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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姜炀姜须迟,虽有淮王之名,确实皇帝在外所出,十五岁才被迎回宫中,若是问起,淮王殿下只会冷冷地答:“家母是鸣岐宫中人。”

      知情人听着了,只会评足论道,淮王殿下谦虚了,鸣岐宫宫主应怜,享有雪天凰女之尊名,哪非寻常人可比。

      鸣岐宫何也,处于大明王朝西南十二月湖旁鸣岐山上,十二月湖集天地玲华,几百年前一位境仙大成者立宫成殿,广收弟子,如今宫观三千,弟子上万,自成一派,不为任何人调遣。

      魔族多年不敢进犯人族,便是忌惮这鸣岐山上。

      相传,古有凤鸣于岐山之上,绕峰三里,长鸣不绝,天地霞光,散落万丈,万物生灵,众禽相随,光华落幕,天地间成一湖水,湖中碑题曰十二月,故有十二月湖一名由来。

      鸣岐宫名满天下,人魔两族中多少世家大族挤破了脑袋想送小辈们入宫得名师教诲,但若达不到入宫要求,纵你权财几何,统统拒之门外。

      崇明皇帝姜敖未及弱冠之时便在鸣岐宫修行,确有天赋,也算是上一辈人中的翘楚,后与古华月双双回朝,继承大统,帝后恩爱,美谈佳话,众人皆道天作之合。
      而十年前,见到被迎回帝都洛城的二皇子姜炀,众人惊掉了一地下巴。

      鸣岐宫宫主雪天凰女之子,十岁的皇界,较其父姜敖、母应怜早了十五年有余。
      天才,天才。

      众人忽略了思考为何皇帝会外遇,直接开始审视这位新的皇子。

      这位淮王殿下生的不如他哥哥俊美,面目普通,属于丢进人群便寻不出的那种。

      生性暴戾,年仅十六岁时受命剿灭混入人族的狐妖一族时直接屠城,独身战群妖,腥风伴血雨,后来朝中许多人见着这位殿下惧得简直瑟瑟发抖。

      不喜言谈,早年上朝几乎没有言语。

      可怕,可怕。

      胖胖的店小二利落地甩着毛巾小跑下去吩咐点的饭食,娇俏的少女坐在桌前,眉清目秀,风情如春笋初成,是个美人胚子,只是这少女此时正攥着小拳头,蹙着眉,

      “师父,他们说你坏话!”

      “无妨。”对面的白衣男子面容普通,只是气质非凡,声音清冷入人心,如冰晶玉碎,淡淡的道。

      少女转头瞪了一眼那边几个说客,大有一言不合就要上去拳脚相加的架势。

      “师父为何日日佩戴面具呢,师父多好看了,带着丑面具他们就说你丑,呸呸呸,一群丑八怪。”

      “理那些人做甚。”白衣男子轻轻地有笑了,面目普通,气质却是斐然,举手投足间皆是高贵与雅致。

      白衣男子正是外出游历多年的淮王殿下——姜炀。

      姜炀面上十分的高深莫测,心中却颇多无奈地想,总不能说为师的娘亲读了有位男子因太过俊美而被人围观而死的故事后,转眼盯着自己家儿子,伸出手掐了掐那嫩的出水的脸蛋,看着儿子虽有男子的英气,却是细眉若远山黛,凤眸绝美地像那十二月湖边的山光湖色,眼神却像鸣岐山最高的朱峰上千年不化的皑皑冰雪,冷冽而冷静,最终严肃命令儿子出门一定要配着假面,

      “否则娘亲心不安。”应怜斩钉截铁的口气如是说道。

      姜炀嘟着小嘴表示不满 。

      想起自己不长心的娘亲,姜炀不禁扶额,他就没见过比自己的娘亲思考角度更气特的人。

      应怜从小教育儿子,“为人要有自己的主张,而非入世随俗,那样便失了本来,活成了别人,世不容我,我不入世,不可随波逐流、枉活一生。”

      “为人以善,周而不比,和而不同。”

      再比如,灵膳堂中的饭菜明明有时做的味道很一般,应怜还是会笑呵呵地打一份饭回来,顺口夸一句做菜的李厨子,即使带回家了也没有人吃。

      再比如,某个弟子犯了戒,正瑟瑟发抖地等待宫主惩罚,结果应怜把这个弟子的长老师父训了一顿,最后长老把弟子捉回去狠狠揍了一顿鞭子。

      对外无论如何高傲与应付,对儿子,应怜是一万个疼爱宠溺,许是自小生父不在身边,应怜总是怕儿子少了些关爱,于是自己小心翼翼,尽心尽力地去缝补这个不完美的缺口。

      这一世的母亲,相比上一世的权谋,更多是温存和人情关爱。

      虽然这温存有些笨拙,也足够捂热姜炀那冷了许久的心肠。

      没有人知道,姜炀自小就记得前世的是是非非,甚至前世亦非此间人儿 。
      在第一次睁开眼睛迎接这个世界的光时,姜炀只是觉得很累很累。

      他记得,前世他生在帝王家,有一副好看的容貌,有满腹才华,有鸿鹄之志。

      他还记得,他有个兄弟,惯会装做任善忠厚,父皇立其为太子。

      他也知道,如果太子上位,自己没有活路。

      虽然他不太懂兵法,但是还是为自己谋了些所谓军功傍身。

      即使他有鸿鹄之志,但是历朝历代只有青史留名的皇帝,浩荡几千年的书卷,也不会安放的下一个兢兢业业辅佐的亲王的两字之名。

      想要大志得酬该如何,姜炀没思考太多便做出了决断,他并非犹豫不决的人,否则何以成就后来之事。

      于是他费了些心思将太子兄弟扳倒,自己上了位,又使了许多手段,终于如愿以偿登上帝位。

      他高瞻远瞩,觉得国家如此发展下去仍有弊端,地形压制导致民间亦或是甲兵运输都是困难,于是广征劳力,开了一条贯通南北浩荡长空的大运河。

      他以为自己殚精竭虑,必将成为千古一帝,共禹论功不较多,但是错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连年的征战已经拖空了国家的生命力,一条大运河像是一根引线,点燃了最后的盛世。

      百姓们因为连年战乱以及困苦不堪的徭役已经被逼上了绝境,于是有人一呼百应,推翻朝廷;而有人成王败寇,遭万人唾骂,不禁逃避现实,最后惨死手下之手。
      他,大隋朝第二帝王,杨广。

      “还会有人记得我吗…恐怕都是怨恨与谩骂吧…也好也好…恶名流传千古了啊…”

      总是前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

      还好,在睁开眼已是新的人生。

      又缘何强迫他留下了这些药汤苦水般的不堪回忆呢。
      姜炀无奈,伸出小小的手重重地遮住眼睛,却被人拨开来,猛一睁眼,一个年轻的白衣女人正惊喜地看着自己,一边欢快地说,呀,他好可爱。

      跟谁说话呢,敢说朕可爱?

      姜炀挑眉,旁边又探了个头过来,姜炀这才发现自己正被小被子裹着,安放在一个女子怀里。

      女子很美,细眉圆眼,鼻梁高俏,有些圆润的脸蛋有些苍白,眼中也泛滥着疲惫之意,仍然宠溺非常地看着怀里的幼子,有些虚弱却也笑意盈盈地说,我生的,能不好看吗。

      “怜儿,你以后怎么办,带着孩子去找二师兄吗。”

      美貌的女子闻言,眼神中多了五成的落寞,“不会了,就这样吧,我有孩子已经够了,让他去做他的帝王,明日我便求师母为孩子取个吉利的名字,莫要像他娘亲一样,平生遇得负心人。”

      鸣岐宫虽为修道之地,图谋不轨者却不少,虽然应怜贵为宫主,掌有上任宫主亲自传命的信物凤鸣指环,又有雪天凰女之威名,但是未成亲便孕有一子,早已成为许多人的把柄。

      尤其是这个私生子展露锋芒,十岁至皇阶,杀八位长老坐下护法于一瞬,乃是暗中窥伺着的虎视眈眈的人们将他看做眼中钉,骨中刺。

      母子二人居在后峰前的一处屋舍,清静雅致,题有兰心居三字,据说是应怜的师父,由前任宫主亲手执笔写下。

      兰心居远离众人喧闹,而各长老携弟子处单独一峰居住修行,互不干扰。

      孤儿寡母,还好有多位长老支持,以及应怜的师兄罗毅生活上多加照料,不至于孤立无援。

      姜炀的名字是应怜的师娘取的,应怜不太注重这些,但是前世好歹也算半个文人墨客,姜炀的文学造诣还是比较深的,自然明白炀是什么个形容,倒是不懂这位至今未露面的神秘的师太,给自己取名如此是个什么意思。

      “娘亲,罗毅叔叔今儿告诉我,若是有人想害母亲和我,他一定会保护我们的。”年仅五岁的姜炀捧着小脸蛋,眨巴着微挑的眸子,软软地童音将白日里罗毅长老的话全数说与应怜。

      应怜取了晚饭回家,从食盒中端出一盘豆沙馅糯米团子,正是儿子最喜爱的零嘴,闻言,笑着打趣,

      “切,罗毅还打不过你娘亲我呢。”

      应怜将儿子搂入怀中,很温馨地用力抱了抱,揉了揉儿子柔软的头发,“来,团子,看娘给你带好吃的了。”

      姜炀毕竟论心智也是个半老大人了,对身边环境的复杂有相当的敏感,见着应怜不在意的样子,只得无奈地伸着短短的小胳膊够团子吃。

      姜炀的小名叫团子,应怜起的。

      不知哪天这女人忽的注意到自家儿子肤白貌美,简直比许多小丫头还要标致可爱,像极了白瓷盘中蜷着的软软白白的糯米团子。

      小团子闻言一愣,见着应怜歪着头瞧着自己微笑,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了来自母亲大人的关爱和创意。

      于是,未来三族间声誉甚广的启明仙尊,战场上令人谈之色变的七杀战神——姜炀,便有了最初始的,母亲大人御赐的小名——团子。

      应怜对很多事都不太上心,得过且过,有一天晚上小团子睡熟了,忽的醒来,发现应怜在窸窸窣窣地偷吃东西,小团子悄悄下床去捉吃独食的母亲大人,结果原因是应怜只顾处理宫中收到的委托帖子,直到半夜饿得受不了才想起忘记了吃晚饭,应怜是冰系术法,无法加热食物,只得可怜巴巴地凑合吃冷食。

      于是受到儿子好生嘲笑。

      姜炀修风火双属性术法,哭笑不得自告奋勇地担任了家中小厨,每日温着饭食等母亲回家。

      应怜呢,感动得无以复加:“团子都会孝敬娘亲了,为娘心慰矣。”

      姜炀单手撑着下巴,坐在桌前推手施法加热饭食,瞟到应怜眼神里实打实的有些映着光的微微湿润,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暖的感觉。

      活在还算普通的人家,虽然母亲有一点点笨蛋,但是,姜炀扪心自问,中肯地觉得满足,心想,真好。

      有一说一,应怜是个合格的宫主,更是一个温柔的母亲,在有关宫中的事情上从不拖沓,身体力行,白日里忙的见不到人,夜里很晚回归家,风尘仆仆,面有倦色,却仍然坚持着要陪姜炀背书。

      “娘亲,你好累了,快去休息吧,我背一会就睡。”

      应怜将儿子小小的身子抱在膝头,有些没精神,母子俩依偎在一起,应怜笑着,

      “呀,团子知道心疼娘了,”应怜明明已经困倦到眼皮发沉,却也固执地说,“公事是娘亲身为宫主的责任,陪团子看书是娘喜欢做的事,团子这么懂事,娘亲看一眼多活一年。”

      有时候应怜也会愧疚地呢喃,“娘没用,你爹爹不在身边,娘当然要好好陪陪团子,团子会不会怪娘亲……”

      应怜其人,自幼天赋异禀,师从上一辈中的一位境仙---罗小菊,也是上一代鸣岐宫宫主,二十五岁至皇阶,罗宫主仙逝后便继承了宫主之位。

      要说天骄之女,应怜是配得上如此美名的,故天资傲人有之,其乐善好施有之,而自命不凡亦有之,如此美貌与傲骨并存,有可能正对了一些男人的胃口,也有可能正腻了一些人的胃口——比如姜炀的亲爹。

      用应怜的话说,便是无缘莫强求,这也是她后来才明悟的道理。

      姜炀长大些后,再与母亲谈起宫中事,应怜只是笑了笑,无所谓地道:“先宫主传位于我自是有他的考虑,那老头子算盘打的精着呐。”

      “鸣岐宫立宫几百年以来,夺宫之事并非少有,又有几回成事,与其败寇,不如安生。”

      姜炀的面容不十分遗自母亲,应怜曾经开玩笑似的说道,“若不是亲眼瞧见你生出来便由你连姨娘抱着擦洗干净了,用小被子包着放在我怀里,我可真要怀疑你是不是我亲生的啦,既不像我,也不像他。”

      见着小团子一脸紧张的模样,应怜又噗嗤笑了,“无论如何,血脉灵迹不会骗人的,而且呀,这么俊的儿子,也不是我生的还能是谁生的。”

      小团子瞪大双眼。

      “不过,团子生的好,儿媳的事娘亲就不需愁啦,你看李厨子昨儿还与我叹道,他家儿子生的普通,没有姑娘要呐。”

      小团子一脸黑线地瞧了瞧铜镜中的自己,的确男女莫辨…

      十多岁的姜炀愈发清瘦,着鸣岐宫月白的宫袍,白衣迤地,身形高挑,面貌俊美,气质卓然,却并不女里女气,用李厨子的话来说,在鸣岐宫灵膳堂掌勺三十年没见过这么标致的男子。

      应怜不以为意,仍是一口一个团子那样叫,路过母子俩的女修们纷纷窃笑着小跑离开。

      姜炀早早完成了幼学的学业,五岁入了青年修士所在的书院,由于母亲与天璇长老交好,故入了天璇长老所教管的南峰松柏书院。

      此境中修士修为以修、成、王、皇等阶级区分,皇阶已是尊者级别的人物,如鸣岐宫宫主雪天凰女,宫中长老等,再有则是皇室强者,如当今皇帝楚敖,皇阶之上还有仙阶,只是那等人物世间少有,出世必然掀起风波。

      修士大多拼了命追求最高的境界——仙阶,因为那个境界便可以冲击最终的结果——成神飞升。

      那年姜炀十岁突破皇阶,修为傲人,实力强过其母雪天凰女,应怜吃了一惊。
      “团子修为有成固然是好,但据我所知,古今天赋异禀者并非少有,大多被中途截杀,更有甚者,误入歧途,为祸世间。”

      “极其稀少的,他们成了神,得万世供奉,可永世长生。”

      应怜面上难得慎重,“团子的天赋有目共睹,冲击仙阶是不日之事,无论团子最后是否成仙,为娘只希望你平平安安,与人为善,与世为善。”

      十岁的姜炀微低着头,似有心事地,“谨遵母亲教诲。”

      见着小团子如此,应怜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也未免太过懂事了些,许是自己说的太言重了,又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团子莫怕,有娘亲在呢,莫怕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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