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回报火葬场男主后》趁雨听江流

29、施粥

　　打从秘境回来之后，季澄明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大师姐似乎对他好起来了。

　　不，准确说应该是，大师姐对他好得更加明显了。

　　过去大师姐也对他好，但这种好通常克制而隐晦；现在大师姐对他的好，却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新年已至，季澄明刚被听无非带回太仪宗吃了一顿提前的团圆饭，就又马不停蹄地连夜赶了回来，预备参加第二日早上的公益施粥活动。

　　他刚走进项目组安排的宿舍区，手里还提着听雪峰带回来的梅花茶，就听见从某扇窗户里面，传出来了耳熟的谈笑声音。

　　“抽签？往年咱们是需要抽签轮流跟着听大人出门，今年哪里还有必要么！”

　　“是啊，听大人虽不曾明说，但只从她近期做什么都爱带着季澄明，就可见她的心意了吧？”

　　“他才刚来几天，就爬到我们头上去了……”

　　“酸什么酸呢，人家本来就是正经的生活秘书，换作于鲤在这里，你敢说这话么？不过，听大人确实对季澄明额外地另眼相看呢，也不知何故。”

　　季澄明不由得停下脚步，略略地凑近那扇窗口。

　　“人家长得好看，性子又好，学东西又快，莫说听大人，他来的这么短时间，跟谁相处不好了？这样长袖善舞的本事，听大人不看重他才奇怪吧？”

　　“虽是这么说，但他年纪小，热情得也过于刻意了些，于鲤不是更春风化雨，叫人挑不出错来么？于鲤还是同听大人一道长大，照理来说听大人也该是更看重他。”

　　“我听说了一个秘密哈，关于听大人为何这样喜欢季澄明……你们可不许往外传！”

　　“绝不绝不！你快说！”

　　季澄明屏住了呼吸，同窗内正想要听八卦的那些人一样紧张。

　　“我听说啊，听大人曾经有一个爱人……”

　　一阵大风忽然吹来，地面上飞沙走石，庭院中的老树枝叶乱响。窗内人说话的声音本来就轻，被这阵风一捣乱，彻底吹散了。

　　季澄明一点儿都没听得见后面的话。

　　他皱着眉头往窗边走了几步，想要再凑近些听。

　　就听见窗内说：“怎么忽然起风了，我去关个窗户。”随后室内便有椅子滑动的声音，脚步声响起，一路往窗边而来。

　　季澄明一惊，左右望望，找不着能逃开的路。耳中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心中一急，蹲下身去，直接在地上无声地滚了一圈，滚到窗下的墙根处，屏息蜷身。

　　窗内的人果然不曾瞧见这个视野盲区，随手就关上了窗，继续谈笑去了。

　　季澄明缩在墙下，只听见他们不断地惊呼。

　　“真的吗？不会吧？很难想象听大人会这么做哎。”

　　到底是什么事情？季澄明心里百爪挠心。

　　他还待再听，就听见有人道：“好了好了，莫说这种八卦了，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做不得数。”

　　“知道，大家就是听着乐呵一下，没人会当真的，放心好啦。”

　　屋内的谈笑便转到另一个话题去了。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去现场做公益，季澄明还是有些神思不属。

　　太仪宗的新年施粥行为持续了几百年，从一开始的施薄粥让贫民安度新年，到后来普遍生活水平提升，赠送的东西也不断变化，只是为了方便，民间仍旧习惯于将其叫做施粥罢了。

　　今年听无非参加的就是东海郡城主府的施粥活动，这次的小礼物是东海特产的海鱼皮和油脂，经过处理做出来的可折叠小灯笼。

　　装在一个个红色的福袋里，赠送给过路人，再送上一句新年的祝福。

　　季澄明频频走神，很快就犯了错。

　　一个小男孩站在他身前好久，都不见这个大哥哥给自己福袋，越等越委屈，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嘹亮的嗓音立刻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也惊醒了走神的季澄明。

　　他还有点没回过神来，低头看见眼巴巴的小朋友，下意识地道歉：“抱歉，你长得太矮，我没看见。”

　　小朋友一顿，哭得更厉害了。

　　小朋友的奶奶手上提着刚买的菜，正与旁边人说笑着从远处走来，一听见自家孙子的哭声，立刻变了脸色，以一种老年人难以想象的飞快腿脚冲过来，跑到小朋友身边。

　　有了家长助阵，小朋友更委屈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奶奶从周围人口中得知了原因，一边哄孙子一边就指着季澄明开骂。她周围有人拉住她的衣袖，劝她不要跟官老爷顶牛，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还是她自己。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老奶奶更生气。

　　“怎么？他做得不对还说不得？那施什么粥？做样子好玩吗？”

　　孩子的哭声、老奶奶大嗓门的骂街和周围人的叽叽喳喳，迅速地将此处搅和成了菜市场。

　　季澄明再长袖善舞也没有同这些底层人民打交道的经历，更缺乏应对突发事件的经验，一时间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只会苍白地道歉。

　　他身边的几个同僚倒是经验丰富些，但一时间都被身前排队的百姓缠住手脚，脱不开身前来帮忙。

　　正在季澄明满脸通红，心下又急又气的时候，他又嗅见了那春冰化水般清洌的香气。

　　季澄明豁然转身，正撞进听无非平静的目光当中。

　　不知为何，分明听无非还一句话都不曾说，季澄明却忽然感觉到了比刚才更多十倍百倍的委屈，一时间恨不得如同那个哭闹的小朋友一样，在师姐面前哭诉。

　　他好歹想起来现在自己惹出来的乱子还未曾解决，强行忍住了涌上来的情绪，只低声唤了一句：

　　“听大人。”

　　听无非只向他点一点头，并不曾多说什么。

　　但是她人轻描淡写地向前跨了一步，却恰好将季澄明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那老妇人眼神浑浊，一时间只见到出来一个小姑娘，戾气更重三分，言语间也越加刻薄，竟是要不依不饶将这次的施粥活动搅和完了才好。

　　听无非无视了那位老妇人。她目光一扫，蹲下身去，目光平视小朋友，手中翻动，本来空无一物的手心中，竟蹦出来一只歪着脑袋的小鸟儿。

　　听无非的手向前一递，小鸟儿也叽叽喳喳地叫了两声。

　　那一直大哭不止的小孩儿，目光也不由得被小鸟吸引。看见听无非将小鸟送到他的面前，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想要去碰那只小鸟。

　　鸟儿啾鸣一声，展开翅膀，轻灵地跃到小孩儿的手上。

　　小朋友和小鸟一起歪歪脑袋，扑哧一声，他挂着泪珠，笑了。

　　这里的争执早就引来了不少当地百姓的围观。

　　听无非一露面，就引起了人群内的一阵骚动。

　　很快就有人去拉那个老妇人：“这可是听大人，莫要污言秽语！”

　　听无非当初承诺东海百姓，会保他们吃喝无忧。当初不信的人并不少，但是几个月来，她当初承诺的事情，每一件都做到了。

　　现在还有不少人特意辞了手上的工，去参加听大人的培训，想要日后在那什么秘境开放之后挣一分前程呢。

　　凡人虽不觉得自己与修士是同一类人，可听大人做的事情，是人人都看见了的。

　　这样的好官，若是叫她以为东海都是些刁民，岂不是要寒了心么？

　　三五个人上去拖抱劝说，兼之那小孩儿已经不再哭泣，正捧着小鸟玩得不亦乐乎，老妇人自然也就讪讪地闭了嘴，不再吭声。

　　施粥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听无非却又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的季澄明来：“这孩子不懂事，做事走了神，该赔礼的。”

　　她轻轻推了一把季澄明，将季澄明又推到前头来。

　　季澄明再次直面众人的目光，但是这一次，他的心中却奇异地不感觉任何一点委屈。

　　他心甘情愿地弯下腰来，真心实意地同面前的老妇人并小孩儿道了歉。

　　因为季澄明知道，大师姐全是为了自己好。

　　类似施粥这天发生的事情不胜枚举，季澄明每一天都在感觉到大师姐对自己的关心。

　　这种关心温和如同流水，非得心思敏锐之人才能在当时就察觉到心意。

　　但是它又那样明显，明显到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忽视。

　　季澄明的心就在这样的关怀里被一点一点浸透了。

　　某一日他正工作的时候，就有纸鹤扑棱棱地从窗外飞来。

　　当即便有附近的同僚笑：“又是澄明买的吃食？”

　　季澄明打开包裹，含笑点头。

　　这次是琅琊珍馐的白玉芙蓉糕。他将周围的同僚们分了一圈，另有一半被他好好地重新包裹起来，预备休息时放在听无非桌上。

　　季澄明这些日子察言观色，早看出来听无非喜爱甜软糕点，却又不喜太甜太软的东西。他少年风流，尝过的美食不计其数，略想一想便能想出几十种符合听无非口味的零食。

　　他本就是听无非的生活秘书，听无非的一应生活他皆可插手，这些日子以来，将听无非照料得妥妥帖帖不说，连零食都考虑得极为贴心。

　　他以为这只是投桃报李罢了。

　　但对听无非而言，当季澄明某日为她送上了束发的带子，叫她低头时不必拂去发丝开始，季澄明就已经心甘情愿在往家庭主夫的路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