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季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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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澄明与听无非这段姐友弟恭的关系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季澄明已经自然地操心起了听无非一天究竟喝几杯水，并且会在听无非忙于公务忘记吃午餐时冲着他的大师姐生气。
听无非也不恼，通常是神色带着无奈，低声应他：“好，我马上就吃。”
“不许马上，现在就吃！我看着你吃！”
“好吧，那就现在。”
“等会，这都冷了……我去做一份新的来。”
是的，十指不沾阳春水、曾经连泡茶都不会的季小公子，如今已学会了下厨。倒也不是他突发奇想，东海实在是个乡下地方，要什么没什么，季澄明打从意识到师姐对他很好起，就像苦恋女神多年终于抱得美人归的深情人一般，恨不得十倍百倍地好回去，怎么见得师姐吃这里的粗陋饭食？
纸鹤只能从别处带来原材料，拐个厨子回来未免高调，季澄明不肯叫师姐被人说嘴，就只好挽起袖子自己下厨琢磨。
他这样聪颖的人，但凡用了心，有什么学不会的？虽然暂时只会做听无非爱吃的东西，但他也没想过做给别人吃，这些手艺已经够用。
季澄明得意地想，他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那什么季烨，难道会有这样的本事吗？
——被听无非“宠”久了，确信了自己的地位，季澄明的胆子渐渐大起来，曾经不敢想那个人名，也敢拿出来暗自比较比较了。
这日洗手作羹汤后，季澄明喜滋滋地拎着食盒走进听无非的办公室。
他胆子一大，就容易恃宠而骄，骨子里小公子的自我脾气出来了，压根也不敲门，将听无非的办公室全然看作自己的地盘，向来是长驱直入的。
季澄明本以为自己会看见一只伏案工作的大师姐，但人刚进门，屋内的两个人便都向他望来。
一个是听无非，正捧着一杯茶含笑啜饮；另一个，季澄明瞧着却陌生又眼熟……
季澄明想了三秒钟，才猛然叫出声来：“庆伯伯！”
那人也在看季澄明，同样盯了几秒钟，目光从脸飘到衣裳，从手上拎的食盒飘回脸上，嘴唇张张合合，却始终不敢喊出名字来。
直到季澄明抢先喊了他一声，季庆才松了一口气，晓得自己没认错人。先唤了一声亲亲热热的“澄明”，紧接着就是脱口而出，“澄明变化极大，都叫我认不出来了。”
“是，是吗？”季澄明见到故人的满心喜悦里忽然掺进了一丝阴霾，但在听无非含笑的目光中，强行被他忘记了，“毕竟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嘛。”
“是是是，澄明已经是大人了。”
季澄明和季庆并无血缘关系，季澄明也不是季庆看在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因此季庆并不如何在乎季澄明的变化。季澄明自己找了理由，季庆自然也就顺坡下驴，将这个话题跳过去了。
“这次前来，是因为东海秘境工程将要交付，咱们家投进去了不少钱，因此便来看看。”
季庆过来就是打的突击检查的意思，没告诉季澄明，当然是怕这个吃里扒外的玩意转头就告诉他的亲亲大师姐。
吃里扒外的季澄明第一反应是：“咱们家投进去的钱不是送给师姐的吗？怎么还要来检查？”
季庆亲切的笑容都僵硬了。
听无非不知有意无意，向季庆轻轻一笑，打破了室内尴尬的氛围。
“澄明手里的是午餐么？季大人远道而来，想是腹中饥饿，不如先略用些饭食，下午再去秘境游览一番？”
季澄明对着听无非娇纵，对来自季家的季庆只有更娇纵的，当即就抱住了食盒摇头：“不成不成，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庆伯伯若是饿了，我再出外买些来。”
他那防备的眼神一瞧，季庆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还是听无非慢悠悠地在一旁找补了一句：“澄明的意思是，他新学做饭，做出来的怕是不合季大人胃口。既是客人，便不能失了礼数，还是从酒楼点餐为佳。”
季澄明听出来了她话里对他的警告之意，也反应过来自己见着家里人有些得意忘形，不敢再吭声，蔫头蔫脑地走出去买饭食了。
季庆瞧在眼里，心中不免纳罕。他是晓得季澄明的骄狂的，这孩子虽嘴甜肯叫人，却是自小被人捧大，骨子里的傲慢半分都不比别人少。
如今却轻易地肯低头？
他对听无非，便又高看了三分。
季澄明人不在，听无非搁下茶盏，面上是惯性的微笑：“季大人也见着了，我待季家公子，着实可算得上尽心了。”
季庆皱眉。季澄明寄回家的纸鹤中，确实大篇幅地提到了自己的大师姐对他有多好，这也是老祖宗吩咐季庆过来的原因之一。如今看来，听无非对季澄明的好暂时是没瞧见，季澄明对听无非却好得很。
“季大人说哪里话，您扪心自问，澄明聪慧灵透，我若是对他不好，他可会投桃报李？”
这倒确实是。这小子自幼就精得很，绝不肯做亏本买卖的。
但道理是如此，季庆却不想服软，因此仍旧板着一张脸，冷笑道：“季家送出去那许多钱，澄明不懂事，更是恨不能将身家都赔出去了，就算拿钱砸，也该砸出个笑脸来了。”
家长找上门指责她骗小孩钱，听无非一点儿都不脸红。
“功德碑虽说与季家的好处难说，可我将一个才刚筑基的少年，力排众议，安插到生活秘书的位置上，可也废了不少事。他在此处有了资历，功德碑焉知不会成为他日后的青云梯？”
“季大人，我已仁至义尽，您可小心，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她说得句句在理，季庆一时间也无可辩驳。他又拉不下脸来立时同听无非服软——否则不是像买官了么？
听无非这时候自然地望向门外：“澄明回来了。”
话题转移，气氛渐渐便融洽起来。
季庆的到来似乎只是一个费点时间的插曲。除去季澄明本人因为家里人来到而高兴了半天，并未溅起什么水花——季家送来的钱早就说好了是送的，如今不过是不甘心，想看看听无非脸皮薄不薄罢了。
可听无非陪了季庆大半天，脸上的笑容连弧度都不曾变过，季庆也只能铩羽而归。
——可听无非做事，向来是爱一箭双雕，甚至一石三鸟的。
下午的时候，全城人都看见了季家的季庆来东海秘境考察，听无非身边新多出来的那个秘书亲亲热热地唤季庆为伯伯。
这消息传出去，当即就有人捏碎了手中的琉璃盏。
“季家，季家真是好得很，强龙尚且不压地头蛇，他三番两次挑衅我等，以为望族之间还分三六九等不成？”
有人恨得牙痒痒，自然就有人抚掌大笑。
“都说那听无非为人刚硬，之前拒了多少人的人情。现在看来，果然是因为年纪还小嘛。现在长大些了，便知道与人为善的道理了。季家老鬼一笔钱财换来家中儿郎跟随听无非左右，这买卖可不亏。”
“咱们家中的少爷也颇有几分灵慧，大人您看，要不要……？”
季澄明浑然不知自己成了一个招牌，季家不会同他讲，听无非自然更不会。
季澄明只知道听无非待他好，就连他有时候工作当中不合要求的地方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季庆来过之后，季澄明见了家里人，莫名其妙的勇气更多了三分。
于是在有一日，他清晨起晚了，眼看就要迟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匆匆抓起来的外袍并非工作要求当中的素色，而是更符合季小公子脾性的凤纹锦袍。
一路上他的心跳都快得很，说不出来是忐忑还是激动。很久不曾穿这样张扬的颜色，季澄明只觉得周围人都在看他，叫他一时间有些面皮发烫。
他心里安慰自己：起晚了穿错衣服了，也怪不得他，师姐会谅解的，不过是件衣裳而已，明日便换回来。
一路走到办公点，楼下的同僚们先瞧见了他。
季澄明同大家的关系都不错，因此同僚们便嘻嘻哈哈的：“澄明今日的变化怎么这样大？都叫我们认不出来了。”
这话似曾相识，季澄明略一回想，便想起来正是季庆见他时说过的。
他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哪有的事，不过是换了件衣裳，怎么就变化大了？”
同僚们没看出来他的不悦，还有人一本正经地分析。
“那可不同，我们早就有些疑惑了，你怎么上值和散值的状态，活脱跟两个人似的？私底下啊，我们叫上值的你季兄，下值之后呢，是季弟弟～”
“现在便是个弟弟呢！”
众人大笑起来。
季澄明勉强跟着笑了几声，随口扯了个理由落荒而逃。
他自己心里是清楚的，他上值时是按于鲤的教导，做出的是听无非喜欢的样子，下值后才能松快松快；今日穿回了往常的衣裳，一时得意，神情举止便按着自己的本性来了。
同僚们不知于鲤的教导，更不知道听无非的喜好，不是局中人，反而看得清晰。
可季澄明看不清——他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以这幅模样出现在听无非的眼前，去问她。
你对我好，到底是因为我，还是我扮演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季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