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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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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头是人鱼,一头是社会瞩目的失踪案,警方出警速度快的离奇,闫凯挂电话没多久就听到庭院大门口有车的声音。
两案合并,来的是两拨人,保护中心与治安部门说是兄弟单位,但在面对事主的时候哪边都不知道谦让。
严余默默打腹稿,顺从地坐上车一路开到警局,唯一的波折就是保护中心要把唐闻渊从他手里接走时,遭到来自人鱼的激烈抵抗。
“我们不能一起吗?”严余巴巴地看着保护中心的检查员,对方拉着一张晚娘脸,硬邦邦地拒绝这个听起来格外卑微的请求。
检查员看到唐闻渊的第一眼差点没把肺气炸,要不是严余在舆论发酵中已经踩在风口浪尖,拷走他要处理的问题成山成海,保护中心的铁拳一定第一时间让他明白正义的滋味。
“为什么?”严余像小白花一样无辜,看得检查员更胃疼了。
不止胃疼,还心疼。
人鱼身上触目惊心的创口攥紧了他的五脏,这是多么骄傲又强大的生物,一般武器都不能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难以想象这条人鱼之前经历过什么才会留下这样的伤疤。
“为什么?”检查员阴阳怪气,气冲冲指着唐闻渊:
“你看这,这还有这,都这样了你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把他送医院,而是跑到朋友家闲聊?你到底看没看过《保护条例》?人鱼的痛觉神经相当敏锐,而且生性亲水,只能用特殊的药物处理,这种药物很紧俏,必须提前申请!
还有亲水,你居然就这么抱着他走来走去?他伤成这样,再没有水可能有生命危险你知不知道!”
严余被他劈头盖脸一顿骂,然后他口中虚弱到随时可能丧命的人鱼抽了他一尾巴,神情矜傲,看样子就是故意的。
“他好吵。”唐闻渊语调阴沉,严余不以为然:
“执行公务嘛,他又不知道我是国王陛下的亲亲小王子,客气不起来很正常。”
“你应该割了他的舌头,让他知道这个。”人鱼王冷漠地说着危险的话。
严余一悚,环着他的双臂收紧:“算了吧,人家关心你呢。”
检查员估摸被打的有点懵,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保护中心是人鱼届的权威,他必须表现得习以为常,于是挥退身后紧张的同事:
“别过来,这只是人鱼的应激反应,你们过来会更刺激他,我没事,别大惊小怪。”
说完,他友好地朝唐闻渊举起双手,笑容憨厚:
“看,我什么也没有,不会伤害你。”
唐闻渊眯着眼,嫌弃地别过头。
检查员尴尬地停下动作,干咳一声,对严余说:
“总而言之,我们需要检查他的身体,制定之后的治疗方案。”
严余若有所思,他不觉得现有的医疗技术有什么效果,尤其是唐闻渊脸上的伤,八成不是药物能治愈的,但仍抱着一丝侥幸...
这人说的没错,人鱼痛觉神经敏感,唐闻渊黏黏糊糊的表现就是铁证,以前他总标榜自己有这样那样的洁癖,现阶段全没了。
拥抱能起到抚慰剂的作用,就像小朋友摔倒了大人抱着亲亲说痛痛飞飞...他猛地打住思绪,脑中画面定格在他抱着唐闻渊亲亲抱抱说痛痛飞...
他心虚地咳了一声,尴尬地抱紧人鱼:
“那队长,通融一下,我这边搞定就去找你。”
当然在这之前,他必须确认保护中心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要是打着保护的幌子把人鱼当实验品,他不介意之后找个法子悄悄消灭这个机构。
但通融这项高级人情技能还没出现在唐闻渊的技能列表中,他眼神不善,一声不吭,五根手指牢牢攥着严余的衣领,充分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检察员那边脸都笑酸了,更不用说旁边与人鱼无关的部门,一个年轻的警员劝道:
“不然就一起走吧,咱的车都够大,而且你们在我们局也有据点。”
保护中心自成立以来就能调动各方资源,研究对象还是正常人只能在童话、电影里看到的人鱼,半点实质作用也没有,许多兄弟单位都有怨言。
这回见了真人鱼,警员们也有些兴奋:
“我们那边设施齐全,一直花大价钱维护着,就是不咋启用,现在终于能招待条人鱼,也算物尽其用,省的搁在那浪费。”
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有些奇怪,检察员情商不在线,还点点头:
“一切以人鱼的意愿为主。”
来的这伙人里明显他是专家,其他人没有反对,就是那口被卡车千里迢迢拖来装人鱼的玻璃大缸怎么来的又怎么被送回去。
严余看了,这缸子再大点就能装条幼年鲸鱼了。
闫凯打电话时把唐闻渊的体型描述的很夸张,保护中心的处理同样夸张,但这波人不想想,他一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哪有那臂力带着条鲸鱼四处闲逛。
唐闻渊倒是心满意足,他宛如守着财宝的恶龙死死霸住严余,试图从他爪子底下抢人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他警告了这群人类,但这群人类,包括他死死捍卫的小崽子都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们最后还是分开了。
严余要去做笔录,小小的办公室没有空间供人鱼施展,不管横着进去还是竖着进去都得蹭到他那条伤痕累累的鱼尾巴,甭管唐闻渊和严余是何意愿,保护中心一定会把警局的每扇门给拆了。
为保住局里可贵的公共财产,局长亲自出马送人鱼去隔壁保护中心的地界,严余琢磨着就一墙之隔,应该无大碍,要是有什么异动他也能及时把唐闻渊带回空间戒指,就没有为难办事人员。
一番折腾后终于开始笔录,接待员很客气,虽说被人鱼抢了风头,但这依旧是引爆本市舆论风波的一桩“大案”:
“我们已经电话通知夏先生和夏太太,他们在来的路上,你不用紧张,只是一个例行程序,毕竟你失踪一个月了,你父母都很担心你。”
那人眼神温和充满鼓励,然后示意记录员开始。
严余不紧张,一脸似笑非笑,问道:“哪对父母?”
接待员愣了一愣,严余忽地敛笑,正色道:“没什么,我们开始吧。”
接待员反应过来,除了夏家的,还有把他养大的严家两口,就是后面这对风评糟糕,他看严余的目光透出怜悯:
“都很担心,他们是一起来的。”
严余耸耸肩,接待员不再提这个,直接问:
“你父母九月二日报的案,说你八月二十九日开始下落不明,直到今天才出现,可以告诉我你这段时间去哪了吗?”
严余一本正经:“我被绑架了。”
记录员打字的手一顿,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就和接待员面面厮觑:本以为只是个简单的离家出走事件,毕竟当事人身上没伤没病,状态好的可以直接参加全程马拉松,应该只是接受不了剧变外出散心。
虽然从他们的调查来看,严余这人没什么朋友,社交圈简单到他们无从着手,没有任何可以投靠的朋友,通讯记录也简单到令人发指,而最该了解他行踪的养父母——
严老头是个酒鬼加赌棍,他倒是格外关心严余的下落,但更关心能从夏家手里要到多少抚养费,而他老婆,作为偷换人家儿子的罪魁祸首却一门心思挂在亲儿子身上,对打跟前长大的孩子不说漠不关心,也是毫不在乎。
更不用说报案的夏家夫妇了。
这一个月严余凭空消失了,打工老板不清楚,老师同学不知道,左右邻里不关心,连监控录像都找不着,警方也不是没怀疑过他被绑架了,但久久没接到绑匪的电话,就算是严、夏两家的仇家,也该绑夏真才能达到目的。
至于死了这一个选项...倒是可疑,可找不到尸体,他们都不愿往悬案方向想...
所以最靠谱的推测,他去投奔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朋友,简称——青春期叛逆,离家出走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个月的下落真的就只有严余自己说得清。
“还记得绑匪的特征吗?对方有什么要求,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接待员打起十二分精神。
谁想严余却摇摇头,迟疑道:
“不知道,我都没有见过他,只是睁眼的时候已经到了海上...”
“先是在一艘船上,没多久就碰到了海难,船被掀翻了,我掉进海里,他救了我。”严余指着墙,说的是隔壁的人鱼。
接待员和记录员一起震惊了,几句话虽然不清不楚,但是信息量巨大,他透露了一个保护中心一直在寻觅的信息——人鱼从哪来的。
理论上来说,当然是海里面来的,但据说现存的人鱼没有一条符合理论。
也亏是邻居他们才能知道这个辛密,但保护中心对他们在哪发现人鱼这事极度保密,唯一可知的就是,他们否认了深海来源说。
“哪里的海?”接待员声音发紧。
严余却莫名其妙地指着自己:
“我,一张肉票,难道能指望那个我见都没见过的绑匪像导游一样给我介绍位置,告诉我之后要去参观哪些景点吗?”
接待员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说的也是:
“那么,那艘船上还有别人吗?”
“....有。”严余声音低沉,“但都死了,就我和他活了下来。”
“你还记得他们是谁吗?”这些人总不至于和绑匪一样也不露面吧。
“船上除了我还有七个人,五男两女,我们没有什么机会交谈,海难发生的太快,我甚至记不住他们的脸。”
“那你还记得他们的口音吗?哪国人?”
严余摇头。
接待员抿着嘴,摆明不信:
“那艘船的样式?里面多大?有没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
“不知道,我一直被蒙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
“那你怎么知道是五男两女。”记录员插嘴问。
“听到的。”严余轻飘飘道。
这话不科学,能出海的船——不,应该说能躲过边防巡查出到公海的船不可能是小船,外海可能遇到的风险太多,小型船只根本应对不了,这样的船上绝不是几个人就能开起来的,上面必然还有更多人。
除非他们八个人被集中关押,否则怎么可能靠听就听出来,但如果集中关押又怎么会没有交谈机会,他都听出几个人了,怎么可能连对方是不是本国人都无法判断?
严余没有解释的意思,反而兴致勃勃地把话题转到海难发生以后:
“我和他流落到一座荒岛上,他经验丰富,教我生存技巧,给我弄吃的,没有他我早死了,我后来能回来也是多亏了他。”
接待员和记录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继续扯。
“回来的路上我们碰到了一只盗猎渔船,他被抓走了,我一直悄悄跟在那只渔船后面,终于找机会把他救回来,但再见到他时,他受了很重的伤。”
讲到这里,他脸上浮出生动的愤怒,如果不知道他说什么,一定觉得他情真意切。
“...你怎么救的。”接待员木着脸,感觉接下去对面声称自己获得了超能力他都不会感到惊奇。
严余一脸严肃:“他们也发生了海难,我趁乱救了他。”
呵呵——
记录员都快写不下去了,第一场海难让人荒岛余生,怎么第二场海难就重回人类世界了?现在海难难道是什么任意门,想去哪去哪的吗?
他快速扫了眼自己刚刚记下来的东西,横竖都觉得是《海的女儿》与《鲁滨逊漂流记》的杂糅版。
接待员深吸了口气,胳膊肘撑在桌上,严厉地看向严余:
“虽然你是受害者,但你要明白你现在所处的地方要求你实话实说。”
严余一挑眉:“你怀疑我说谎?”
接待员感到窒息,这还用怀疑?
“拿证据来。”严余抱着膀子往椅背一靠,一副爱咋咋地摆烂样,接待员终于体会到隔壁检察员刚才的胃疼感。
“是你该拿出证据证明你说的...”
“我说了我知道的所有,其中很多细节由于当时情况太混乱,再加上个人情绪的问题记不清,求证不该是你们要做的事吗?”
接待员哑口无言,只能郑重提醒他:“如果你的话干扰了我们办案,你将负法律责任。”
严余却笑了:“怎么就干扰了?你们也可以不查,反正我大难不死,也没人蒙受经济损失...”
“但那条人鱼!”接待员抬高嗓门,诚然起初是严余的失踪案,但确如他所说,他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所以现在重点全在人鱼身上——
“他蒙受了损失!伤害并虐待人鱼最高可能被判处死刑,这会是我们接下去重点调查的方向,请你配合。”
严余这才直起腰,散发着一股与年龄全然不符的凌厉气势,定定地看着他:
“他的债,我会讨,与你们无关。”
接待员可不想夸他的中二思想,冷笑道:“可你说的那些人都碰到海难了。”
“碰到了不一定就死了,我这不也还活着吗?”
他话才落地,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待员和记录员霍地起身,有人比他们更快,只一眨眼功夫就从原地消失了。
他小子果然获得了超能力——这个念头滑进脑海,警员的理性和逻辑没有一点挣扎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