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劝你耗子尾汁》非之雪

21、回范府

　　范崇没有下车的意思，反而继续劝道：“我说的话你究竟有没有听懂，秦未双，你真是我见过的最蠢的女人！”

　　没来由被骂，秦未双的脸色当即冷下来，回敬道：“范大公子，你也真是我见过的最不可理喻的男人！”

　　范崇的嘴角抽动两下，他长这么大以来还没有哪个女人敢骂他！秦未双真是把这个第一都做足了。

　　第一个美到让他过目不忘的女人，第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脾气却硬的要死的女人，第一个敢回嘴对他叫嚣的女人……可竟然，这样的叫嚣，他却没办法大发雷霆！

　　“请你出去！”秦未双站起来，指着车帘。即便音量很大，声音中仍带着颤抖，她对范崇这个人，终究是带着几分忌惮。

　　她担心范崇一旦发起狂来，什么都不顾，那她可真是危在旦夕了。

　　范崇笑起来，嘴角的弧度带着轻蔑，似是看穿了秦未双佯装的坚强。
　　“呵，你知道自己在命令谁吗？秦未双，摆好你的位置。”

　　他的语气中有威胁的意味，又站了起来，车棚太低，他不得不矮下脑袋，这样一来，他就和秦未双几乎头顶着头，眼睛逼视着眼睛。

　　空气里都弥漫着危险的气息，秦未双终于挨不过，别开头，望向地面。

　　她又如何挨得过，她本来就受恩于人，低人一等了。

　　“你说得对，是……是我糊涂了，”秦未双的声音这下是全部发颤了，“这原就是范家的马车，未双不该一时气急就赶范大公子下车的。”

　　她有些柔弱，白皙的手臂扶上车壁，一条腿向车外迈去，车帘掀动，凉风汹涌而入，将她的身子吹的晃动不止。

　　但她还是顶着劲风，下了马车。

　　范崇的手抬到半空抓了一把，秦未双的衣角却从指缝中溜走了。

　　她的背影那么柔弱，又那么强硬。

　　范崇最后只能握紧五根手指，一拳砸向车壁。

　　他知道强取不得，可是他向来强取惯了，回头才发觉，自己对于这种事，还依旧是个傻子。

　　他真是个傻子……

　　秦未双下了车，冷风将她额边的碎发吹动，同时也带回了她的一点理智。

　　范崇这次没有来硬的，或许是忌惮什么。秦未双猜测着，八成是因为得了她即将入宫为妃的消息，不敢对她造次了。

　　劝她不要入宫，无非也是为了他自己的私心。秦未双想着，自己入不入宫，本就与他毫无干系，即便她确实不愿进宫，也不会把真实的想法告诉他，叫他有可乘之机。

　　范家的人，她这辈子，都要躲得远远的。

　　秦未双疾步前行，她的荷包里还有几块银两，自从她答应范家人进宫之后，老夫人就会每月拨给她一些银钱。

　　她的吃穿用度，一应由范府负责，这每月的银钱便积攒起来，本来秦未双是留着以后若是自己得机会离了范府，毁了入宫的允诺，便用这些银钱还债。

　　可是，她还未得机会，银钱却先派上用场了。

　　她步行了几里地，独自来到集市，雇佣一匹马车，送自己回了范府，路上她用白纱遮面，真容不露，也就无法引起坏心之徒的注意，故而安全地抵达了目的地。

　　车夫受了银钱，离开了。

　　秦未双从侧门进入，不打扰任何人进了寿康苑，回来时只对周姑姑禀报了一声。

　　周姑姑问为何单只她一人回来，秦未双便答说，范小姐入了前十甲，留在梅园继续比赛，自己便先回来了。

　　周姑姑便应了声，叫秦未双回闺楼安心歇息了。

　　秦未双行好礼数，回来闺楼。闺楼中已燃了碳火，屋内暖融融的，她脱下披风，外衣，换上简便舒服的衣裙，便在床上躺下了。

　　床铺柔软，身下垫着厚厚的棉花，布料贴身，给人很暖和的触感。这一切都是如此的安好无忧，这一切又都叫她如坐针毡。

　　这里再舒服，终究不是她的家呀！

　　不一会儿，有丫鬟敲门，秦未双唤人进来，丫鬟便推开门，将托盘之上的饭菜放到桌子上。

　　素菜为主，一块馒头。

　　这并非苛待于她，而是为了让她入宫顺利，所以减少吃食，以便保持身材。

　　秦未双确实觉得饿了，更何况老夫人的小厨房，做菜味道鲜美，即便是素菜，也别有一番风味。

　　只是终究比不得那夜神仙居，肖白带她品尝的美味。

　　她吃了一半的量就饱了，便唤来丫鬟拿走热着，留给肖白吃。

　　回过身来，才发觉那挂在屏风上，被雪沾湿了的衣裙还没有洗，可是身子实在乏累了，她打了个哈欠，便躺在床上睡着了。

　　醒来时，屋内已点上了莹莹的烛火，桌边坐着一人，正画着什么。

　　她迷糊着，可凭感觉也能认出这是小白，便唤道：“你回来啦，小白！”

　　肖白转头见秦未双醒了，便将手上的纸笔放下，笑道：“你醒了，这一觉睡得可够时辰了。”

　　秦未双也笑了，揉了揉眼睛，“我平日里不出门，偶尔出去一趟真是累的不轻。”一顿，又问道，“令妹找到了吗？”

　　“还没有，”肖白道，“不过有些眉目了。”

　　“在梅园，你说你已经找到了，还说你回来后与我详谈。究竟是什么意思？”秦未双下了床，走到肖白身边坐下。

　　她刚睡醒，身上还没有多少力气，便自然地靠在肖白身上，头倚在肖白的大臂上，双手环住肖白的肩膀，看向桌子上的那张路线草图。

　　屋内，肖白又烧了炭，整个房间热气腾腾，全然没有冬季的寒冷，只觉得燥热。

　　肖白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这是什么？”秦未双问桌上的东西。

　　“我画的草图，去神仙居后院的草图。”肖白凭着今天的记忆，将草图画了出来。

　　“画神仙居的草图……莫非你妹妹就在神仙居？”秦未双瞪大了眼睛问，身子也挺直了，紧挨着肖白的地方动了动，呼吸喷薄到肖白的脸上。

　　秦未双的额头差一点就挨到他的下巴。

　　他的胡子有一天没刮了，也不知道水粉盖不盖得住，于是紧张的喉结又动了动。

　　肖白有些不适，便推开秦未双一点，道：“小姐，屋子里太热，咱们保持距离，你瞧，我都出汗了！”

　　说着，从额上摸了一手汗水下来。

　　秦未双赶紧躲开，她不是很喜欢汗带来的感觉，湿漉漉的又发粘，“你真是爱出汗的人啊！”

　　记忆中，她的父亲也是个爱出汗的，一入了夏，就汗水长流。

　　可她哪里知道，肖白并不是因为屋子热，而是因为她。

　　所幸，秦未双离得远了些，肖白舒出一口气，给秦未双解释道：“我妹妹很有可能在神仙居，但是我没入后院，不敢下定论。”

　　“今日我们遇到沈小公子，他先是说觉得画像面熟，想了半天又斩钉截铁说不知道，后来又匆匆忙忙拜别。我见他神色有异，定是想起了在哪里见过画像中人，但是碍于某些原因他不能说，故而匆忙拜别我们，去通知知情人一声。或许是告诉那人，有人来寻贩来的女人了，小心藏好了，别被告了官，人赃俱获。”

　　“我有了猜测便不敢迟疑，匆匆忙忙也跟着去了，便见那沈小公子去到李员外府上，进去一会儿，又跟出来李员外的小儿子李仲勋，二人坐上马车，去了神仙居。”

　　“你知道神仙居是个什么地方，正给我打听要事有了可乘之机，我订到他二人隔壁一桌，正所谓隔墙有耳，将他二人的话尽数听了去。”

　　“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秦未双听得出神，竟像是听故事一般急切地要听到后续，不妨肖白停了下来，忽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正所谓隔墙有耳，来者是客，何不进来少坐片刻？”

　　秦未双这才发觉门外有人，她倒是先吓出一身冷汗，站起来喊道：“是谁？”

　　门被一把推开，站在门口的范悠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身后跟着的一种丫鬟门也趾高气扬地不拿正眼看秦未双和肖白。

　　“范小姐？”秦未双已把惊吓撤了大半，却还是有些诧异，毕竟范悠兰视闺楼为不屑之地，为何今日亲自踏足前来？

　　“范小姐大驾有失远迎，”秦未双摆出礼节性的笑容，迎范悠兰进屋，肖白也拾趣地让出桌前的位置。“还请进来坐吧！”

　　范悠兰坚持冷哼，“不必了，我来不过是……”她的眼睛转了转，“不过是听我哥说你先走了，就来看看你是不是平安回到范府，既然，既然你无恙，我就回去了。”

　　看她的样子，却不像是希望秦未双无恙的模样。

　　而且那眼睛转的也太明显了吧，一下子就让人看出来她并非为关照秦未双而来，一定有别的隐情。

　　可是她闭口不言，秦未双也不好多问，只得体道：“多谢范小姐关怀，天黑了路滑，还请慢走些。”

　　“不必客套，”范悠兰挥了挥胳膊，“听都听累了，那些老一辈人的一套，你倒是学的迅速！”

　　话中免不了带着嘲弄和揶揄，秦未双尴尬地立在原地，恭候着范悠兰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待人走后，秦未双上前，紧紧掩上房门。

　　背影有些不对，肖白刚要上前安慰，秦未双忽然兴奋地转过身来，两只胳膊搭在肖白肩膀上，露出星辰似的眼光，“然后呢？”

　　“然……然后？”肖白愣了一下，才知道秦未双问的是事情的后续。

　　这个女孩，因为他的“故事”，少见的忘记了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