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劝你耗子尾汁》非之雪

10、范世衷归家

　　老夫人一开金口，四个小厮便不敢再动，留守在原地听候吩咐。大夫人也收敛下脾气，敛气听着。

　　“方才悠兰说，她一出来就听见崇儿要秦未双做他的少夫人，秦未双不从，后来她的丫鬟跑出来，将崇儿打翻在地。”老夫人把范悠兰的话重复一遍，对众人一问，“对吧？那么究竟是谁有错在先呢？”

　　大夫人低下头，自知是儿子有错在先。

　　范悠兰掩嘴笑道，“自然是我哥有错在先，他调戏不成反被教训……”

　　大夫人回手就掐了范悠兰的胳膊一把，范悠兰即刻闭上嘴，有些委屈又有些怨愤，可是也不敢再多说。

　　大夫人接口道：“即便崇儿有错在先，也轮不到一个丫鬟来教训，她是个什么低贱的东西，也敢来打我的儿子！”

　　“她自然有错！”老夫人中气十足，比大夫人稍有些尖锐的声音可谓更胜一筹，显得更加端庄持重，“可是那个口不择言，色令智昏的人更是大错特错！”

　　说到这里，大夫人才恍然明白老夫人为何不站在自己这一边了。老夫人向来看重出身，品貌则在最次，所以当年范世衷誓要娶秦氏为妻，老夫人不惜与儿子决裂作为威胁。

　　此事闹大后便惊动了明贵妃——范世衷的胞姐，特请皇帝恩准范世衷进宫与之叙旧，不知为何，出宫后范世衷便同老夫人下跪认错。老夫人则紧锣密鼓在世家大族中为范世衷寻觅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经明贵妃牵线，范世衷便娶大都督长史幺女柳若楣为妻。

　　不过范世衷却在府外偷偷给秦氏安置了一间别院住着，二人时常暗地里你来我往，不出意外，秦氏怀孕了。以有孕在身做砝码，秦氏终于为自己迎来了一席之地。

　　所以说老夫人最忌讳的这种事，她儿子已经犯了一次，她绝不能容忍孙辈还有人再犯！

　　不过这次让老夫人没想到的却是秦未双的极力拒绝，若是秦氏估计早就扑上去了，反而是自己的孙子不争气，竟然说出无异于要娶秦未双为妻的话，这不能不叫老夫人火冒三丈。

　　大夫人想明白因果后急忙讨好老太太道：“娘，崇儿他血气方刚，正是喜欢沾花惹草的年纪，说出那些不找边际的话不过都是哄人罢了，又岂会真那样想？我倒是看那丫头一副狐媚模样，放在范府终究是个祸患，若不是有她，我崇儿也不会犯错，依我看，咱们该将她逐出府门，连带着那可恨的丫鬟！”

　　老夫人冷哼一声，“没有她，你儿子也不是能把持的住的！你以为我不知道悠兰房里为什么会缺丫鬟吗？还不是你那惯坏了的儿子搞得？”

　　说到这里，范悠兰更是生气，她房里伺候她最好的月心就被范崇硬要去了，后来又不知所踪，给母亲说了，大夫人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正赶上话头，她便急急向老夫人委屈告状：“我房里的月心多好的一个姑娘，被他掳了去，至今下落不明！从此后我再也没有得过那么好的丫鬟了！”

　　大夫人用眼色瞪了范悠兰好几眼，可是范悠兰装作看不见把苦水都给倒了出来。气的大夫人又掐了范悠兰一把。

　　范悠兰却耍起了小姐脾气，喊道：“都是娘亲你一味宠着大哥，我受了那些委屈又该给谁诉说？大哥只不过挨了一拳头，他作威作福的时候不知道打掉过多少人的牙呢！”

　　“住口！”大夫人实在听不下去了，“来人，把小姐带回明月馆面壁思过，十天不许再出门。”

　　便有两个仆妇拉扯着范悠兰走了，老夫人只冷目看着，并没有阻止，反倒是范悠兰一刻不停地喊祖母救她。

　　那边范悠兰刚走，这边秦氏就带着人马赶到了，也不知她是如何得知的此事，只一脸的错愕恐慌。

　　众人齐齐回头，却见到秦氏旁边走着一个身穿紫色长衫，头戴玉簪，胡须过鬓的范老爷。

　　除了老夫人，纷纷敛声拜见。

　　范世衷先是走到老夫人身侧，关切问道：“母亲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家眷几乎全都出来了？”又看了眼地上跪着的秦未双和肖白，问道，“这两个又是什么人？”

　　老夫人待要细说，那边秦氏已经挤上来，热切道：“老爷刚刚回来还未及洗尘，便匆匆忙忙地赶到老夫人院里来拜见了。这里人多口杂，府里又多出了这许多事情，想是一时一地的也说不清楚。不如咱们进屋详谈。”

　　老夫人语塞，跟着说道：“去屋里吧！”

　　一群人纷纷往屋里走，秦氏给秦未双一个眼色，秦未双便带着小白也跟着入了屋。

　　众人坐定，秦氏忙让随身来的红儿沏茶倒水，热水暖胃，喝到范世衷心里也是暖暖的，终究还是秦氏贴心。

　　见大家坐定了，秦氏便站起来，拉过秦未双的手，朝范世衷介绍：“这就是之前我向你说过的，我的侄女秦未双。”

　　秦未双心思复杂，却也只能听从吩咐，福身拜见范世衷。

　　范世衷瞧着竟比年轻时的秦氏还要美上三分，不禁眼神中多了许多赞许之色，叹道：“莺妹，你说秦家的女儿皆为美人，以前我还道你夸口，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听到范世衷一口一个莺妹叫着秦氏，又夸赞惹她儿子受伤的秦未双，大夫人胸中颇为不忿，便提醒范世衷道：“未双刚来时我也夸她是个温顺的姑娘，因她房里没有丫鬟，我还特意为她指派了一个。未曾想今日秦未双竟然伙同丫鬟打伤咱们的儿子！”

　　大夫人声声泣血，喊过来范崇，叫他露出红肿的半边脸给范世衷看。范世衷向来最喜欢范崇，一听说他被打，心里立刻升起无名火。

　　一拍桌子，喊道：“究竟怎么一回事？”

　　秦未双被范世衷的声音震得一颤，可自己又是无限的委屈，只是默默哀泣，不知道该如何辩白。

　　秦氏见侄女哭的如此，也不禁流下眼泪，跟着哭道：“她一个寄人篱下的女子，又怎会平白无故打人？自保还来不及，”又为秦未双擦了眼泪，道，“侄女，别怕，你都说出来，别人不为你做主，姑母就算死也要替你挣个分明！”

　　范世衷一看秦未双哭的梨花带雨，想是一定冤枉，便问秦未双道，“那你倒是说说，是如大夫人所言吗？”

　　面对范世衷的追问，再加上秦氏的安慰，秦未双恍惚觉得自己找到了公平公正的靠山，便泪如雨下，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美人垂泪，谁人不怜？范崇久经风月，多少女人曾被他弄得泪如雨下，可还没有哪个女人是哭的如同一副画，流下的泪珠如同雨后的露水。

　　范世衷也是觉得心如刀绞，觉得秦未双有着莫大的委屈，正待再要盘问，上首的老夫人突然一拍椅子扶手，怒骂道：“惺惺作态，实在恶心！”

　　又对范世衷皱眉道：“你既要知道事情如何，自可去过问你儿子，他不过是随了你，被美色所迷，情难自制。当初你答应秦氏叫她的侄女借住，如今看来是最愚蠢的决定。我容下秦氏一个已经是极限，绝不能容忍第二个！趁着你儿子还未泥足深陷，你自己想个万全的法子吧!”

　　还未等范世衷回话，秦氏先抢白道：“老爷，我这侄女孤身一人，只有我一个可以依靠了，本来让我这侄女住百福园的，是老夫人见了未双，怕有什么祸乱，便叫她住在寿康苑，且无允准不得出门。这与禁足又有什么分别，未双她安分守己从来不惹事的，这些天门槛都没有迈出去过几回，也只和我这个做姑母的叙旧了一次而已。偏偏她美貌过人，惹得旁人意乱情迷，可是未双的错吗？”

　　说的是一气呵成，将秦未双的委屈悉数倒了出来。大夫人正要辩驳自己儿子被打无辜，秦氏却不给喘息的机会，接着道：“老爷，你也不是不知道大爷他秉性如何，一旦看上了东西誓必弄到手为止。若未双是个随便的姑娘，只和大爷好了便是，何苦自讨没趣地拒绝，又被不依不饶。若非大爷胡搅蛮缠，未双的丫鬟又怎会护主心切，将大爷给打了？这一切不说是大爷的咎由自取，也算是他自作自受了，大夫人口口声声自己的儿子被人打了，受了委屈，我们未双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又何尝不是受了更大的委屈呢？偏偏大爷有人撑腰做主，可怜我这侄女四下无靠，只能苦水流进肚子里去！”

　　她一说完，分明是在诉苦，却也把事情的经过给范世衷完整的讲述了一遍，秦未双不禁觉得当时姑母其实一直在场。

　　老夫人本就不觉得范崇做的多对，她也不愿纵容犯错，虽讨厌秦氏，大理上她还分得清，便没有置喙。

　　大夫人却依旧不肯罢休，可是她口才没有秦氏伶俐，只能求着范世衷道：“老爷，崇儿从小就没受过一点欺负，你一定得给他做主啊！”

　　范世衷的头挣得有些疼，他实在不想一回到家就经受这些摧残。“崇儿挨打，就算给他一个教训，至于秦未双，她本来就是无辜。我知道，因她是莺妹的侄女，所以你们看她终归不顺眼一些。既然母亲的意思是眼不见为静，秦未双又是孤女，那便将她安置到城西的别院去吧！”

　　当年秦氏就是住到外面去才有机可乘，老夫人又怎会让悲剧重演？

　　“不，就让她住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看的见，才是心静。”老夫人冷冷看了秦未双一眼，这次老夫人决定，让她连闺楼的门也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