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双姝升起(一) ...
-
其实周珍以前没留意这剑招的名字,她只知道共八式,分两篇。
第一篇为山篇,共六式:泰雄、华险、衡秀、恒幽、嵩峻、黄奇。
第二篇为川篇,共二式:黄河悬、长江灭。
山篇前五式为五岳,最后一式为黄山,所谓“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是山篇最奇的一式。
青龙主再遇到这式,险些心神不稳,避而又避的躲开了这一招。
另一边的周翡将枯荣真气强行用在了“风”的招数上,本来就快如烟云的刀法一下变得暴虐起来,成了呼啸而来的旋风。
一息之内,周翡连出了七刀,乍一看光与影都不分,悍然将青龙主的手下杀了得有三分之一。
而周珍最是不按套路出牌,山川剑第一式为“泰雄”,她偏使了“黄奇”,奇中之诡,诡中之奇,差点把青龙主从当中劈开!
只一招,青龙主便气的咬牙切齿,“谁教给你的?”
周珍不能说话,能说话也不想理他,“嵩峻”紧接着而出,青龙主本候着从天而降的“黄河悬”,没想到这女人换成了“嵩峻!”
剑刺到他身上,却砍不动!
谢允注意到,“他身上应该穿着贴身的护甲。”
那脑袋和露出的脖子上总该没有吧?
青龙主不敢大意,手中多了好几把可自由伸缩的长刀,对上了周珍的“泰雄”,雄浑对上卑劣,岱宗对上渺小。
“泰雄”,便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青龙主的刀几下就被周珍的剑砍断,他冲着周珍的剑而来,想要拼着受个疼夺下她的剑。
周珍的内力顺着剑袭到青龙主的胳膊上,她年纪小小,内力却深的不像是这个年纪的。
青龙主就是有护甲,也是会疼的,周珍躲过他,剑从另一个方向砍掉了他的手。
“当年东海蓬莱有一巧匠,姓甚名谁不祥,双手可以点石成金,锻造出无数神兵利器……除此以外,还有一件‘暮云纱’,据说此物通体皎洁,不沾烟火,放在暗处的时候,好似一条涌动的月色,入手极轻,穿在身上便能刀枪不入。”
谢允尽量平和语气,希望提醒周珍让她别毁了这东西,“据我所知,这件暮云纱乃是山川剑殷闻岚专门为其夫人定做的,阁下穿在身上,不觉得有点紧吗?”
殷沛紧紧的握着拳,眼神留在周珍身上,有着几多思考,声音很低,“妹妹…”
“只是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殷家的东西既然都在你手里,为什么你没有变成第二个山川剑?”
青龙主捂住手腕,神色紧张,“第二个山川剑不是在这里吗?你还知道什么?”
“海天一色。”谢允声音也沉,神色莫明的说了一句。
青龙主应付着周珍,咬牙切齿“竟然在你们手里!殷闻岚那个…”
殷沛扑上去,出手如电,他武功不高,本不应有这样的身手,可他好像是练过好多遍了一样,轻松解开了青龙主的暮云纱。
而此时“黄河悬”已经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气势砍下了他的脑袋。
山川剑的恩怨,便由山川剑结束了。
他们急忙跑了出来,殷沛看了周珍好久,向她走了一步,却被谢允拦下,“殷公子也是在找“海天一色”吗?”
殷沛冷冷看了谢允一眼,仿佛不知道他放的哪门子的屁,丢下一束艳红的果子和猝不及防的烟雾弹便离开了。
那果子极酸,周珍尝了一口,差点没被这果子酸的送上了天。谢允叹为观止,这真的是亲哥吗?
他略略思考了下,“这是茱萸。”
红色的酸的要死的能入药的玩意。
以殷沛的学识,这是在说他们有病!该治?
过了衡山再往南,便是南朝的地界了。
若是要从这乱世的饮食里选一个做代表的话,非得是杂面饼啊!
那里面什么都掺,喂马喂猪的东西一应俱全,偶尔还会有个硌掉牙的石子,就是没有“面”!
吴楚楚小心翼翼的吃着这玩意,吃一口喝半碗水,小半个就饱了,显得可好养活了。
周翡咬牙切齿地跟那噎人的杂面饼较劲半晌,终于被这玩意降服了,放弃努力,一扬脖子吞了下去。
嚼不碎的饼子混成一坨,一路从她嗓子眼噎到了胃里,好半晌才咣当落下。
周翡跟她姐吐槽,“比吞金省钱,效果还差不多,真是赚了。”
周珍拿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不要被食欲所困,吃不下,努力吃就是。”
周翡看着姐姐手里那个只啃了一口的杂面饼,便从蒸笼里又给她拿了一个,“阿姐,来!再来一个!”
………
她能说她被食欲所困了吗?
谢允哈哈大笑,把饼往桌子上使劲一掷,那饼丝毫未损,发出“邦邦”的声音还反弹了起来,“坚硬如铁,坚不可摧!吃一口上头,吃两口上天,吃完就成活神仙。”
周珍把那个“暗器”似的饼放下,拿茶水写,“海天一色是什么?”
谢允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神色,“关于这个,我原先也有些猜测,据说殷前辈曾经说过,他一生只有两样东西得意,一个是山川剑,一个就是‘海天一色’。”
谢允灌了一口凉水,接着说道,“所以如果海天一色有什么秘密——诸如信物、钥匙之类,他会放在哪里呢?”
那自然是手里的刀剑,或者是留给他的血脉。
他们收拾了一下赶往衡阳,客栈里有一对夫妇在唱《离恨楼》,一缕残阳下,一个青棕色的酒壶,谢允端着碗米酒,偶尔喝两口,一袭青衣的在写着什么。
周珍走过去,看到一句话,“……且见它桥畔旧石霜累累,离人远行胡不归。”
谢允抬头,见周珍盯着他的戏本子,便主动解释,“一出新戏,讲的是一个逃兵的故事。”他的眼睛在残阳下显出琥珀的颜色,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周珍好奇的写到,“为何是逃兵?”谢允笑的漫不经心,“英雄有什么好讲的,早都被车轱辘千百遍了,写来没意思,不如聊聊贪生怕死的故事。”
周珍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谢允大笑的看着这个女孩,她其实担的上一句出身英雄世家的,居然还点头!
周珍不知道他笑什么,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会,拿过他的手稿瞧,纸上写着,“燕雀来归帝子乡,千钩百廊小窈娘,自言胸怀万古刀,谁顾巴里旧章台。”
周珍在纸上写,“燕雀?既非鸿鹄,何来胸怀万古刀?”
谢允不服的很,“谁说小人物不能有大志的?他没逃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必能衣锦还乡,风风光光地娶到自己心爱的女孩。”
“结果后来发现朝廷不用他顶天,也不用他立地,也没把他当人,他只是个诱敌深入的活诱饵,死在那任务就完成了。”
“于是他逃了,可惜一路险阻重重,逃回家乡,也没能见到他的女孩。”
周珍歪头瞧他,杏眼透出几分好奇,写了一句,“为什么呢?”谢允盯着她看了好久,才轻声说,“因为她是一颗珍珠,她回到大海里了。”
周珍眨眨眼,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他接着说,“以前有一对青梅竹马,他们感情很好,在长辈的主持下订了亲。”
“结果在成亲前的一个月,当时三书只差迎书,六礼只差亲迎。可姑娘死在了别人争权夺利的阴谋下,那位公子也想随着她一起去了。”
“但是他没能死成,因为姑娘把能保命的东西给了他,他一个人,已经等了整整十六年。”
然后嘞?故事的结局呢?
谢允不知道结局,他的梦也就做到了这里,“你说,他们还能再相遇吗?”
周珍摇头,写到,“人死不能复生。”谢允撇撇嘴,“谁说下辈子就不能遇见了?好啦,咱们得拿着这个卖钱呢,要去蜀中,还得沿着南朝的地界走,从衡阳绕路过去,好几千里,不是一时半会能走完的。”
周珍看着一派轻松的谢允,这厮看起来也才二十多,可不是那活了三十大几,等了十六年的深沉之人,不过,那到底是谁呢?
周珍想了想,她们是要回家了,那谢允去哪里呢?她写到,“把我们送回家后,你去哪里呢?也回家吗?”
家,是一个温暖又微妙的词,世上始终有那么个地方,可能没有多舒服、多繁华,却是一切羁旅的结束。
而谢允的家,在哪里呢?
谢允看着眼前的姑娘,这时正好《离恨楼》唱完,谢允给了周珍几个铜板,“我看那两位也要收摊了,替我送他们一程吧。”
你自己还贫困潦倒写小曲呢!怎么在仗义疏财?
谢允似是能看透她所想,“身外之物、权宜之计,不能没有,但也没那么重要,不如红尘相逢的缘分珍贵,拿去吧。”
周珍点头,身外之物不会随身而去,着实算不上什么金贵的玩意。
然后就听到一个有趣的谣言:破雪刀的后人重出江湖,那位女侠千里独行奔衡山,客栈打抱不平,设巧计引出青龙主大魔头,截杀于衡山脚下。
周珍听到后吓得三魂七魄一起飞天,她不过逞个英雄,怎么害的妹妹得了这么个“名声!”
“主要山川剑当年死的不能再死了,而在客栈里阿翡是真的用了破雪刀,衡山又没有人见到,所以就……”谢允为周珍分析,周珍也不是想不通,就是觉得头疼。
接下来一路他们低调低调再低调,周翡生怕被人追着挑战,抓紧一切时间,不分昼夜地磨练起她的破雪刀来。
当然,他们也没有太过躲躲藏藏,毕竟,没人猜得到所谓的“南刀传人”长成这样。
在一路上越发千奇百怪的江湖谣言中,周翡的形象已经从一位“五大三粗扛大刀的女侠”,变成了“青面獠牙一掌拍死熊的大妖怪”。
一路平平安安地到了邵阳,谢允的“寒鸦声”正式完稿,四人也便安顿下来。
谢允和周翡要去“羽衣班”卖戏文,周珍不能说话,吴楚楚是大家闺秀,都不好去戏班子里,因此谢允便带着周翡去了。
没一会,“羽衣班”居然派人过来请她们过去,周珍不明就里,便带着吴楚楚赶到了“羽衣班”。
谢允化着那搞笑的“千岁忧”打扮,周翡坐在他对面,神色有些忐忑,“阿姐,有一个人来下了战书。”
战书?谁的?
周翡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是来挑战破雪刀的,李妍也在他那。”
周珍写到,“是谁?”敢下战书的,都不是一般人,阿翡能不能打的过他!
周翡哼了一声,“不过是个擎云沟的掌门…”周珍瞪大眼睛,几乎想要锤开妹妹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什么种类的浆糊!
周翡是个遇强则强的,“我不能让破雪刀丢人!何况李妍那个二百五还在他手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