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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姜炀携了古灵精怪的小徒容儿,自水乡江下北往上京,赴那皇城宫中,行程倚靠两条腿而非御剑,干巴巴走了十多天的路程,姜炀一介男子,多年在外,早已习惯了劳顿之苦,难的是容儿一个小姑娘受不得奔波劳累,于是哭诉着向师父撒娇,变作了原身妖狐,姜炀只得答应将她揣着在包裹里行路。

      “师父,走路好累啊,为什么我们不御剑飞行呢。”

      姜炀微微低下头斜斜地看了徒儿一眼,半笑着悠悠道:“御剑颇费法力,为师修为低微,经不起这般折腾,不如两条腿一条路走到黑,还赏得沿途人情风光,岂不美也。”

      “是,师父修为低微,”狸儿一般的圆圆眼眨了眨,容儿对姜炀的反话明确表达了不满,“那徒儿就是天字第一号大笨蛋,谁让徒儿是师父教出来的呢。”
      最终还是姜炀一个人背着狐狸负着剑,乐呵呵、悠而自得地行路。

      有时候小狐狸饿了渴了,以饥饿为由装哭、以头抢地、两只雪白的小爪挠着明明不缺肉的毛茸茸的小肚皮,耍赖不肯走。姜炀便兴致勃勃地看着小狐狸撒完泼打完滚,看足了戏,再一起动身去街上买些吃食酒水。

      姜炀回京走的是一种心情,心情好了便走城里,心情普普通通便在野外山间行路,买好了吃食,一人一狐再次回到了林中。

      小狐狸重新化为人身窜过来抢过裹着肉包的油纸包,丝毫不顾形象地摸出白滚滚的包子大吃大嚼,姜炀便倚着树,自顾自地饮起酒来。

      难怪,前两年他在楚地的一个小村子里瞒了身份做了个教书先生,四面八方村子里也有几十个学童,几个穷村子的村长联合起来弄出了间屋子给他暂住着,也权作书塾,那些孩子每日早早迎着晨光来,至落日归家,听着这位白衣先生讲学论道,申之以孝悌之义。

      小狐狸容儿也是那段时间碰巧救下来的,姜炀念在为人师表的份上禁了酒,这一来就是两年多没碰过,出了楚地上路便迫不及待地想解解馋,这才贪了几杯…

      嗯,几壶,姜炀不禁噗嗤笑了,无奈地自嘲,何时成了这般贪鬼模样。

      人之一生若能日日悠哉畅怀若此,求什么金榜题名洞房花烛,求什么功成绝代千古留名,但求长空万里无云,天际斑斓有华彩,树影婆娑下,有酒足矣。

      姜炀还欲再开一壶酒,却被一只葱白的玉手啪地拍开,伸出去摸酒的手径自缩了回来,姜炀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却没转过眼神,仍是专注地瞧着那万里晴空,懒洋洋地抱起胳膊,顺口埋怨道:“珮姐姐,管的真宽啊。”

      “主人,饮酒过多伤身伤神,唯独不能消愁。”刚刚从子来中化身而出的秦珮执意地道,一边眼疾手快收走了最后一壶酒。

      酒味醇香,早已浓郁地弥漫在酒坛外的气息中,甜腻之中却阴阴有几分苦涩,令人闻之神往,再近如感大悲,十分神伤。
      此酒名扬花泪,是这一代所独有的酒种,一向以其口味独特而广为人知,不过由于其意味太过深远凄苦,若有若无的都是悲哀苦痛之味,少有人爱。

      “师父这么奇怪的人,和这苦死人的酒真是绝配,呸呸呸!”容儿因为好奇偷偷尝了尝姜炀新买的扬花泪,未料到好奇心会害死狐狸精,连忙将泛苦的酒水一股脑吐了出来。
      “哎…”姜炀不满地挑起眉来,“不喝别糟践东西,小狐狸精懂得什么是人间绝味?若是人人都欣赏,岂非落了俗套。”

      秦珮白衫冉冉,面容清秀,颇有些小家碧玉的韵味,却没得那好命,生在边境大户之家,英年早亡,香消玉殒之际仍有余念在世,被路过的姜炀好心收了残魂,当做剑灵温养在佩剑子来之中,几年调息下来,秦珮也慢慢重新化出了灵体实形,依托着姜炀瀚如烟海无边无际的强大修为,得以随时随地出了子来,行走在世间。

      秦珮是剑灵不需要进食,姜炀只顾着喝酒并不想吃东西,于是只有容儿一人坐在旁边的石板上大吃特吃,姜炀百无聊赖地看了看小徒弟,很是发愁地说:“为什么同样是女子,珮姐姐大方得体,你却如此狼狈,惭愧惭愧,是为师的不是,没有教导好徒儿。”

      容儿抬起头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不管不顾地吃东西了。

      大概小动物都是认吃不认人的,姜炀垂下细长的眼睫,一对凤眸懒散至斯,轻轻笑了笑,不知是笑容儿没有女儿家仪态,亦或是笑别的什么。

      秦珮安安静静地立在旁边,微微侧头想了想,还是预备去给容儿姑娘弄些水来,这样吃下去怕是要噎着了,一边抬头看了看那倚着树垂着头的剑主,平时瞧着懒散得没有骨头似的,但是作为跟着姜炀五年多的剑灵,子来已经久不出鞘,早年在魔族,每逢出鞘必是腥风血雨,尸横遍野。

      那段日子是秦珮最不喜欢的,因为剑主也厌恶那段往事。

      后来剑主救了的一只魔蛟少年,相伴许久,与其交往颇深,却最终离了剑主而去,剑主自己坐着伤了好一会子神,眼神却是涣散的,摘下了常年佩戴的冰冷如铁的假面,一对好看的凤目有些红了眼尾,痴痴地说,“我这样杀人如麻是不是不好?很讨人厌吧。”

      秦珮听来心疼,剑主年纪尚小,不仅是救命之恩收留之念,也当做自己的弟弟一般,于是灵念牵引,子来嗡嗡震了震剑主的手,灵光闪动,剑主低下头温柔地摸了摸子来较之别的剑都要细致雕刻拷打的剑柄,“我知道,我以后不会了。”

      秦珮有些难言说的沉重感,忧心忡忡地看着那边树下顶着张普通人面幻境的剑主,看起来竟然有些虚幻。

      几年前,秦珮彻底化为实在形体重归于世的那天,姜炀十分贴心地备好了包袱,里面装着女子衣裳与足够的盘缠,稳稳地放在她手里,面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淡淡地说,你可以回家了。

      在秦珮眼里,剑主那样看似云淡风轻地放自己归家寻亲的神情,其实十分可怜。

      如果自己也走了,剑主真的是孤单一人了。

      于是当时秦珮恭敬地下跪回道:“主人大恩,秦珮不敢忘,凡间旧事秦珮已然忘却,希望留在主人身边为奴为婢,尽心侍奉。”

      十七岁的姜炀眯着眼,仿佛很好奇缘由,探究似的问道,“珮姐姐可知我是谁。”

      “秦珮只知,您是秦珮的救命恩人。”

      “可别,”姜炀忽的笑了,薄唇微挑,一对凤目细长绝美,弧度美好,“我要是有起死回生的能耐,就不劳累珮姐姐藏于子来,修养多年方归了。”

      听闻秦珮主动要求留下来,姜炀忽的有些不知所措,于是无奈地说:“珮姐姐若是不嫌我麻烦多,跟着我也可,近几年在人间会轻巧些,带姐姐走走人间路,我是人族的王爷,也是鸣岐宫宫主的独子,哪样未来都少不了事端,到时候珮姐姐要是累了,我便再将姐姐安然无恙送回燕地关塞家中。”

      剑主此人,虽然只有十几岁的面皮,大多时候喜怒不定,也会开些玩笑,偶有些时候,秦珮却觉得他如自己族中的老辈一般,眼神中散发着一股子经年累月的老成感,像是经历过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似的,令人捉摸不透,又转瞬即逝。

      最开始的秦珮残魂一缕,还无法出剑化形,只能以灵识振动子来剑身来传达自己的意念。

      微薄的灵念也能察觉到剑主最初的少年张扬和天赋不凡,得知剑主十岁破皇阶,十五岁屠戮白城,子来首次开刃,便登了仙阶,原为凡家女子的秦珮着实惊了一大跳。

      仙阶如何?三族的仙阶修士是一只手数的过来的,大都是年迈老者,边境十万普通军士誓死守关,也就只有一千修士驻军,三位境皇,几十王阶,已是相当高的配置了,其他普通城池大概就是一位皇阶甚至更低,作为城主统领全城。

      当世的仙阶,屈指可数。

      听闻如此,当时只有十六岁的的姜炀只是好整以暇地回应了一个有些讽刺的笑容,秦珮只道他生的一副好容貌,又天纵奇才,却不懂他的意味。

      只听姜炀好笑地说,你知道皇城上京宫中何许配置?九九八十一位皇阶,算上那皇帝便是八十二位,禁卫军皆是王阶以上,上京守城将士不收普通人,除非皇亲贵族背景——有意思啊有意思,边关如此,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秦珮不禁哑然,这已经不是她一个普通弱女子所能非分之想得了。

      姜炀此人,平日里以和煦的样子待人时风骨出尘,凝然俊朗,持剑子来,剑身一舞一动甚是彰显气度不凡,风华清雅;煞性大发时便是嚣张跋扈,万分不近人情,剑起落间生灵涂炭,血腥而天地悲鸣。

      杀人如麻,这是姜炀十六七岁还在坚持的事,那段日子像是着了魔一般,十分痴迷屠戮的快感,后来一位故人因他太过血腥不告而别,姜炀才慢慢找回本心。

      至今子来封剑已五年,五年来再未沾过血腥,取而代之的是一管长箫,箫声呜咽中感慨良多,姜炀微微思考,便给此萧取了个名字——无端。

      凡事也无端,万事也无端,说不出个所以然。

      而姜炀有时独自沉思时,不言不笑,却还有那么一副不怒自威的威严相,举手投足皆是从容与稳重。

      秦珮心中朦胧觉着,剑主应该是有很多不为人知的艰难过往的,否则这么小的年纪,却老成持重——天地何以造人如此?

      “周而不比,和而不同。”姜炀为秦珮解释个中含义,这时的他眉色平和,语调清透,加上俊美无铸的面容,真的有那所谓之乎者也的君子味道来。

      子来是风系兵器,而无端灵系属性,天地间独一无二的一种强大疗愈能力,姜炀若风随意地修炼了五年。

      因灵系术法在史上从无记载,更没有修炼法门,姜炀只好自己摸索着来,结合着当年与师太苦学三年的医药之学,五年来,世间少了位负子来之剑的杀神淮王殿下,多了一位贤明远扬、救死扶生的启明仙尊。

      不过这次从楚地启程上京,姜炀却是收了沃若,再次取出了佩剑子来,面对狐狸和剑灵的不解,姜炀简单地解释道:“莫要张扬。”

      说起无端的来历,乃是姜炀生母应怜的师娘,姜炀的师太所赠。

      这位师太,着实是个传奇人物,姜炀从他学艺的故事,还要从他十岁那年升皇阶孤身遭人追杀,死里逃生说起。

      六月天里,鸣岐山上山下皆热的发慌,夏日聒噪的蝉热得不住拍动双翅,十二月湖仍旧散着灵息,波动着湖海山川,风云翠树。

      通往鸣岐宫的九千长阶,平日里见不到人寻常行走,由于宫上弟子皆御剑,故少见人影。

      少有人知的后山小路上,一个高挑的少年空着手,不慌不忙地走着。

      宫袍有些短了,改日叫母亲再带来几套,姜炀百无聊赖地心想,今年他十三岁了,生的比同龄少年高了些,衣裳便是追着赶着似的变短、不合身。

      自从他应了母亲的命令来了后山与师太学医,师太每日教他从后山小路下山,前往十二月湖取一团境的清晨灵光最盎然的湖水,带回山中炼药所用。

      后山一直设着强悍的结界,任何人不可进入,姜炀小的时候便知道,探究这结界之强绝不是应怜所设,而且结界明显是木系修士的灵力所化,应怜是冰系术法,而看遍全宫的木系长老也没有谁有这个能耐,姜炀起了好奇之心,多次偷偷上后山,试图找到结界的缺口之类,不料去了多少次,便是多少次无功而返。

      在朱峰上独自冲击皇阶遭人追杀,姜炀破釜沉舟跳下了万丈高崖,体内灵力已经散尽,无奈落入山崖下十二月湖万顷水波之中。

      无法,姜炀自小学什么都是聪慧过人,唯独在水中是狼狈不堪,四肢像是死了一般不听使唤,脑子里只有嗡嗡声与恐惧并存,罗毅教了他几年,甚至几次应怜咬着牙忍痛把他丢进水中,还是一次又一次毫无意义地像只落汤鸡一样被罗毅捞上来。

      最终无奈,两个大人还是放弃了想让姜炀会水的想法。

      用天璇长老的话来讲,应怜接到儿子的求救时吓得花容失色,丢下正在商谈的事务,领着一干众人加急驭白虹赶到时,众人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

      十二月湖湖心巨碑前生出一朵透明澄澈的巨大水莲,芙蓉花瓣端秀而柔美地舒展着,天地间隐隐有凤凰声伴着龙啸传出。

      玄青的古碑泛有碎碎点点的金光飞扬向长空,山间众禽高歌长鸣,纷纷结群在半空中飞旋、滑翔,其姿态虔诚而低下,像是在朝拜,又像是在迎接何许人归来。

      只见昏迷不醒的少年被稳稳地托举在水莲之间,一个若隐若现、着玄青长袍的男子立在水莲一侧,浑身虚无的像是快透明一般,看不清面容,朝着昏厥的少年方向微微低着头,似乎是在凝视着,只是稳若昆仑般的威压甚是沉重,应怜等人远在灵气充裕的湖边,都自觉气息都滞涩了几分。
      不知来者谁,却并无恶意。

  • 作者有话要说:  萧湘:我……我想换个作者!!!老子要出来抱抱亲亲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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