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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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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王府,正殿。
姜炀走的不急,还没进殿就听见熟悉的女子声音,伶俐娇俏:
“青色好看,珮姐姐,就青色吧!”
温柔的女声为难地回应:“还是等剑主来了再做决议吧。”
原来,按照规矩,家仆的衣裳都是各家特有的衣服样式以便于区别的,昨日应急,秦珮派人去为这些入府的下人们添置了些厚衣衫,但外衣需要统一形制主色,两女正在同魏武等人商量,姜炀没来,她们便失了主心骨,也不敢擅自拿主意。
“这些琐事本王不擅长,珮姐姐拿主意就好。”
闻着清声如朗月,容儿欢呼一声:“师父,你可算起了!”
抬眼看来者,却是惊为天上人。
姜炀今日着银凤形发冠,穿了身月白纹金边的衣裳,腰间系了块价值连城又朴素内敛的白玉佩,衣裙绣有青线池莲,栩栩若真,衬得人如莲中仙,肤白若凝脂,而他自身气质偏冷,带着假面,少了他原本相貌的凌厉,倒像是寒莲孤立,傲世平生。
“师父打扮的人模狗样,这是要去做什么呀?”容儿盯着宝贝一样盯着姜炀,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小命危矣。
姜炀瞪了她一眼,刚欲开口,后者顽皮地朝他吐了吐舌头,然后躲到了剑灵秦珮身后。
“胡言乱语,难道珮姐姐护着,为师就不敢惩戒你了吗?”
而姜炀见秦珮面目表情十分复杂,想起昨日夜里事,哑口无言。
下人端来早点,一道汤包颇对姜炀口味,面皮劲道而半软,汤汁浓馥并非滚热,适度入口,不过他只用了半屉,余下完好的都被小狐狸抱去了。
他这副身子,每月这虚弱日子都蛮难过,所以早便养成了辟谷的习惯。
秦珮还记得昨日夜里,她察觉厨房方向有人声动,前去查看情况,结果发现是自家剑主和一陌生青年共处一室,衣衫不整……
女儿家心思细腻,秦珮早便觉得姜炀于女子无意无求,还生了张绝色的面容,再加上她从前也听说过些许男子龙阳之好的癖性,结合昨日那副星星火光中暧昧的记忆,她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剑主何时结识的那青年,怎的进展如此之快……当年自己与丈夫虽然并非郎骑竹马绕青梅的交情,却也是实实在在下聘求娶过了六合礼,大婚后才能有亲密之举。
“罢了,今日要去拜访齐王楚王以及几位公主,先不与你算账,早饭备好了吗……”
秦珮跟了他这许多年,何曾如此紧张过,结结巴巴道:“备,备好了……”
姜炀:“……”你真的误会了。
既然回来了,合着礼数,确实应该前去,姜炀从过去皇帝赐下的,王府积压的众多宝物中,让秦珮择了个名目单,以便相送。
马车还是昨日出宫那辆,按着皇帝的意思算是赐给他了,姜炀坐的心安理得,端着王爷的架子穿过前庭院,白壁石板已经被新入王府的下人们清扫地一尘不染,见了他,又看见后面相送的魏武,众人了然姜炀身份,纷纷行礼称王爷。
他不作任何致意,迈出府门。
然后就在车前见着某个人高马大的家伙,立如青杨松柏,一身黑衣,头发利落地束起高马尾,英”俊又年轻,目不斜视,仿佛久等他多时。
姜炀:“你怎么在这?”
萧湘见他过来,顿时笑了,很是清正雅观,单膝下跪行了礼,恭谨道:“殿下。”
“作为殿下的护卫,自然应该时刻护在殿下左右。”
姜炀:“……”
萧湘看着他面无表情,却知道姜炀心里必然是别扭的,对自己的警惕也显而易见,于是主动开口:“萧湘为殿下赶车。”
姜炀只觉早起的精气神已然耗尽,无力地摆摆手,意思是随便你,让本王上车先。
萧湘便起身扶他上车。
马车内香炉雅座一应俱全,上好的毛毡可供坐落,姜炀自然而然地坐在正中的位置,隔着厚重的绸帘,只听萧湘语义复杂地说:“秦姑娘与容姑娘没有跟随,想必是府里初成事,少不得她们忙碌,殿下也没个可心人,今日若是我不在,殿下只能一人去那狼窝虎穴了吗?”
姜炀沉默了一会,背靠在车壁上,“不至于。”
“遇到危险,殿下如今这幅样子,该如何?”
姜炀蹙着眉重复了一遍:“不至于。”
萧湘坐于车前把握着缰绳,黑衣包裹着的年轻身躯强壮而有力,整个人赶马也是正襟危坐的,他知晓姜炀的忧虑:“殿下放心,萧湘设了法,此间只你共我可言听。”
“殿下可是不信我?”萧湘笑了,语气温柔又无奈。“也是,萧湘此次前来过于突兀,殿下不信任是对的,若是轻易信了,那车里坐着的小傻子可就不是我们狡猾又小心眼的阿英了。”
车里的人没给他任何回应。
他继续说:“殿下如今不信我,却愿意留我于身边,萧湘姑且斗胆猜殿下还是念旧情的,不过如今殿下身边着实空虚,留我的另一部分原因,大底是需要我帮殿下做些事了。”
年轻男人带着笑意问:“殿下,我猜的对吗?”
仍无回音。
“信任可以新建,可是情意没了就难再续了,我怕,我怕殿下将我忘到脑后云烟,五年刻苦修炼,也许我还没有足够的资格站在殿下的身边,但为殿下做些事,拼个命,都是萧湘心甘情愿的。”
萧湘还要继续说:“殿下……”
“行了,”清冷如月的声音,不低不高,一起一落的字音都砸落在萧湘的心尖,萧湘只觉胸膛中心脏有些跳的快了。
姜炀轻轻叹了口气,好似无奈的语气道:“看来,你是将本王的心思摸透了。”
策马长驱直行,车在上京长街中稳稳当当地走着,萧湘单手抓着缰绳,黑衣包裹之下的长腿一跨,笑道:“萧湘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一介魔物只身入人族,也不怕丢了小命。”
萧湘便继续笑:“这不是有殿下在么,萧湘也不算只身一人。”
姜炀:“……”
萧湘加重几字终言:“殿下,萧湘为您,忠意难表,但所能者,万死将未辞。”
一字一句是诚意,是忠心,是衷心。
几许缄默,两人隔着一道厚重的车帘,各有心事,却殊不知连吞。吐气息的频率都是相同的。
姜炀心里的算盘打的飞快,不过拢到最后通通推向最后一个择项——改日再说,现将今日之事办成,此人,不可不提防,也不能冷了其心意,真如他所说,自己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总不能单枪匹马在此,太过被动。
似乎是方才的言语有些敏感,萧湘便岔开了话题来缓解一下这略显冷漠和敌对的氛围:
“殿下,瞧这远近,咱们今日就先去楚王那儿,您可还记得楚王殿下是哪方人物?”
姜炀抿了抿唇,开口道:“楚王单名安字,字雨轩,年十八,善书画,好风雅,至于性格,本王与他仅几面之缘,未可知。”
“可成家?”
“嗯,前年娶了丞相之女为正妃。”
这回应便表示两人愿各退一步战线,暂时安宁。
于是在不算远的路途中,主仆两人零零碎碎地说了些闲话,毕竟初来人世,萧湘问的多些,姜炀答的简略。
最后萧湘非常应景地感叹了一声:“人间,真大。”
姜炀:“……嗯。”
其实他很想问,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不是难捱出口,只是时候未到。
京城面上仍然十分平静,虽然众人都已然得知某位魔头回京,但也无人敢发声如何,但家家户户都开始警惕起来,只有高官贵胄之间明了当年事,若是有个良心未泯的,还能叹声气,道句可怜。
姜炀知晓自己在京城怕不会多招人待见,这位谋面甚少的弟弟也不太会多亲热,多半又是面子上的客套,不料这位楚王是个耿直的主儿,一听淮王来了,派了轰轰烈烈一队人出来,白刃亮出,直接落了府门,拒不接客。
姜炀还在车中,本着听闻萧湘与他们交涉,虽说被拒之门外有些难堪不快,但也暗暗惊奇,这魔物的口舌居然不赖,可惜三寸不烂之舌最怕愣头青,看来是他不够了解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罢了,萧湘,我们回去罢。”
“麻烦再通报一声……”萧湘维持着礼貌的笑容,长身鼎立,魔族本就生来高大,他的容貌又格外出挑,英气逼人,在众多仆卫中鹤立,十分惹眼,闻言,顿了一下,侧头回道:“是。”
“淮王爷还是请回吧,我们家殿下今日不见客,还请淮王爷体谅。”
为首一粗壮五短的黑衣络腮汉子横刀于前,挤在一起的五官显得油腻老厚,面上是不屑与冷笑,声音故意大的很:“做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的。”
他咧开难看的嘴脸,笑的不怀好意:“您说对吗,王爷?”
姜炀皱了皱眉。
萧湘听了姜炀的吩咐,原本已经准备转身回去驾车,突然停住了,背影伟岸,黑衣劲瘦,本是端正,却仿佛突然燃起了一股子可怖的气焰,长发微微扬起,气势顿改。
络腮男仍然未觉不对,一句之后还想说下一句,腆着脸晃到楚王府的台阶下,只听车内人如高寒之月般近似无温的男子声嗓:
“萧湘。”
一声过后,几许沉寂,萧湘的身影固执地没有动作,拳心握紧,迎光而立,隔着马车壁,好像在凝视着那车内之人。
姜炀几乎无声叹了口气,他虽无法力,感知却不弱,方才明显地感受到了滔天的杀意,若是他在外面,随手将那猪猡凌迟了都无人敢管,但萧湘的身份现并不稳,不能出头出事,只好复唤道:“阿湘。”
“回来吧。”
讽刺的也不是他,至于如此吗。
愤怒与杀意源自本心分内,无法作伪,能被自己感知到的必然是最精纯的意识,萧湘不可能是为了讨得自己信任而出头,虚假而强大的意念是很难形成的,姜炀直接否定了这种可能。
所以,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闻声,原本紧绷着的氛围突然松懈,萧湘周身的势头猛然减弱些许,唇角微微抽搐了下。
……要命。
其实他原本的名姓十分荒唐,姜炀似有深意地赐他名字,唤他萧湘,他便安然受之,但若是阿湘……居然多了些亲昵与人情味。
今日他是姜炀的手下,大庭广众之下不应暴起杀掠,否则姜炀日后在上京的风声更没个好话,想宰了这等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他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手段。
心头火起,他见不得姜炀受辱,他不得不暗自压制,他不得不自己调息。
何况,他的手段与能耐,暂时不想在姜炀面前展现出来,即使有灵器圆玉通天的遮掩之能,导致外人看不出他魔族气息与法术,但也不应妄动。
剑眉微皱,萧湘清晰地捋完利弊思路,决定找机会再处理这个垃圾,深呼一口气,迈步向马车走去。
然而就是此时,楚王府门忽然大开。
“留步,淮王殿下请留步!”
作者有话要说: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是刘禹锡的词
引用在此
之前忘记标明出处的,我会补上。
上两章的时间线有点紊乱,但只是看起来乱(狗头保命)我写的是正确的(手动狗头)
这章开始看起来就不乱啦,出现很多新人物(狗头玫瑰?)
这章准备还是五六千字打底,嗯,因为小魔物突然到访,他俩的心里博弈肯定是要有的,所以这一点可能会有点枯燥但必不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