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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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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璌眼也不眨的望着叶辰瑞,从进来到现在他一直在喝酒,一声不吭,身旁的纪浩哲只能静静的陪他喝。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么久远的事情,可往事就这样突然浮现,然后历历在目。她深吸了口气,坐到他身边,并抢过他手中的酒自顾自喝了起来,叶辰瑞看了她几秒,然后拿了瓶新的,谁也没有先开口,直到她喝完第四瓶,他制止了她继续触向第五瓶的手。
既然嘴空下来了,她也就顺其自然地说出心中的问题,一如当初林越出轨时,他问得那些禽兽不如的玩意儿。她说:“你和傅艺薇分手了,为什么分手,是性格不合,还是劈腿什么的,是谁劈腿了?”
叶辰瑞重重的将酒瓶砸在桌上,而后脸色铁青地说了句滚。纪浩哲赶紧调停,他一边朝她挤眼睛,一边让她闭上嘴。
她一概视而不见,只捡着自己想知道的重点接着问,她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吓得纪浩哲都想冲过来给她下跪。
她仍旧不管不顾,并且毫无负罪感,想当初林越出轨的时候,叶辰瑞可是将她的底刨的一点不剩。
不过她也很清楚,这番挑衅肯定得不到回答,她只好换了一种战略。她说:“你要是不告诉我,我自己去问傅艺薇。”
叶辰瑞立即拉住她的手,手劲很大,她挣脱不得,只好以流氓式的性骚扰迫使他松开,眼见她越走越远,他急得放了句狠话,他说:“你要是去了,我就和你绝交。”
她头也不回,他只好跟了上去。一到门口,她就上了辆出租车,返回学校。
她去了教室,寝室,还有他俩平时常去的地方,都没有,最后,她去了图书馆二楼,在画册陈列区,她终于找到了傅艺薇。
二十多年未见,傅艺薇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眉眼间有些阴郁,大概是分手给整的。傅艺薇正翻着一本画册,耷拉着脑袋,显然不在状态。
她走过去,站在傅艺薇的面前,还未开口,傅艺薇厌恶的神情便投了过来。这不再预料之内,也不再预料之外,她知道自己或多或少会受点牵连,只是不明白傅艺薇眼中的敌意何来。
她向傅艺薇问了个好就直奔主题,傅艺薇瞥了她一眼便让她滚,与叶辰瑞一样的干脆,但她已非从前的脓包。她说:“虽然揪着这个问题很过分,但我是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和他分手?”
“你为什么不去问你的青梅竹马。”傅艺薇说。
“他不会和我说实话的。”她说。
她的话音刚落地,傅艺薇便烦躁地将画册甩开,再次投来的眼神里带着浓重的鄙夷。
这种程度的厌恶已然超过了正常的牵连值,作为一个年逾47岁的大妈,她再傻,也能察觉出他们分手的原因与她有关。
她的好奇心更重了,这段往事的谜底曾困扰了她很久,以前没勇气问,后来问了也白问,现在答案就在眼前,她不受控制地问出口。
“你们两人分手与我有关?”她说。
傅艺薇当即被刺激到了,整个人像只刺猬展开全副武装。
“你怎么不装了,”傅艺薇说,“怎么不继续端着你那副楚楚可怜、草木皆兵的样子,成日成日的显摆了,唐璌,你真让我恶心。”
“我似乎没有破坏过你们。”她说。
“可是因为你,我们分手了。”傅艺薇说。
“理由是什么?”她说。
“我让他理你远一点,他不肯。”傅艺薇说。
“只是这样?”她说,“这应该不是最终理由吧。”
傅艺薇的眸光开始破裂,仿佛镜面在一瞬间化为成千上万枚碎片,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她飞来。
化作从前的她,估计会吓晕过去,但是现在,顶多算个毛毛雨啊毛毛雨,她坦然的对上傅艺薇眼中的锐利。
其实,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坦然,她是有些意外的,说起来,这样的傅艺薇是初次遇见,与记忆中的曼妙形象相去甚远,果然,一遇到爱情,天使也会变成恶魔。
她的从容不迫令傅艺薇冷静下来,可神色中的讥嘲却越来越深。傅艺薇说:“我不能忍受他把我当做你的替代品,我居然会成为你的替代品,真是太可笑了。”
她愣了愣,这个说法着实吓了她一大跳。
傅艺薇会是唐璌的替代品,怎么可能,影子能替代阳光吗,别说傅艺薇想笑,她也想笑了,可是还没有笑出声,傅艺薇就赶人了。
既然得到了答案,她也就听话地滚了。一走出图书馆,她仰头望着天空,确认一下今天的太阳是否变成了月亮,一直晒得眼睛发酸,脸颊发烫,她才低下头,继续往前走。
走到下一个路口,就发现叶辰瑞站在那里左顾右盼,一见到她,他当即迎上来,开口就问她是不是真的去找傅艺薇了。
她想了想,然后摇头否认。
叶辰瑞松了口气,还没有完全喘匀,神经又绷紧了。他听到她说:“我正打算继续找找,学校再大也就这样,总能找到的。”
“别找了,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叶辰瑞说。
她知道,叶辰瑞又要编故事了。两人找了个清静的地方继续喝下半场,两杯酒下肚,叶辰瑞言简意赅的给了答案,他说:“艺薇说我不爱她,和我在一起没有存在感,所以要跟我分手。”
她撇了撇嘴,这一次尽管没有编瞎话,但是这种说一分留九分的行径,很是让人讨厌。不过,她也不打算刨根问底,对于这件事情,一知半解就可以了,毕竟,过去的事情始终是过去了,纵然她一直活在过去里,可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纠结无用,知道的太多反而是负累。
只除了一件事,就是傅艺薇所说的“谁是谁的替代”这个问题,她相信傅艺薇说的是实话,因为这对傅艺薇来说根本就是奇耻大辱,而傅艺薇在此事上的表现也确实是难以启齿。
可对她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她们二人有相似的地方吗,她们二人是一个水准吗。尤其是,这件事还牵扯到了叶辰瑞的取向问题,简直就是诡雅异俗。
“你是怎么想的?”她说。
“说实话,她说的那些我根本没听明白。”叶辰瑞说,“只是她坚决要分手,我无法挽留。”
“你想过原因吗?”她说。
叶辰瑞露出了一种迷茫的神情,傻不拉几的,一如当初。她忽然不想再纠结了,这种人头猪脑怎么可能想的通,不然也不会等到她和林越相携终生以后才反应过来。
她将两人的杯子倒满酒,接着以杯子碰了碰他的杯子,四目相对,两人相视一笑。
这算是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从高中时代开始,两人就成为了各自的避风港,伤了痛了喝点酒,好像什么都能淡一些。
叶辰瑞又叫了两箱啤酒,他似乎真的很难过,神情不似往日的飞扬,潮红的面庞积着薄愁,喝得越多眉头拧的越紧。
原来他是真的动了情,无论是哪种,都不会特别好过。
唐璌很懂这种感觉,自时光逆行以后,她的快乐就变得很难,因为生活的本质是绝望的,而她也不是一个很会调适的人。
她没在说什么,拿起酒就自顾自喝起来。面对失恋,酒大概会是多数人的选择,因为这是除了挽回以外唯一可做的事情,他不想挽回,所以只能喝醉。
那就喝吧,太清醒容易痛,迷迷糊糊的最舒服,只要不以它为生,偶尔疯一次没什么大不了。于是,她一杯又一杯,一杯又一杯,叶辰瑞也是一样,等到两人都趴倒在桌子上,她的本能又开始掌握了话语权。
关于傅艺薇在图书馆说得那些,她适当加工了一下,然后委婉地问了出来:她问他有没有觉得,她和傅艺薇有些相像。
叶辰瑞大声地笑了起来,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搞笑的段子,笑得几乎岔了气,他一边笑,一边以不要脸来回敬她。
她觉得有些受伤,不是因为他的笑,而是他的神情,太真实了,丝毫没有掩饰的痕迹,他是真的觉得她不要脸。
她本该揍他一顿,但脑子有点笨重,身体也不受控制。她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想了想,还是继续说:“有段时间,我一直在模仿傅艺薇,真的挺难堪的。”
她不想将这些事情藏在心里,人生已经如此不易,她再不想承受一点点的负担。
她以为这件事会引起叶辰瑞的鄙视,谁料他竟然很早就知道,而且很坦然的说了出来,他说:“你模仿的真差劲,我看的尴尬症都出来了。”
“我模仿她,你就不觉得奇怪吗?”她说。
“女人之间相互模仿不是很正常吗。”叶辰瑞说。
她拿起杯子续上酒,而后一口闷,对他的这种自以为是的了然,她感到万念俱灰,也是,不然也不会看着她和林越交往、结婚、生子,活该33了还是光棍一条。
她继续倒满酒,接着第二杯,她也对自己的蒙昧无知感到羞耻,在当时,她竟然会天真的以为没有人发现,还庆幸的把它当成秘密小心翼翼地藏进心里,且每每在午夜梦回时,被它搅扰的羞愤难当。
真是个不愉快的发现,她忽然觉得“替代不替代”这个问题傻透了,尤其是想从叶辰瑞这个懦夫的嘴里得到答案,简直就是蠢不可及。
现在,她唯一觉得安慰的是:在当时,她没有发现,否则,以她的玻璃心早已被那种羞愧感覆灭。
她被这打击弄得意兴索然,除了喝酒,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只要想象那个场景,她就觉得自己就是个蹩脚的小丑,而且还没穿衣服。
在她不期待人头猪脑能解读她的心情时,人头猪脑突然话锋一转,说出了今晚上最顺耳的话。他说:“你不用太自卑,你们俩压根就不是同一款,你也不需要模仿她,她的优秀其实也是一层保护色,本质上她和你一样孤独。”
“我要怎么理解?”她说。
“你是因为害怕而孤独,她是因为优秀而孤单,只是她擅于掩饰,而你就知道傻愣愣地躲起来。”叶辰瑞说,“不过,她最初吸引我的地方就是那种截然不同的自信与坚韧。”
唐璌蓦地抬起头,突如其来的答案令她的双眼续满泪水,原来是这样,她们的相似之处是孤独,所以,她才会和傅艺薇成为朋友,所以,傅艺薇才能犀利的发现叶辰瑞隐藏在心底的潜意识。
如果可以,她很想扒开叶辰瑞的心看看,究竟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往事。
她闭上眼,任眼泪划过眼角,叶辰瑞以为她醉了,于是背起她回学校,醉鬼的体重跟死猪差别不大,短短几百米,他累得热汗直流。
好在一路上风不停歇,喝了酒的大脑被风吹得愈发清晰。
在冷风中,从前疑惑的岛屿渐渐浮出水面,他好像有些明白傅艺薇口中的“不爱”是什么了。
或许真的是这样,一直以来,他对傅艺薇的感觉更多是欣赏,是在追求一种相似,某种程度上,傅艺薇更像他的情感寄托。
那么,寄托的是什么?追求的又是什么?
他不敢再想下去,背上的人一直咕哝着,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他放慢脚步,走的更稳一些。
唐璌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怎么说曾经也是日日泡吧的人,尽管在生理上还扛不住酒精的麻醉,但在心理上,她早已练就了一套应对机制。
她将手臂收得更紧一些,以让他们的身体靠得再进一些。面对接下来的挑战——叶辰瑞与傅艺薇超过两年的交往期限,她忽然有了无限的勇气。
无论他们之间有多亲昵,他们的心终究不在一起,只要抽丝剥茧,就能发现,他的心早已在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