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里七殇(GL)》猫捕雀

5、vol.5

　　索然几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时隔六年之后，在时光一点点的模糊了记忆之后，她还是在陆路结婚的那天晚上对着视频对着视频另一端的一个人哭到崩溃。是觉得往日时光从此离她远去，还是觉得陆路结婚之后会忘记和自己的所有？可是不管是哪一个，都让她连哭泣都沉默起来。

　　深夜黑暗的房间里对着电脑屏幕。低下头擦干泪痕抬起头看向视频，却忽然一窒。那里面的座位上并没有人。她默然的关掉视频，发出一句话，问对方在不在。

　　紧接着就有了回复。

　　我不愿意看到你最脆弱的样子，不管是你对我心甘情愿的袒露，还是因距离产生的安全感。这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吸引力。我不看你的过往也不想明白你的伤心事。可是我告诉你，任何的事情都抵挡不住时间。你会好起来。一天，十天，一年，或者十年。

　　索然看着这些话没有了回话的力气。十年么。自己已经四年没有见过她了，那又是为了什么让自己这样的刻骨铭心。

　　以至于成为自己过往的禁忌，不能谈起，不能想起，也不愿对任何之后遇见的人提起。羞涩而刻骨铭心的爱恋么？可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那样幼小的年纪，那样的执恋和欢喜失落，究竟是不是爱。

　　究竟是什么，让自己陷入这大片雾气狰狞的沼泽。看不到，望不穿，走不过，忘不掉。

　　索然的日子开始日复一日，和师姐不着边际的聊天，嘻笑怒骂谈天说地，却在这不知名的氛围中逐渐升腾起一种莫名的热烈。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太过慢热的人。不相信一见钟情，不相信永久，也不相信，谁会爱上自己。爱上这样的一个自己。

　　她以为自己跟师姐是不会见面的。即使自己感觉到那日渐升腾的热烈，即使知道跟她相隔不过一小时，她也没有想见的欲望。可是就在那一个热闹的群里，那一些同城的人鼓动着举办一次聚会。师姐过来询问她去还是不去，电脑前的索然对着屏幕停了一会，说如果你去我会去的。

　　就是这一次，她见到了师姐。也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甚至让她震惊的人。

　　周六似乎是一个好的时间。工作劳累之后的假日，工作之前的放纵日。无论是哪一个，都足够让那么平日拘谨奔波的人们展露出放松的神情。也注定了在那个叫做水晶钱柜的KTV里极度的喧闹。

　　而夜晚，正是掩盖一切疯狂最好的幕布。

　　她是第一个到那里的人。晚上七点，这个北方的城市，夏末临近黑夜的傍晚，天还在亮着，只是那黑夜的墨色一点点的渗透这光亮，她站在店前的台阶上看向眼前车水马龙的街道，十字路口匆忙而过的车辆，人行横道上停滞等待的人群。

　　她很想知道这一刻陆路会不会也在其中，有哪一个她认识的人，是在这千万人海中穿行着的，走过她眼前，而擦肩而过的。出神之际，又猛然惊醒。她已经太久没有想见到什么人了，即使是那个人。也只是期望着，知道不会相见的那种失落又时刻记着的期望。

　　看了看时间七点半不到，还有半个小时。她不惧怕黑夜，也从不曾远离人群，只是当她一次又一次被排斥在这边缘之外，仍旧是深深的无力感。她不懂为什么自己不能像别人一样活泼招人喜爱，又不像冷漠冰霜的人吸引无数人前仆后继。她有的只有记忆，只有那些过往，是一直陪在她身边的。

　　从前的她，坚定的相信谭思是会陪她到底的那个人。即使两年未见，也会待她如初的温暖，懂她，明白她。可是，还是不一样了。

　　想到此她在心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用力的摇了摇头，想要把那件事情摆脱出脑海。可是脸色还是因此而更苍白了些。

　　记忆里好的坏的，总会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起一点，便会波及所有。而她不愿意再想起谭思，那个让她痛和失望的人。

　　是失望么。她不知道。她告诉原慕说是可惜。可是她可惜什么呢。

　　不是失望于谭思说了那样的话，只是失望原本以为可以一直陪着自己的那个人，其实不是的。不是的。就像所有的期冀一瞬间消失。那样苍白的伤口。

　　当她从冥想中回过神来，回到了大厅之中，才看到已经有四五个人聚集在那里，自己刚才站在门口竟然没有发觉。陌生之中有点熟悉。

　　她清楚那正是自己要等的人，便向着那些人走了过去，可是当她快要走近的时候，却忽然想起自己并未给她们看过自己任何的照片。一瞬间脚步硬生生的停在了那里，脸色古怪而僵硬。

　　没有给她们看过照片，那她们如何认得自己，如何知道自己也是她们等的人之一。她可以走过去说自己是谁谁谁，和陌生人沟通介绍自己然后热络，这不是她所擅长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而那些人却已经看了过来，在她僵硬的神色中，众人也浮现出奇怪的神色看向她。

　　索然不知道该退还是该进，就那样停滞在那里。

　　片刻之后，说，我是索然。然后对着她们露出一个微笑。如果可以称之为微笑的话。

　　有人提议先去开包厢，其他人随后就到，索然自是没有什么异议的。静静的跟在众人身后走向三楼的房间。

　　其间有人问起她各样的问题，能答的她没有遮掩说出来，有时候问到敏感些的问题，她不愿意说出，就只是沉默。其他人见状便不再催促她。

　　索然仔细的看了看前面的人，想看看师姐在不在其中，可是这些喧嚣欢闹的人，竟让她丝毫感觉不到师姐身上的气息。纵使她和师姐聊天的时候师姐也是同样幽默贫嘴，却让她在看到之时便果断的排除掉。

　　她挑了左手边靠墙的位置坐了下去，没有开灯光，只有前面硕大的电子屏幕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陆续走进来的人，耳边充斥着的各种笑声和嘶吼怒骂，一派热闹非常的景象。她也微笑的接过别人递来的烟，递来的酒水。然后等待师姐的到来。

　　等待。当她倏然回顾了那句话之后又怔住了。她以为自己没有任何期待之情的，可还是有了，仿佛自己总是在有了希望之后就想要更多。

　　沉默中她对着自己笑了笑，微微的笑意淹没在黑暗中，抬起头，正好看到门打开来走进一个人。

　　从电视屏幕前走进来，索然看不清她的脸，却还是感觉到一股沉静的气息扑面而来。然后听到有人在说，阿琛你终于来了。

　　那一瞬间，她的心踏实的落了下去。她要等的人也终于来了。

　　背光的人走上前环视了一遍在场的人，目光停在了索然的脸上，笑了起来，对着索然说，你等我很久了吧。

　　索然在背光的黑暗中看到近在咫尺的笑容，从容不迫的，温暖之中又带有决然的理智。她笑笑的回应一句。然后看苏琛坐到她的旁边，沙发陡然的陷下去，让她的心也忽然随之一顿。

　　不知道为何竟有些微的紧张。她没有转头看过去，伸手拿起桌上的一杯花茶，热腾的气息迎手而来。迟疑了片刻还是转过头去。

　　仓促的回转却正好对上苏琛也忽然转来的脸庞，那样的靠近，她甚至感觉到了那温热的呼吸中传来的丝丝酒气。而此刻对着屏幕的脸庞在光的照映下完全展露在索然的眼前。她不知道苏琛喝了多少的酒，可是在这对望之下，她竟呼吸一窒，甚至不敢直视苏琛的眼睛。那眼光中转动着的流光，在这一刻竟有了一丝的魅惑。

　　她避开苏琛的目光握紧茶杯，问道，你喝酒了?

　　旁边却传来几声轻笑，淹没在嘈杂之中竟有些微不可闻，苏琛倾身靠近索然的脸笑着说，你现在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索然抬起眼看了看那些仍旧喧闹的人，并未有谁注意到这里发生的小小的对话。才释然了一些，然后对苏琛说，我不习惯这里，太陌生了。

　　苏琛并未答话，侧回身子拿出了手机，看着光亮却又忽然收回了。然后对索然说，那我们出去吧。便起身和其他人告别，在众人的询问声中牵起索然的手微笑。那些人如恍然般露出暧昧的笑容才放她们离开。

　　如果这样的离开，然后出去，或者散步，或者找一间咖啡馆坐着，都会是一场完美的初见吧。可是世事偏偏不让任何事情完美。

　　当苏琛正要拉开门的时候门却开了，索然也看向进来的人，却让一向镇静的她大吃一惊。眼神中浮现的竟是迷惑和不可置信。

　　进来的人竟是谭思。

　　谭思看到她却像是很开心的样子，走上前看了看索然身边的苏琛，目光掠过她们牵着的手，笑说，阿索，我们很久没见了。你还是老样子。

　　索然看着谭思并未答话，甚至没有任何的表情，任何的动作。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屏幕背着的光下，苏琛却忽然看不清索然的表情。

　　谭思见索然没有表示也没有任何的不愉快，甚至没有反应，只从容一笑，脚步轻移的向她身边走了过去。索然在她动起来的时候便低头抬起脚往门外走去，不管不顾的模样颇有些横冲直撞的勇猛。

　　却在踏出房间的那刻听到背后的音乐声中传来的模糊的一句话，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我知道你很想见她。我可以帮你。”

　　苏琛跟随其后，甚至可以看到索然瞬间僵硬的脊背。停在那里。清晰的身影就像电影按了暂停那样一动不动的静止在那里，仿佛已经如千万年般伫立背影。

　　她回头看了一眼刚刚进来的女人，所有的人都在望向这边，幸好有人比较自觉，把音乐停了下来。可是越发的寂静，竟让满场再无人露出声来。

　　而那个说出话的人，却是微笑着的，从容不迫之极。眸光中夹杂着淡淡的逼迫，却被很好的隐藏在笑容里，一眼望去，连苏琛都觉得微微的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