于思维逻辑是一个非常好的锻炼。
火药味十足的局面自然不会进行太久,卧铺车厢熄灯之后列车员已经拿着手电义正言辞的警告三次了,最后硬是被愤怒的大叔拎着衣服领子强行终止谈话,没办法只能各自上床睡觉,托没有人打呼噜的福,这个晚上所有人都睡得很好。
泡面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可以被看做是穷困潦倒的象征,也可以丰盛到难以想象。乡巴佬卤蛋、哈尔滨红肠这样的纯属常规操作,泡椒凤爪、酒鬼花生了解一下,辣条和金针菇也至少不算朝纲,最后苏壮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硬是打开了一盒据说是日本原装进口的纳豆,那个气氛,准确来说是气味,何其浓烈简直难以想象。
早餐在众多围观群众的声讨中被风卷残云的消灭干净,五个人甚至迫于舆论压力在不到三十秒的时间里消灭了罪恶的源头,那盒纳豆。饭后众人几乎就像是初来中国的老外被硬灌了一整碗豆汁一样有点怀疑人生。
昨天的话题清零,今天自然要重新开始,苏壮率先向汪岚郁发起攻击,“你高中在哪念的?”得到回答的苏壮突然摇身一变像是喝了壮行酒的敢死队员一样义无反顾横冲直撞,结果就是两个女孩在火车上经历了一次人口普查般的盘问,如果不是骆炀和贺铸拦着,苏壮最后应该已经丧心病狂的把时间线倒推到幼儿园时期了。
二十个小时的车程就要结束了,骆炀要去转另一趟火车,其余四个人下车就可以直奔学校了。骆炀在纠结要不要问一下联系方式,毕竟这种聊两句就要电话的行事风格会显得很轻挑。
虽然不提倡封建迷信但是有些事真的只能用天意来解释,就在骆炀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中国好队友苏壮同志神助攻了。“我们都互相留一下联系方式吧,以后可以多交流。”苏壮拿着一张已经写上自己姓名电话的白纸挥舞时,骆炀感动的都想要上前跟他拥抱了。
汪岚郁和纪文佳应该是被人口普查弄得有点心态崩溃,被三个男生同时要电话竟然也能波澜不惊了。白纸被传了一圈之后写上了五个名字和相应的电话号码,骆炀顺理成章的记了一份,纸上“汪岚郁”这三个字写得洒脱不失清秀,骆炀突然觉得好像一直忽略了点什么。
之前注意力全在出风头上了,作为主角的两个女孩竟然都没仔细看,骆炀抬眼的时候刚巧汪岚郁把那副夸张的黑胶框眼镜取下来准备擦拭,然后,骆炀在心里郑重其事的跟苏壮又道了声谢。
2011年2月18日 星期五 晴
把离家求学当作一次远行,内心偷偷的有一股小小的兴奋。人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大学的学科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但也不至于压得人喘不过气,关键大学的特殊设定让我不由得在联想今后踏出校门进入社会的场景。
我发现最宽阔的两条大路都不怎么适合我,走独木桥勇气是有的可是我现在连个桥墩都没瞧见呢。看来哲学三问之所以经典的确是有原因的。
约好跟纪文佳一起返校,刚巧又碰到了好几个同龄的学生。学姐的朋友一个历史男博学多才自是不必多说,那个瘦高个讲八卦新闻还挺绘声绘色的谁知后来变成查户口的了。短发的军校生也还有点意思,就是能说会道的幽默男孩跟我想象中的兵哥哥差距有点大,肩扛圆木手持AK不是日常吗,不苟言笑生人勿近不是标配吗,哪个走路带风的人设能有这么多话,一点都不霸气怎么还有点可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