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劝你耗子尾汁》非之雪

32、李稼轩的阴影

　　“小白，可有发现？”秦未双坐在椅子上，有些焦虑，虽然她自己都不懂在焦虑着什么。

　　肖白言简意赅，“人贩子李稼轩和范世衷有联系，神仙居系范世衷才是真正的老板，李稼轩只不过是被雇佣的，不过手上也有一定的权力。”

　　又看了眼程和道：“这条大蛇出洞了。”

　　秦未双咬住唇，“这事竟和范世衷有关系……他身为朝廷的要员，还是一个肥差盐铁使，何以要贩卖人口，谋取不义之财呢？”

　　“或许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肖白幽幽道，“人的贪欲是无法衡量的。”

　　不过，既然贪欲膨胀了，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既然范世衷赚取那许多沾染鲜血的钱财，必然也要付出鲜血的代价。

　　等李仲勋到得戒律堂便会将真相和盘托出，范世衷即便想要抵赖，也不能够了。

　　而且今天范世衷还说到一个关键性的信息——神仙居不能要了，那几个女子要被送走。

　　所以，如今的当务之急便是营救那几个女子，而且那里面还有郡主。

　　屋外忽然传来一声砰的声音，似是有什么东西重重的落到地上。三个人都吓了一跳，肖白快速稳定心神，想到应该是关押在隔壁的李仲勋弄出的动静。

　　李仲勋一开始被肖白敲晕晕了两天，又被肖白喂了浑身无力的药，周身被绑缚住，不能动弹。

　　到今天，大概是药效的效力即将挥发干净，所以李仲勋有了气力。

　　又是砰的一声，肖白赶紧对程和道：“你快去隔壁把李仲勋敲晕，别让他弄出动静来！”

　　程和得了命令，飞快地跑去隔壁。

　　好在闺楼偏僻，无人发觉。

　　肖白和秦未双见无人听到，便也跟着去查看。

　　肖白给秦未双和自己都带上了面巾，推开门，发现程和也已经带上了面巾，他正弯腰将李仲勋抬回到原来的角落，李仲勋虽然药力已经解了不少，但还是不如常人。

　　此时虚弱无力，双眼却因为发狠而通红，好像一只困在笼中的孤狼，做最后的挣扎。

　　再加上他头发散乱，衣着肮脏，全然没有当初光鲜的模样了。

　　秦未双后悔，自己不该来见这惨状的。

　　李仲勋挣扎着叫道：“放了我，我……我是李稼轩的儿子……你们，你们不得好死……”

　　声音歇斯底里，又透着虚弱无力，他已经不是人的样子了。

　　秦未双抓紧了肖白的衣襟。

　　肖白当然知道她心中所想，反握住她的手，道：“不必可怜他，那些被他禁锢的女孩子，比他更惨。”

　　秦未双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转身离开了房间。

　　那些女孩子很惨，此时此刻的李仲勋也惨，她受不得这样的惨象，心中委实不忍。

　　即便，即便是面对这样一个人贩子……

　　秦未双为着自己的懦弱而心情低落，倚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似乎有拳头落下来，噼里啪啦的一阵，那里面就只剩下剧烈的呼吸和呜咽声，不久就归于平静了。

　　犯下的债总会在某个时间偿还，这是世上的定律。

　　或许这个下午，就和沈致庆功的那个夜晚一样吧，那几个无辜的女孩所受到的伤害，终究由李仲勋一个人偿还了。

　　只是，他偿还的还不够。

　　秦未双却是不知道那些内情的，她只是捂住慌乱跳动的胸口，终于受不了，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恰逢此时，一个丫鬟忽然敲响了房门，秦未双一惊，连额上的冷汗都没来得及擦。

　　“进来……”秦未双应道，忽然想起这应该是叫她去刘嬷嬷那里练习的。

　　丫鬟进来，果然是去传唤秦未双去大堂练习。

　　“秦小姐，时间已经到了，老夫人叫您下去。”

　　“嗯，好，你先下去吧，我马上就来。”秦未双不敢让丫鬟多待，很怕隔壁再弄出些什么动静。

　　那丫鬟也不愿在闺楼久留，于是得了指令，便匆忙下楼了。

　　秦未双整理好心情，离开房间，敲了敲隔壁的门。

　　肖白欠开一条缝，问道：“怎么了？”

　　“你们……你们小心，”秦未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要去刘嬷嬷那里练习了。”

　　肖白点了点头，“好。”

　　秦未双转身离开了，肖白目送着她的背影。她瘦长的身体在走廊里显得更高，却也更加寂寥。

　　这个女孩该是怎样的坚强呢？她孤身一人在范府寄人篱下，身边的丫鬟又变成了一个男人，有着不为人知的身份，她无从知晓，又亲见着他把一个陌生人劫持回家，就住在自己的隔壁。

　　如果她不是如此信任他的话，她应该不会这样害怕，但还是压抑着自己了吧？

　　肖白这样想着，忽然意识到，秦未双已经将他视作最可靠的人了，，所以才会无条件的支持，无条件的信任，甚至去做一些她根本就不会去做的事。

　　那么，等到这一件事终结，他应该带着秦未双离开这里了。

　　他关上门，转过身，和程和一起给李仲勋又喂了药，然后将他拖到角落，用破布盖住了。

　　“大概到晚上，大理寺的人就会到来。”肖白拍了拍程和的肩，“我已经将这里的地址详细地告诉了大理寺的人，这些天辛苦你了，所以你在这里等着接头，我们的暗号是三短两长。”

　　程和反问，“你要去做什么？”

　　肖白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我去追李稼轩，他应该会很快就着手准备送走那群姑娘了。”

　　“可是，”程和不免担心，“姑娘人数多，你一个人怎么救得过来呢？况且，他转送那群姑娘，也不可能不加以防备，你一个人去太冒险了。”

　　肖白笑笑，“我什么时候打过没有准备的仗了？”

　　程和眼睛一亮，一下子猜到了肖白的心思，“莫非大理寺派来的不仅仅有押送李仲勋的人，还有和你一起办案的人？”

　　肖白活动了一番筋骨，说道：“这身女装我真的穿够了。”

　　……

　　另一边，李稼轩离了范府，果然开始着手准备送走姑娘们的事情。渡口已经修好了，范世衷给李稼轩准备好了一艘渡船，渡船由专门的人打造，最下层有暗格，足以容纳十五人，不过缺点是比较狭小，如果装满十五人，则会拥挤异常。

　　不过没关系，那群姑娘不怕挤，只要留着一口气就足够了。

　　范世衷那头已经联络好了船主，他这一边要做的就是尽快送走姑娘，将神仙居拆除。

　　当然送走姑娘是首要的。

　　可惜李仲勋被绑架了，他身边竟没有一个可用的人，都是一群无用的废物。这些事他只能亲力亲为。
　　好在，李仲勋送走那群姑娘所在的妓院，都是他指派的地方，很好找。

　　只是……玉兰还躺在床上。

　　他回到李府，走进了玉兰的房间，在床边坐下，牵起玉兰的手，对玉兰说道：“玉兰，我的儿子被绑架了，不是为我这个黎城首富的钱，而是和贩卖人口有关系，我已经被大理寺的人盯上了。这件事，恐怕你是清楚的吧，毕竟你变成现在这样和大理寺也脱不开关系。”

　　“这两天我要忙起来了，不能陪在你身边，”李稼轩垂下眼睛，像是在冷笑，“你应该很开心吧？这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可是我不明白，我究竟哪里做的不够好？这些年，我对你，全是真心实意！”

　　说着，他的眼睛变得通红，掐住玉兰的手腕无意识的用力，等回过神时，那素白的手腕上已经一圈青紫。

　　他却像惶恐似的，慌忙放下了玉兰的手，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不住的摇头。

　　“我知道，我知道了，”李稼轩的头垂着，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从声音听出来，他异常的痛苦，“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是这样，彩蝶也是这样，那时候仲勋还小，他还小，只有五六岁那么大，彩蝶也小，彩蝶是从神仙居出来的，她……”

　　李稼轩说到这里，诧异地抬起头，望向玉兰躺着的床里，看向床幔的角落。

　　那里又出现了那张苍白的脸，那只脸飘荡着，沿着玉兰的被衾往上爬，最终附着在玉兰的脸上。

　　眼珠便僵硬地转动了一下，头却不动，就以一个诡异的姿势看着李稼轩。

　　其实，玉兰和彩蝶的长相有七成的相似，尤其是初见时那双纯澈的眼睛，即便后来纯澈不见了，李稼轩还是能从那双眼里望过去，望过去，寻找到彩蝶的影子。

　　可是现在那双眼睛就这样看向他，李稼轩却无法直视了。

　　“那片葵花海，很美，很美。”彩蝶盯着李稼轩，重复着无意义的话，嘴巴开合间又开始流血，“有些潮湿了，要下雨了，我不喜欢雨，有些潮湿了。”

　　她的嗓音非常沙哑，好像砂砾一直在摩挲着喉咙一样。

　　这次李稼轩却没有搬来大量的烛火，驱散阴灵，反而颓丧地坐在床边，一直听着彩蝶漫无边际的喃喃。

　　那些话都是她从前同他说过的，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要重复这么多遍。

　　李稼轩有点不耐烦，又好像有点无助，“我们的儿子没了，他或许惨遭毒手。我的报应，不该……落到仲勋身上的。”

　　彩蝶却似乎没有听觉般继续看着他呢喃：“葵花海，葵花海，你说安凌的葵花开的最美……我不喜欢潮湿的感觉，我不喜欢……”

　　李稼轩一抹苦笑，终于敢直视向彩蝶的眼睛，“彩蝶，我该怎么办呢？”

　　彩蝶似乎也没有意识到李稼轩竟然敢望向她，眼珠有一瞬间的停滞，而后那不断涌出黑血的嘴角却僵硬地一挑，露出一个阴冷的笑来。

　　“来陪我吧！做个伴！”

　　她忽然说道。

　　第一次，说出了与以往不同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