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劝你耗子尾汁》非之雪

51、第 51 章

　　范崇的葬礼在柳絮纷飞的三月举行，唢呐队哭天抢地的哀嚎之音响彻了整个黎城。街头巷尾的百姓们纷纷出动，围观这一壮举。

　　人头攒动，挤挤挨挨，肖白混迹在人群之中，远远地看见了红漆木的棺椁，身穿白色丧衣的人群。以及哭得肝肠寸断几近昏厥的大夫人。

　　果不其然，她还是哭得昏厥了，范悠兰忙扶住了母亲，几个丫鬟也围上来，众人拥着大夫人离开了。

　　四处找寻却不见范世衷。

　　本来他是再不想与范家有任何牵扯的了，这次前来还是为了玉兰一事，信中崔中海让他稍安静候，可是他走遍李稼轩的府邸连个人影也不见。果然是人去楼空。

　　四下打听，也无一人知道玉兰的下落。

　　无法只得前来范府查探，或许当时他们一行走的急，只留下玉兰一个活口，八成是被范世衷抓起来软禁拷打。

　　想到此处更是坐立难安，便无视了崔中海的吩咐。

　　不过现在却是无机可乘，范世衷不在，他孤身也不好下手。

　　***

　　被肖白“心心念念”的范世衷此时正在寿康苑陪着他的母亲，范老夫人躺在床上，面色憔悴。

　　原来自从被肖白吓了那么一把，她的精神状态就一直不好。也是她殚精竭虑了一辈子，如今想歇一歇了。

　　可是现实却不容许她歇息，她还要为儿女的前程铺好路。

　　“明贵妃来了什么信？”范老夫人问道。

　　“说是皇帝的心思大概是要彻查此案。”范世衷愁云密布，“大理寺早就盯上咱们了，如今抓住了李稼轩更是有了人证。”

　　“只凭一个人证还是不行的，”范老夫人说，“更何况这个人证经营着神仙居，神仙居是什么地方，大理寺清楚的很。或许是这李稼轩死到临头，蓄意推脱罪责，推到咱们身上呢？你得找个好的状师，有你妹妹明贵妃从中帮助，相信咱们范家便可全身而退。”

　　“倒是如此，”范世衷仍是不免担忧，“只怕李稼轩手上有咱们不知道的物证。”

　　范老夫人忽然眼神凌厉地看向范世衷，“有没有物证你应该清楚的很，这个人是你的棋子，他的一切都应该在你的把握之中，你说出这样一句不确定的话，可是要将咱们范家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老夫人说的急了，深深地喘了两口气，“你赶快想一想，这些年的往来有无把柄握在他的手上？”

　　老夫人清楚，范世衷能说出物证两个字，说明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担忧隐患了。

　　范世衷低声道：“最开始与李稼轩联络都是靠着书信，后来才改换口传。”

　　他心里也不是滋味，若是书信被发现，范家贩卖人口的罪证便是坐实了。

　　“你呀！”范老夫人不禁骂道，“从来都是面上智慧，实则金玉其外，做事总不能滴水不漏。既然知道此事还不快查？找到书信最为紧要。”

　　“儿子已经去办。”范世衷垂头道，“可惜搜遍了整个李府，也没有找见。”

　　范老夫人忧虑起来，“好啊，这个李稼轩竟然还留了一手。”

　　想了想，又道：“李府你搜了，神仙居搜了没有？”

　　范世衷似乎看见了希望，“还未！”

　　“快带人到神仙居搜查！”

　　范世衷马不停蹄带人赶往神仙居，那一边，李海一行也已经赶至了黎城。

　　一进城，便看见声势浩大的送葬队伍，走过去后又迎面撞见了肖白。

　　真是巧啊！

　　几人赶紧走到人少的地方，一面走一面交换情况。

　　“你怎么样？”李海问。

　　“玉兰不在李府下落不明。”肖白道。

　　“我正是来告知你此事的。”李海道，“崔大人在审问李稼轩时看出了他精神状态似乎不大好，从他的只言片语里猜测玉兰姑娘已经遭遇不测。”

　　肖白心下一惊。

　　“而且应该是葬在某片种着葵花的地方。”李海继续说，“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崔大人审问出了能扳倒范世衷的罪证。李稼轩说他曾和范世衷有书信往来，此物证就藏在……”

　　李海附耳说毕，肖白又是一惊，“怎么可能？我在找玉兰的时候，已经把李府翻了个底朝天了，根本没见到什么书信的东西。”

　　李海嘿嘿一笑，“肖大人你确实够聪明，竟然能想到在李府搜寻物证，不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李稼轩这个疯子说，物证就藏在玉兰的房间。那房间底下有个密室……来吧，咱们到了那再说！”

　　一行人再次来到李府，直奔玉兰的房间而去。

　　这房间格局单一，一张床，一张桌，两把椅子，一个衣柜。

　　四下萧条，一点也不像有机关密室的样子。

　　肖白走到屋子中央，站在了一块微有突起的砖石上,对李海说：“这地方我也找过了，而且我也找到了你所谓的密室。”

　　肖白用脚尖用力点了一下这块突起砖石的一角，那个角随之断裂下沉，咔嗒一声，像是锁解开的声音，身后的衣柜便渐渐向右移动，露出了里面大概五步的小空间。

　　李海探头一看，只见到密室里放着一个包裹完整的布夹，但是打开时却什么也没有了。他疑惑地看向肖白，“你把里面的东西拿走了？”

　　肖白不置可否，说：“那布夹里全是女子的资料，这些都可证明李稼轩的罪证，我便留下了，都随身带着。可是根本就没有你所说的书信。”

　　李海忽然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原来再聪明的人也比不上疯子聪明！李稼轩就是猜到了你们会在找到密室之后便会悻悻而归，实际上，这里的密室不仅一个！”

　　“在哪？”肖白惊讶之余不禁佩服了一下李稼轩的行事缜密。

　　李海走到之前肖白所站的砖石上，蹲下来，将手放在之前下落的砖石一角，然后用力向上抬起，砖石竟随之被掀开，露出里面的夹层。

　　夹层里果然有一封宽大的信封，李海将其拿出，打开信封，里面果然全部都是书信！

　　“果然厉害！”肖白不禁佩服，“寻常人只会在找到衣柜的密室后离开，却不想这第二道密室还得第一道密室打开后才可破解！”

　　李海将信封揣到怀里，“要不说李稼轩是个疯子呢！想的和别人都不一样。”揣好后，他又道，“如今人证物证已经到齐，咱们只要再找到玉兰姑娘的遗体，便可班师回朝复命了！肖大人，你可知黎城那里种着葵花么？”

　　肖白略作思考，道：“我只知道城西有一片葵花，不过现在的月份，应该只有零星的几个绿苗吧。”

　　***
　　城西，葵花地

　　三月份没有葵花的飘香，只有绿意萌发的田野。

　　这地方一望无际，这次李稼轩可没有告诉崔中海明确的线索，找玉兰姑娘的尸身，李海帮不上忙了，只能靠肖白。

　　肖白望着平坦略有起伏的田野，向李海道：“但愿这次李稼轩不要像藏物证一样谨慎了。”

　　他走向绿衣萌生的地方，既然李稼轩说葵花海，那么玉兰所在的范围就不会出葵花海之外，那么只要辨认出葵花海的范围就好了。

　　肖白让大理寺的几个人辨认葵花苗，随后在边缘处各站上一人，确定范围后，开始地毯式搜索。

　　能挖土的工具，只有李海随身携带的兵器大斩刀，不过要被用来挖土，李海还是狠狠心疼了一下。

　　肖白走了几圈，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一片较松软的土地上，既然玉兰被埋葬在此处，那么一定会有土挖动过，挖动过的土一定比他处松软。

　　不过时隔这么久了，土地的松软程度不易辨别，所以肖白也用了很长的时间。

　　确定位置后，李海开始挖土，他挖的小心翼翼，不是怕损伤兵器，而是怕兵器锋利，伤了玉兰的尸骨。大概挖了二尺，便挖出了衣料。玉兰就在下面了，众人开始徒手挖掘。

　　晌午的阳光炽烈，几个人都满头大汗，土坑里玉兰的尸身静静的躺着，却是再也感受不到这么炽烈的阳光了。

　　李海喊过来一个下属：“把裹尸布拿来。”

　　几人又将玉兰的尸骨裹好。

　　这样抬着尸骨未免招摇过市，肖白便让一个下属回去城里租了一辆马车，几个人便架着这辆马车出了城，将玉兰的尸骨安置在马车之内。

　　忙活了一大天，此时此刻，夕阳沉下，大理寺的人算是满载而归。

　　黎城便不再有什么留恋的了，肖白看向天边的斜阳，渐渐隐没在地平线之下，还有残光照耀着西方的天空。不过夜色还是迫不及待地笼罩上来，肖白加快了马车的脚步，他也迫不及待地回家，因为那里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

　　再次一无所获的范世衷颓丧地回到家，此时已是夜半。

　　范府守灵的人在白色灯笼的光笼罩下显得颓败灰暗，好像身上打了一层薄雾，叫人看不真切。似乎这不应该是范府有的景象，范府应该是红灯高挂的，人声鼎沸的。

　　可是如今，只有春风吹过，低低的呜咽之声。

　　范世衷好像是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萧条。

　　他步履蹒跚地走到寿康苑，跪坐在范老夫人的身前。

　　范老夫人的几根银发散落下来，手上还捏着几张信纸。

　　“时局多变，咱们范家不过蝼蚁，”范老夫人的声音里带着沧桑，“不过古人道蝼蚁尚且偷生，咱们也该如此。瞧你的模样却是一无所获，李稼轩或许真是技高一筹，连你都要败在他的手里。”

　　范老夫人将心知捏的皱起，咬牙道：“今日悠兰过来向我哭诉，说是崇儿死前还念了一句秦未双的名字，那孽障不记我范家的恩情，反而与大理寺人勾搭成奸，恩将仇报！”

　　她恨意的目光射向范世衷，“府里的光景你也看见了，不杀秦氏，难平仇恨。”

　　范世衷稍显惊讶地抬起头，“秦氏原与此事无干。”

　　“可没有她，秦未双也不会来到范府。”

　　“可……”范世衷还想说什么，就被范老夫人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即便没有秦氏，没有秦未双，被大理寺盯上的我们还是会被调查，秦氏姑侄无非是个引子罢了！”范老夫人厉目直视，“可崇儿的死全是秦未双一手造成！不管你对秦氏有多少旧情，她都必须死！”

　　范世衷攥紧衣襟的手慢慢放松了。

　　是的，秦氏必须死，她死了，大夫人一房的愤恨才会稍稍平息；她死了，范府上下就可以获得安宁；只有她死了，范府才能再次红光满照，渡过难关！

　　范老夫人枯枝般的手有力的抓住了范世衷的胳膊，“衷儿你记着，范家是靠女人起运的，只有女人的血才能滋润着范家的命脉源远流长，永世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