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周翡有个姐姐》林月读

4、劫后余生

　　那老道走到周珍面前，自报家门，“贫道出身‘齐门’，道号冲霄子，今日幸甚，与诸位多了一回同生共死的缘分。”
　　“齐门”与“全真”、“武当”“青云”齐名，并称四大观。
　　而齐门最是神秘，门人常年隐居，就跟个传说似的，没想到他们今日居然得以见到一个齐门中人，还是和现任齐门掌门一辈的冲字辈。
　　一阵寒暄后，老道看向周珍，“不知姑娘可认得殷夫人周苇？”周珍这才想起来那位女诸葛周苇是山川剑殷闻岚的夫人。
　　周珍还真的不认得，于是摇头。冲霄子笑着摇头，“太极两仪阵乃是殷夫人亲创，当年殷夫人亲自出马，甚至连枯荣手中的段九娘都未能成功破阵。”
　　但那玩意失传了不说，而且可不是谁都能学的，首先你得有一个逆天的脑壳装下那些奇门遁甲。
　　而女诸葛当年便将这些东西学到了极致，一套阵法下来，连枯荣手都破不了。
　　周珍暂时吧，还是比不上人家的，谁让她年纪还小呢。
　　不过她的芦苇荡里有着各种各样的阵法和武功，一个太极两仪阵算什么。张晨飞替师妹解围，“老寨主同山川剑夫妇关系匪浅，可能寨中有些许手稿。”
　　周珍点头，有手稿的！冲霄子慈祥的点点头，“没想到我竟能再见一个如女诸葛一般的奇才。”
　　周珍想了想写到，“道长，您刚刚教妹妹摆的是蜉蝣阵吗？”
　　冲霄子拿着小木棍在地上画，“确是以巧计克蛮力的蜉蝣阵，刚刚我是这样…”
　　周翡刚刚见识了大侠们胡说八道的能耐，唯恐一会就传出“某月某日，破雪刀东挑贪狼西砍武曲”的惊天传闻，她跑过来找姐姐了。
　　没想到姐姐在和道士鬼画符，她瞧了一会，甚是一知半解。毕竟这厮的文学水平也就是各大名篇能互相张冠李戴，排列组合的背两句。
　　渐渐的周翡看明白了点，“是我刚刚走的阵法吗？”周珍点头，将小花猫妹妹的脸擦干净后接着和冲霄子交流阵法。
　　谢允被刚刚救出来的人围在中间，大家七嘴八舌的扯东扯西，谢允说自己就是一个随着雇主来为老堡主贺寿的铸剑师，
　　啊哦，没人相信哟。
　　吴小姐将周珍的手帕洗干净晾好后给她送了过来，周珍和冲霄子道法也交流完毕，正在和周翡瞎扯。
　　周珍接过手帕，在地上写到，“敢问姑娘芳名？”吴小姐写给她们，“楚楚，吴楚楚。”周翡点头，她姐姐没法说话，她就打开了话匣子。
　　“楚楚，我们四十八寨特别热闹……”
　　在周翡的心里，巍峨的旧都和繁华的金陵都比不过四十八寨，她也没见过那些地方。
　　作为一个书读的不多，见识也不多的土包子，她见过的最好的地方就是四十八寨了。
　　四十八寨有阿娘，有师兄妹，有苍翠的山，有奔腾的河，还有姐姐的芦苇荡，夏夜的时候，萤火虫在芦苇荡一闪一闪的，简直美极了。
　　吴楚楚听的惆怅，她是很羡慕她们的，她羡慕天下所有有家可归的人，“到四十八寨后，我…可以习武吗？”
　　吴楚楚紧张的接着说，“不过我听说习武的人，练的都是童子功，我可能……”
　　“当然可以！你找我阿姐！我阿姐最厉害，我过牵机的本事就是阿姐教的，她最耐心了！”周翡在卖姐姐这方面一骑绝尘。
　　周珍笑着敲她的脑壳，在地上写，“学武功，最好的时机的确是幼时，但其次是现在。”
　　吴楚楚努力矜持的笑笑，她正要道谢，却看到谢允在一旁看着周珍。当即心领神会，退下了。
　　谢允坐下后，张晨飞见师妹们和一个男的坐在一起，便主动过来作陪，坐在了谢允和师妹们的中间，还递给师妹们刚刚烤的鱼。
　　谢允冲着周珍笑的没心没肺，“我就说遇到那些魔头就会运气变好，你看，我们现在不是就顺顺当当的跑出来了？”
　　周珍忍不住笑，飞速的写，“霉运到极致变好运？前后相随，相互转化？”
　　她虽不能说话，却写得一手行云流水的好字，字里行间皆是肆意洒脱。
　　谢允大笑，“相互转化？确实如此。”周翡啃了一口烤鱼，反驳他，“你的顺顺当当跟我们平时说的肯定不是一个意思。”
　　谢允举着自己烤的麻雀，“你要求也太高了，活着，会喘气，没缺胳膊没短腿，有吃有喝能坐着，天下无不可去之处，不是很好？”
　　周翡口齿不清的反对，“那你可没什么功劳，我们要是一开始听了你的，一溜烟跑了呢？”
　　周珍笑的开心，一边给周翡烤鱼，一边写，“那谢兄便脱离凡胎，往生极乐去了。”
　　谢允把麻雀烤的焦黄，深表赞同，“如果你们跑了就不会遇到北斗了，到时候虽然我去见先圣了，但也能留着清风明月伴花长开，我也算功德无量。”
　　周翡冷哼一声，“那我们定不是树上开的花！”周珍在地上补充，“谁让我们不足五尺。”
　　这两个姑娘咋这么记仇！
　　谢允摸摸鼻子，话音一转，“哈哈，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如此说来还是我赚了。”
　　谢允从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对着周珍的头拍了拍手，接着满嘴跑火车。
　　张晨飞没好气的瞪了谢允一眼，这厮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勾搭他的师妹！
　　谢允适时的住嘴，他可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三言两语的就和张晨飞称兄道弟起来。
　　这些年霍家堡在洞庭湖一带颇为霸道，大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思在里面。
　　江湖与朝廷的纷争其实是十分复杂的，拿北斗所在的北朝来说，人家觉得江湖众人就是土匪，人家是在剿匪的呢！
　　而南朝则以正统自居，江湖众人不鸟他的就是反贼的呢！
　　至于对于江湖众人来说，这些庙堂中人都不是什么好鸟，整天假仁假义的，反抗才是对的呢！
　　因此霍家堡的事情，江湖中人大多都觉得不过是一群没着没落的人凑在一起搭个伙而已。
　　虽然做的很过分，把那么多人都关在活人死人山，好多人因此丧命。但，这是江湖的事，管他伪帝什么事！他这是官逼民反！
　　谢允听完不置可否的笑笑，“咱们算哪门子的民啊，向来既不肯服从官府管教，又不肯低头纳税，还要动辄大打出手、瞪眼杀人的。”
　　周珍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不像是江湖中铸剑师说的话，倒像是一位体恤普通百姓的官员。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不是个铸剑师吗？
　　不过说的倒是不错！
　　她走到河边洗手，不经意间发现头上有很多很细小的小红花，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到。
　　周珍想起刚刚谢允拍手的动作，回头看到他正在和张晨飞唱戏，见她看来，他眼睛一亮，嘴差点没笑到耳朵后边。
　　傻乎乎的！周珍心里想，然而其实她也笑的很明亮，亮的超过了天上的太阳。
　　她走回去，周翡向她跑来，“阿姐！原来谢允还是什么千岁忧，写了个《离恨楼》呢。”
　　张晨飞唱的兴高采烈，“音尘脉脉信笺黄，染胭脂雨，落寂两行，故园……”
　　谢允跟着唱，“故园有风霜！”
　　周翡模仿张晨飞的兰花指，“师兄这么熟悉啊，都是在哪听的？”
　　这东西除了略有些不务正业的戏园子，哪里还有啊？张晨飞卡壳了，“周翡！消遣师兄？你个白眼狼，小时候我白给你上树掏鸟窝了是不是？”
　　周珍跟着他们笑的开怀，谢允也含笑看着和别人闹成一片的她。
　　梦里的她，在外人面前很少这么放肆，更不可能笑的这么开怀。
　　那个里面，她总是矜持的使坏，矜持的犯错，矜持的怕他。还是现在好啊，要是能一直这样也很不错。
　　只是可惜了，如果能听她喊自己一声谢允就好了。
　　第二天清早，众人休整完毕，便准备赶往最近的城镇，华容。
　　冲霄子道长临时有事同他们告别，临行前，他把周珍叫出来，给了她一本《道德经》后便离开了。
　　到了华容后，一切自有张晨飞安排，周珍和周翡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在周以棠走后，周珍便自发担起了姐姐的职责，周翡当时一心想要出去找阿爹，天天想着渡洗墨江出去。
　　周珍倒是能直接去找阿爹，可是阿爹说她必须把另一个剑法练熟，不然堕祖宗之威。
　　这话她一直不明白，话说她哪个个祖宗是练剑的啊！
　　周珍又不能说话，一个人在外面逛很是不便，因此多数都留在芦苇荡。
　　正好阿翡在练牵机，她便陪着她练习，手把手的教给她过牵机的本事。
　　自然期间没少被鱼老吐槽，但是周翡也是天赋异禀，且胆生来就比别人大，慢慢的居然学的很不错。
　　那三年，周翡练累了就直接留在芦苇荡，两个姐妹常常一块-睡-觉。
　　直到傍晚，二人才睡醒，一阵敲门声传来。
　　周翡打开门，她刚刚睡醒，平素的倔犟强硬收了不少，不说话的时候，是个不错的美人。
　　谢允收拾的整齐，还拿着把扇子，问她，“你阿姐呢？我看张兄方才派人送信去了，你们这几天就要回去了吗？”
　　周翡点点头，揉揉眼，“我们出来就是为了接晨飞师兄跟吴夫人他们，现在人接着了，也该回去了。”
　　“就是不知道李晟那长了瘟的王八蛋自己滚回去了没有。”周翡还有点担心。
　　美人生的是美，但奈何美人是土匪！
　　谢允滋滋摇头，正好周珍走了出来，她在板板上写着，“谢兄，你轻功如此出色，为何其他功夫就有些平庸。”
　　周翡拿起姐姐炭烧的木棍，把平庸改成了一点也不会，“他那是除了轻功别的一点也不会。”
　　谢允不依了，“谁说我什么都不会？我会打铁铸剑，还会……”
　　“唱小曲！”周翡毫不留情的拆台，周珍捂住嘴笑，写到，“唱小曲比较赚钱。”
　　谢允将折扇一合，“英雄所见略同！有道是‘盛世的珠玉乱世的曲’，世道越艰辛，戏、曲跟话本这些就越赚钱，比其他活计好多了。”
　　“至于武功么，我又不想称霸天下，够用就行了。”
　　能逃跑就行呗，跑之前还能使劲闯祸，多好，周珍很明白他的意思。
　　谢允给周珍留下一句，“我去当铺瞧瞧有没有什么趁手的剑，你回家的时候凑合着用啊。”然后就唱着歌走了。
　　一会吴楚楚捂着小腹过来找她们，周珍秒懂，带着周翡和她一起去了药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