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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Prologu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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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式开始之前，请确认您坐得足够舒适。”
松软沙发里的那个笔挺身影一动不动，与身形一般坚定的声音随之响起：“坐在这里，我不可能舒适。请开始吧。”
一整面液晶幕墙倏尔亮起，以小于一毫秒的误差同时转播五台摄像机的实时拍摄画面。从三台固定式摄像机和两台水滴型空巡摄影机中传来的画面拥有着同样的主题：显示着青邈高远的湖区风景的液晶背景墙前，一位坐在浅灰色布艺沙发里，身穿黑色衬衫和同色工装裤的女性。在绝对符合人体工学的沙发里，她只坐前三分之一，双手轻轻靠在沙发扶手的尖端上，背脊挺得笔直。如刀锋一般的浓眉下，审视的目光时不时地扫过房间内所有可能进出的地方。
“麻烦您一直看向正前方的摄影机，这将是我们播出后的主画面。如果观众们察觉到您不够认真，会影响节目的口碑。”
对着液晶幕墙上的转播画面调整了好一阵摄像机角度，却始终无法获得理想画面的编导无奈地说。
“抱歉。”女性调整了自己的视线，看向正前方那台流明光学集团生产的AIX23型广播级全息影像摄像机，努力盯住它鱼眼一般的镜头：“但我必须先提醒您，我不一定能一直保持这个动作。时刻观察环境是我的工作习惯。”
“您只要坚持一分半钟，后期我们就可以通过AI即时做出修正。现在您平均移开视线的频率是二十七秒。”
“……我明白了。”
“谢谢您的配合。”
编导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要不是因为玩牌的时候不小心得罪了总导演，他才不至于被派来给这位刚从保护区提溜过来的单纯素人当保姆。好在节目只在赛前部分才需要大量编导为参赛者们一对一服务，顶过这两天的煎熬后，他就能舒舒服服地去享受已经预定好的阳光海岸五日游，再给自己休一段年假。也许应该先查一下自己年假的具体天数，要是超过一个月，不如去租一段人生体验……也不知道最近容不容易租到。
编导一边规划着他认为已经不远的假期，一边从光学内植体提供的视野界面中调出接下来的流程。
“那么下面我们就来进行节目前采访。请您击一次掌，我们将以此作为之后各素材时间同步的凭据。”
听到编导的话，摄影机前的女性迟疑地拍了拍手。在这一瞬间，她一直维持的严肃自持的形象显而易见地暂时退却了。
“很好。请先向观众们介绍一下您自己。”
“……我是孙简。我是鸣泉山保护区的一名反盗猎志愿者。今年二十七岁。”
“您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节目吗？”
“我听说这是为了推广弘道娱乐集团新开发的线上野外冒险乐园。我将作为第一批体验者进入乐园，与其他一些人进行冒险比赛。”
“您认为您在节目中有什么优势呢？”
“我不认为我具有优势。我也许比其他参赛者更熟悉真实的野外，但也仅此而已了。线上的赛博世界，以及冒险比赛，我都完全不了解。”
“既然如此，那您为什么要来参加呢？”
“……”孙简犹豫了一下，然后决定实话实说：“因为你们的总导演说，他不会仅仅为了取材权就给保护区投资两百万通行元，必须得搭上一位本地参赛者。我只是单纯地来完成你们总导演和保护区官方的合同而已。说真的，你们总导演挺舍得为看猴戏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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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椅子不能给我换一把吗？”
身穿平戈公司最新一季灰人套装的艳丽女性，用挑剔的目光打量了一番面前那张简约风木制高脚椅，不大满意地问道。
“抱歉，场景安排是基于缪撒的指导，它不允许我们对此做出改变。”年轻的编导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她不过是个刚拿到编导执照的青涩菜鸟，却被弘道娱乐集团在这个节目里安排来做一位已成名明星的责任编导。她的能力显然尚且不能完全匹配这个职位，处事上只好倾向刻板。
“没想到它对这个宣传任务这么上心，看来人工智能也挺会媚上哦。”果不其然，视界里显示出的编导压力指数在这句玩笑话后几近爆表，她轻松地笑了笑，特意拍了拍编导的肩膀，让她宽心。她今天心情不错，没有必要以看小朋友崩溃来取乐。她快步上前，优雅地坐上那把高脚椅，面对摄像机那熟悉的黝黑眼睛撩了撩微卷的栗发，“怎么说，咱们这就开始？”
“好的。请您先打个板。”
“行。我想想啊……《荒野与人》第一幕第一场第一镜，啪。”
终止戏谑式报幕的，是一声响亮的击掌声。年轻的编导愣了愣，然后才意识到该是自己问问题的时候了。
“请您先向观众们介绍一下自己吧。”
“怎么弄得这么郑重？Hello，各位，我是周晓语，你们的城市探险导游。不了解我的话，请搜索我的个人系列探险纪录节目，《身入城市》。”
“抱歉，咱们这节目里边是禁止打广告的，哪怕是本公司的签约栏目也不行。”年轻编导停顿了一下，刻意地留出剪辑空间：“……您认为《荒野与人》大概是一个什么样的节目？”
“线上开放式荒野求生嘛，既保护现实中的自然生物，又能提供给大家野外冒险的乐趣，挺有意思的。”
“您认为您参加这个节目的优势是什么？”
“优势？可能是会让观众看起来感觉轻松一点，找找共鸣？我知道节目组邀请了很厉害的参赛者，甚至还有城市之外真正的野外专家。像我这种啥也不懂只有点体能的，显然就是休闲部分咯。”
“那您来参加这节目的理由是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开阔眼界。这个世界上不只是有被严密保护条件优越的城市而已，如果能让更多观众关注并了解到城市之外的风光……不是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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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初采访素材都已经上传入库，缪撒正在进行原始数据处理，预计耗时四十六分钟。”
“我知道了。”弘道娱乐集团线上娱乐部执行总监，暨《荒野与人》节目组总导演安成乐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等它处理好数据过后，就按之前排的名单上线预热放送。”
“是的。”助手欲言又止，在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已经被老板一览无余后决定一吐为快：“可是安导，缪撒处理完原始数据后，不是会自己生成放送策略吗？为什么……”
安成乐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对这位新提拔到身边的助手提出的幼稚问题感到很不满意。但他总归是人事部筛选出来的优秀人选，安成乐还不至于在他问出第一个幼稚问题时就把他遣送回去。
他眯起眼睛，问：“小李，你是哪所学校培训出来的？”
助手迷惑地“啊”了一声，随后怯怯地回答道：“安导，我是弘道传媒学院2043级的学生。”
安成乐点点头。
“原来你是本院培训出来的，算一算，应该是老徐去带的那一届学生吧？他是怎么给你们讲缪撒的？”
“徐老师说，缪撒是弘道娱乐集团科研团队开发出来的十年内最优秀的娱乐节目AI。它能对观众信息做深度学习，从而针对不同观众群特别地完成原始影像材料处理和放送传播。”
安成乐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脑袋瓜，有点抱怨地说：“……老徐这也太懒了，竟然直接拿宣传资料当教材。听好了，这里有一个至关重要的点：作为人工智能，缪撒可以‘完成’影像处理或是放送模式，但它不能‘决定’任何事情。决定权必须掌握在人类手上……把这当做是你在这里学到的第一课吧。”
安成乐郑重其事地对助手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与总控室一门之隔的办公室。那里有一杯人工种植的有机咖啡豆泡出来的咖啡正等着他。
“你对年轻人也太凶了一点。”弘道娱乐集团内容研发总监徐柯——安成乐刚才嘴里的老徐——笑眯眯地递给他一杯温热的咖啡。
“你对教学生也太散漫了一点。”安成乐接过咖啡，一口气喝了小半杯，说：“盲目信任缪撒……这非常危险。”
“就算教了他们，这些小家伙也不会记得多久。对于尚未接触行业实质的年轻人来说，缪撒实在是方便之门。”
“那当然了，缪撒本来就是作为趁手工具来开发的。但要在这行业深入地做下去，就必须懂得掌控工具，而非依赖工具。我只会教他这一次，如果之后他还不明白，那这个项目到期就把他调去做文员吧。”
徐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我看你倒是什么都懂嘛。听说你这次的策划完全没经过缪撒，直接找林总批准的？”
安成乐犹豫了一下，点头。
“这么有趣的事儿，不带我玩一把？”
“这是林总的决定。她要求这次项目的策划执行细节全部保密。”
“那岂不是说……”
安成乐按住徐柯的肩膀，神色严肃地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只要大老板们想，在公司里就没有绝对隐私的地方，因此绝不能任凭徐柯把他的猜测说出来。毫无疑问，林总对这次的项目另有想法，然而她选择保密全部细节，说明其中有隐情。对上司秘密的公然窥探，无论最终结果是正确还是错误，都够徐柯喝一壶的。
“既然林总要求了保密，你就不要瞎想。等着瞧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