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月]昨日深渊》等到樱花

4、04过往之人

　　“让古义攀上森林的准备都没做。
　　就如河水冲走般一去不还。
　　在不降雨水的季节里的东京，
　　从老年及至幼年时期，
　　我颠倒时序 回想起往事……”

　　“妆裕，你在说什么？”
　　“是大江健三郎所写的《水死》呀，妈妈，哥哥在生前最爱读的书了。”
　　“妆裕！你这是什么话！”

　　“是我错了……”夜神妆裕低着头，暖黄色灯光照耀下，相泽周市一时分不清月与妆裕，两兄妹何时模样这般相像了呢？

　　“我说出实话，妈妈生气也是在所难免的，相泽先生、模木先生、伊出先生，劳烦请劝劝我妈妈，就让她永远活在「阿月只是失踪了，说不定明天就会回来」这样虚幻的谎言中也没什么不好的，拜托了。”说完，她将垂落到脸颊周围的头发向后拢了拢，撑着楼梯扶手慢慢走到了二楼，她一直来到人生十九年来每天都要看一遍的房间门前。

　　往日的记忆太多太多了，那时候她十四五岁，一切悲剧都不曾发生的年纪，流河旱树是金色头发棕色眼睛被万千少女追捧的偶像明星（她时至今日还是很想要对后来忽然冒出黑头发黑眼睛有着同样“流河旱树”这个名字的古怪男人的脸上来上一拳，思春期少女心中对爱恋对象的保护欲能胜过这世间一切，可是黑头发的流河旱树在很多年前消失掉，夜神妆裕为此哭过好长时间。），弥海砂也好好地待在事务所日复一日进行杂志模特的照片拍摄工作，她还在念国中，每天都为了复杂麻烦的事情伤脑筋，彼时的哥哥已经是高中生了，考试得到全国第一的次数已经像是被妈妈特意珍藏的满房间奖杯证书一样司空见惯，平平无奇……
　　她十四岁那年的夏天，抱着一本昭和二十一年六月发行的《人间》过去找哥哥，以“哥哥的声音很好听”为理由央求他读完了整篇三岛由纪夫的《香烟》，她到现在还能背诵那满是奇文瑰句的全文首段。

　　日落西山的黄昏，橘红色晚霞洒到了泛黄卷边的旧书页纸上，哥哥用低沉的语调徐徐道来：那个匆匆而过的少年时代，对于我来说，实在想不起有什么快乐和美好。“灿烂的阳光照亮每个角落。”波德莱尔吟诵道，“我的青春一概都是黑暗的风暴。”少年时代的回忆充满奇妙的悲剧色彩。成长，以及对成长本身的回忆，为什么必须是悲剧化的呢？我至今也弄不明白。

　　这是夜神妆裕一生里最快乐的日子。
　　不，这不对。夜神月所在的、夜神总一郎所在的，过往人生里每一天每一年，都是快乐的。

　　不知不觉间，夜神妆裕泪流满面。

　　相比起夜神幸子，她要清楚明了得多，哥哥隐藏着很多秘密，他十七岁下半年的房间里，每天夜里夜神妆裕上下楼梯时都能听到钢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不是几分钟，她看完一部流河旱树的电影起码两个半小时，下楼时的沙沙声，上楼也是一样的。每天如此。
　　谁不会怀疑呢？她相信哥哥正在进行了不起的大事情，并发自内心去支持。
　　然而。然而。
　　不会再次见面了，永远。残忍的事实即便相泽先生等人不去揭开，夜神妆裕也已经想到——如果还活着，就请走远些再走远一些吧，如果已经死去，我祈祷你的坟墓里会生长出纯白色的卡萨布兰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