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劝你耗子尾汁》非之雪

36、铁棍，柴房，范崇

　　雪越下越急，肖白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如果没有趁手的兵器，确实不好逃脱。

　　老夫人苍老的声音隔着雪幕传了过来，“抓住他！”

　　周围的人闻声而动，几个闪现就到了肖白身侧，一个从腰间拔出亮刀，对准肖白的肋下横斩过去，另一个从肖白身后甩出铁索，对着肖白的脖颈呼啸而来。

　　肖白侧身弯腰堪堪躲过。

　　一击不成，众人便一齐围拥过来。

　　那边老太太也恨铁不成地用拐杖怒敲地面，铿锵乱响，“抓住他！抓住他！一群废物！”

　　她实在是太心切了，自周姑姑回来与她禀报事情原委，她就派出了寿康苑的守卫。

　　这批守卫与范世衷的精锐们师出同门，是范世衷分给守护母亲的，如今竟也派上了用场。

　　老太太英明一世，知道有些事一旦遇上就必须谨慎对待，可惜她的儿子实在太过自负，竟只派了几个小厮过来抓人。

　　可见范世衷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范世衷会自负，她可不会，她只有自信。

　　而且也自信于，既然范世衷没有派出精锐抓人，那么一定另有重用。

　　总之，他范家的事今夜就将和这场大雪一起，掩埋其下，日光不见。

　　她怒目而视，面前的矫捷身影，也必将埋葬于此！

　　周围杀气涌动，肖白怎可留在原地受死，一个跃身，跳出围剿。

　　大雪阻碍了视线，他眯起眼睛，定定地望向前方那个中气十足的老太太。

　　随后目光向下，看向了那根砸在地上发出铿锵之音的拐杖。

　　没想到一个老太太竟会拄着一根铁拐杖。

　　真是天助他也！

　　不肖多想，肖白登出快步，身影快如闪电，纵使身后众多精锐，也是追赶不及，眼见着肖白冲到老夫人身侧，却无法阻挡。

　　老夫人始料未及，吓了一跳，但马上稳住心神，竟顺手轮起拐杖防御。

　　肖白又不是木桩，只会站立不动等着人打，他只是轻轻一避，便轻松躲开。

　　老夫人的拐杖轮空，自己差点一个趔趄，正要用拐杖拄地，惯性却被横空打断，她一侧头，发现肖白正得逞的笑。

　　肖白一个用力，拐杖……或者应该说铁棍就被稳稳地拿在了他的手上。

　　这一套动作迅速，结束后身后那批人才追上来，纷纷扬起亮刀就要砍，肖白这次没躲，回身一个铁棍轮出去，铿锵嗡鸣声一片。

　　原来老太太这根拐杖造价不菲，是范世衷重金求来的玄铁所造，与守卫们的刀完全不是一个等级，这么一横抡过去，亮刀纷纷断的断，裂的裂，震得守卫的手发麻发颤。

　　不过他们也果然是精锐，竟无一人退却，换上另一群人上来，抡出铁索，肖白拿出铁棍抵挡，手腕不妨被铁索缠了一圈。

　　对方一见扯住，立时猛拽，想要将肖白拽倒在地，这比的就是力气了。

　　肖白小臂收紧，大臂用力。只一扯，对面的人反而摔了个狗吃屎，铁索也被肖白拽了过来。

　　他就一手铁棍，一手铁索上下翻舞，使得周围众人近身不得，不多时就倒下一大片。

　　素来安静平和的寿康苑，此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雪落得更大了，肖白周身却冒起热气，眉毛上也结了冰，夜色中，眼神更显得冷冽。

　　他走向那个眼见形势不好，逃到一棵树后躲藏起来的老夫人。

　　看见她向来梳的平整的头发此时凌乱不堪，平日里那张威严的脸如今也变得瑟缩发抖。

　　“老夫人。”肖白在树后喊了她一声。

　　她的身子抖得如筛，全然没了平日的盛气。

　　下意识要跑，就被肖白一把拽了回来，“你别急着走啊，看看我，认不认识？”

　　肖白抓着老夫人的衣领，将她强硬地转了过来，老夫人瞪大了眼睛，又惊恐又好奇地看着，但是风雪阻碍了她的视线，她努力认了半晌，才道：“你，你是小白？”

　　肖白笑笑，“不错呀，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本来我想回来带着秦未双平平安安离开的，她本来和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可你们怎么就这么风声鹤唳呢？”

　　肖白似乎有些无奈，拎起铁索将老夫人捆了个紧实。

　　老夫人怎么甘愿受这等委屈，立刻大喊大叫，“放开我，我可是当朝明贵妃的生母，皇帝的岳母，亲封的高明夫人，你敢对我无礼？”

　　肖白黑着脸，一个手刀落了下去。

　　一堆身份名号，听都听得烦了！

　　***

　　然而在肖白受围攻之际，萃英园西南角的柴房里，秦未双把一双手磨的血肉模糊，终于从绳索中挣脱了，房门外的两个仆妇还在高谈阔论，秦未双已经偷偷打开窗子逃了出去。

　　可是夜深雪重，柴房通向外面的路也只有那么一条，而那条路也被两个仆妇把守着。

　　秦未双逃生的窗子正对着一堵高墙，秦未双仰头望着，忽的就想起了那夜肖白带她逃离范府的经历，也是这样的一堵墙，可是有了那个人，就显得不这样难。

　　她呼出一口白气，试着爬了两下，但是墙上一个着力点都没有，实在爬不上去。

　　她便从地上寻了个木棍，在砖石的缝隙处挖出土来，试图给自己造个抓力的地方。

　　正费力抠着，前门说话的声音却消失了，接着便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便是两声惊呼。

　　“糟了，那丫头跑了！”

　　“她能跑到哪去？”

　　声音越来越近，似乎走到了秦未双逃生的窗边，低语响起，“估计是从这窗子逃出去的！”

　　秦未双惊惧地捂住了嘴巴，四下去看，只有柴房右侧有一条小巷可以藏身。

　　“这柴房四周都是高墙，她翻不过去，只有前门一条出路，你去前门看着，防止她声东击西！”

　　房屋里传来若隐若现的说话声，秦未双不敢耽搁，急忙跌跌撞撞地躲到了那条小巷里。

　　小巷阴暗潮湿，积雪落了一层，又铺满了杂草，发出酸潮味。

　　秦未双捂住口鼻，蹲下身来，隐藏在枯草丛之中。

　　一个仆妇走去前门看守，另一个则跳出窗口查找秦未双的身影。

　　她们着实高估了秦未双，秦未双根本没想到声东击西这一招，她只是绝望而惊惧地在枯草丛中躲着，一边祈祷不要发现她，一边想着该怎么办！

　　可是她脑子里已经乱成一片，平生的淑女知识在这里完全用不上。

　　窗外查找的仆妇一无所获，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那条窄巷，因为她心里清楚，一个知书达礼的小姐是绝没有力气和能力翻过这高墙的。

　　脚步便朝着秦未双而去，秦未双的心跳在暗夜里那样清晰，清晰到她担心这心跳声也会吸引来人。

　　但是哪需要心跳声去吸引呢？她已经完完全全被人猜到了行踪。

　　***

　　范世衷的书房里灯还亮着，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晚睡过了。

　　大夫人端着宵夜进来，身后的丫鬟为她关上房门，阻隔掉冷风雪。

　　“老爷，夜深了，忙完了就早些回去休息吧！”大夫人将宵夜放在桌案上。一脸的关切。

　　范世衷不愿和妇人多言，大夫人向来养尊处优，范家从未和她说过内里的东西，所以她也一直深居后院，对外面的事知之甚少。

　　如今范世衷心烦意乱，但还是不得不应付两句，“好了好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大夫人温和一笑，她自从嫁给范世衷却很少有这样能够两人独处的机会，如今烛火昏暗，屋外寒气逼人，屋内暖气融融，反勾起人的情丝。

　　她便没能看出范世衷脸上的敷衍，反而端坐在一旁，将夜宵打开了盖子。

　　“多少吃些，别饿着身子！”

　　范世衷却更是不耐烦，挥手道：“这种事让丫鬟来做就是！”

　　大夫人却还以为范世衷在心疼自己，不禁娇柔一笑，“伺候老爷是我的本分。”

　　说着便拿起银勺舀了一勺肉粥，送到了范世衷嘴边。

　　范世衷忍着，张开嘴吃下了。

　　他正兀自思索如何将大夫人支走，那一边大夫人已经自顾自地说起来，“这么些年了，咱们相处的日子真是越来越少，我还得管着那几个孩子，单说说咱们大儿子吧，他可真是让人操心……”

　　范世衷忽然想到已经过去许久了，派去闺楼的小厮竟还没压着人回来。

　　他向来被母亲说自负轻敌，莫非秦未双的丫鬟不是一般人物？

　　“……我就是可怜咱们大儿子，从未受过委屈，可却被秦未双她身边的丫鬟给打了一个巴掌，你竟然还帮里不帮亲……”

　　是啊，那丫鬟生的高大，且还能打过范崇，他的大儿子范崇也是习过武的人。何以被一个丫鬟欺侮呢？

　　想到此处，便立觉凶多吉少。

　　可知自己轻敌了！

　　“……唉，还有咱们悠兰，我一直愁苦她的婚事……”

　　范世衷一把抓住大夫人的手，打断了她的话。

　　大夫人还以为范世衷对她的话有感。正要说些什么，没想到范世衷来了一句，“快把范崇喊来！”

　　大夫人一愣，脸上闪过失望的情绪，但马上恢复平静，范世衷对她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

　　她赶紧放下银勺，命一个丫鬟前去传唤范崇。

　　心里又有些担心，范崇向来喜欢去逛夜市，若是丫鬟寻人不到，范世衷恐怕是要发火。

　　可是她却不知道，自从范崇迷上秦未双后，已经立志修身养性，不去夜市了。

　　范世衷催促道，“夫人，我和崇儿有要事相商。你需得回避，便回房歇息吧！”

　　“可是渡口的事吗？”大夫人随口一问，因为她只知道这段日子范家一直忙着渡口的事。

　　范世衷不愿多谈，只点了点头，继续催促着，“你回房吧！”

　　大夫人便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范崇就到了，他还没有换上睡服，想来并未睡觉。

　　“儿子见过父亲！”范崇向范世衷行礼。

　　范世衷摆了摆手，示意他过去，“崇儿，李稼轩出了事，你是知道的，他知道咱们家太多的秘密，如果他招供出去，别说范家不保，就是你的姑母明贵妃也难活。”

　　范崇神色大骇，“莫非会牵扯出祖上的事？”

　　“总之极为严重！”范世衷神色凝重。

　　自从李稼轩家出了事，得知李仲勋消失，范世衷就紧紧盯着这件事，也派着范崇去查，所以这些天范崇才会和沈致厮混在一起，也常常出入李稼轩府上。

　　只是可惜，他们的行动太慢，沿着绑匪拿出的画像与秦未双身旁的丫鬟也曾拿出过相同的画像，这一线索去查，刚查询到了程合这里，发现程合也和李稼轩的小妾玉兰有联系，程合却已经不在原处居住了。

　　线索一下子中断，范崇这会儿是刚从程合的住处回来，便赶上了父亲叫他。

　　他道：“这两天我的线索也断了，程小白的哥哥程合已经不在原处居住了，问了房主，他说是程合退了房租，搬走了，却不知搬去哪里。”

　　范世衷揉着太阳穴，“程合，还有程小白一定都是大理寺的人。他们今夜全都不在，是跑去渡口截人去了！”

　　“你是说那些女孩！”范崇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我已经派出精锐去围堵了，希望能拦截住。”范世衷看向范崇，“就是不知道秦未双和大理寺究竟有什么关系，我已经把她绑到了柴房，我担心贼人来救，只两个仆妇抵挡不住，所以我想让你再带些人手过去。”

　　范崇皱起眉头，“秦未双的丫鬟是母亲拨过去的，怎会与大理寺牵扯上关系？这会儿大理寺的人已经截走了那些姑娘，目的已然达成，怎会折返回来救秦未双？她应该是无辜之人！”

　　可范世衷摇了摇头，“我不信她与程小白朝夕相处，不会不知道一点内情。我审问她时，明显她有所隐瞒，只要有所隐瞒，就不会不知道半点内情。”

　　范崇的手攥紧了椅子扶手，他知道他拗不过父亲，可他也知道秦未双这样的女孩绝对不会与大理寺牵扯上关系。

　　她胆子那么小，连他都怕的不行，怎么会与大理寺联络，做出这么大的事！

　　他死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