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回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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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五年前，玄武国。
玄武国境内有一名为幻山的石山。据说为这山取这名字，都是源于一个传说。
传说幻山是一座吸取了天地精华的灵山，孕育出了山神。山神顽皮，喜欢耍些把戏，所以幻山常常在黑暗中消失，又大多在黎明前出现；每当有刺客想要近距离再看看或上山去游玩，它就又隐匿不见。
因此刺客们也称它为望山。
只可远望，而不可近观。
某山神江忆南并不知道自己为了一时清净而设的结界在外人眼里已经成了一个小小的灵异事件。
如果她知道，准得问候这些刺客祖上十八代。
试问会有人喜欢像山神似的头上顶点绿吗？
反正江忆南是不喜欢。
而她搬上这座山的初衷，是让自己不忘初心，不变得与那些刺客一样，嗜血成性，毫无感情。
毕竟，不会有人真的失去感情，只会有人被戾气蒙蔽眼睛。
本来生活算得上清闲，在竹林中舞刀饮酒也算得上自在。江忆南原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过下去，直到前一年的雨夜，一个少年硬生生破开了她的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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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雨季，雷电交加，山中的竹林已然雾雨霭霭。
倒是江忆南挺喜欢这种氛围。
她一夜未归，挑灯撑伞，带着佩刀走进深山中。
在雨中舞刀最惬意了。
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身上、脚下，冲刷一切污浊与仇恨。
雾霭中飘落的竹叶四散，暗影闪过，它们猛地被刀刃穿透，狠狠地钉入竹中，顷刻又无声无息地落下。
江忆南悄然收刀，微睁的银眸中勾勒出一抹猩红。
大雨最后以一声惊雷收尾，弹指间的光亮照亮了黑暗。
雨中人眼里的猩红已然无影，一切恢复平静。雨水顺着江忆南的发梢滴落，浑身透湿的少女轻轻喘着气，一股异样从心底涌出。
这座山被她释放的气所环绕，按理说山中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于是江忆南在胸前竖起二指，静静感知着山中的一切。
白色的气一路追随到山脚，把所有的一切都反馈到她的大脑内，却仍然无果。
是我太多疑了吗？少女自问，再次观察起一切。
漫山雨雾一路追笼，恍惚间松也肃穆，石也黯淡，影也婆娑。天边星光点点，雨雾氤氲，挟裹着近岭。
不对、不对……
“嘎——嘎——”
银眸忽然睁开，江忆南骤然抬头，几只乌鸦从头顶飞过，发出凄凉的叫声。
“怎么回事……呜！”
滞留在山中的气逃命般冲进江忆南体内，却有一半的气是属于另一人的。
那是一股冷漠的、霸道的气，排斥众生，仿佛可以将人拉下深渊。
江忆南被这股气震得一下子瘫倒在地，她挣扎着用力封住自己的穴口，这才如同溺水获救的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乌鸦盘旋，厄运降临。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江忆南似乎真的在空气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她深吸一口气，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抓刀迅速下山。
这座山不是很高，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江忆南便抵达了山脚。
血气更加浓烈，周围树丛凌乱，似乎有被人踩踏过的痕迹。
借着微弱的星光，江忆南似乎看见前面有一个人在慢慢挪动。她放轻脚步，手按在刀柄上，一步一步地慢慢向那人靠近。
不对！
一股暴戾的气再度向她袭来，江忆南身为感知性刺客的敏感神经瞬间绷紧，骤然回头。
一双手已然伸了过来，死死捂住她的嘴，将她拖进了树丛中。
江忆南的瞳孔一阵收缩——
是那个人！
那人力气很大，身上充满血腥气，可任凭江忆南怎么挣扎，也无法挣脱他的束缚。
“别动！”那人用力把她按在山壁上，微哑的男声响起，听起来正微微喘着气，“想死我不拦你。”
江忆南瞬间不动了，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那是一个少年，红眸里没有任何感情。他的右臂上扎着布条，浑身上下沾满了血垢，但也能隐约分辨出刺客组织的标志。
他是柒，一个月前首领亲自提拔的首席刺客。
江忆南皱了皱眉，反手解开自己的穴口，一股柔和的气瞬间将两人包裹，无声无息的在现实中剥离出另一个空间。
做完一切后，山神小姐气呼呼地用力掰开他的手：“不是，首席大人您这样不好吧？”
还剥夺他人人生自由……
“你……”柒刚发出一个音节，忽然身体一倾，倒在了江忆南身上。
“喂！首席大人？！柒？！！”江忆南吃力地扶住比自己高了半个头还不止的首席，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首席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
他的呼吸微弱，额头上不断地冒着冷汗。江忆南连忙扶他靠在石壁边检查身体，一抬眼正瞧见了首席脖间仍在流着污血的伤口。
那伤口很深，似蛇痕可又多了一圈属于人的牙印。
“毒。”江忆南蹙着眉，很快做出判断。她的手按在他的衣口，刚想开始手中的动作，却忽然顿住。
江忆南：“貌似有点以下犯上的意味啊怎么回事……”
她使劲摇了摇头，把脑子里不正常的想法赶出去后便视死如归地迅速解开柒的衣领，微微上前，倾身附在了那伤口上。
雨后的山林明明会更为清凉，江忆南却觉得燥热万分。血液慢慢进入口中，铁锈味瞬间充斥口腔，她微微蹙眉，一声不吭地转头吐掉，继而再次附了上去。
如此重复，直到伤口中的血慢慢变得鲜红，江忆南才红着脸停下动作。
她擦了擦被血染红的嘴唇，转眼就发现这位首席的好像动了一下。
“……”
山神小姐表示现在很想一棍子把自己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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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柒后，江忆南先行退出自己的空间，回到了现实。
明月被云层遮住，星光黯淡。江忆南只得摸黑蹑手蹑脚地走出树丛，回到一开始看见人影的地方。
虽说并她没有仔细观察过那个人影，但根据柒的伤痕来讲看，这个人影应该是属于某种动物。
或者说，被动物袭击后变异了的人。
江忆南曾经在同为暗影刺客的曼珠沙华那儿听过这种东西。它们与蛇有着相似的攻击方式，但不同的就在于它们会在人的伤口中释放一种奇特的毒素。
这种毒素可以在一个时辰内完全控制人的神经中枢，使中招的人听它们的调遣；同时随着时间的推移，中招的人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成为一个真正的怪物。
最可悲的是，只要那东西不想，中招的人永远都不会给和自己做个了结——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回想了一下柒的情况，江忆南不得不感叹首席的意志力顽强。
倏忽起了风，腥气蔓延，树叶“沙沙”作响。江忆南的耳朵动了动，勾起了嘴角，手按在了刀柄上。
“这东西算是稀有种类，几乎没什么人了解它。”
“它们善于偷袭，看起来凶狠，但其实很好对付。”曼珠沙华双眼微闭，抿了一口茶，突然正视当时的江忆南。
“不过这在于你敢或不敢——”
江忆南纵身跃起，抽刀一下子扫除了蹿出的几只怪物，估算好时间，翻身用气击飞又一波偷袭的怪物，稳稳落地，几个闪身，猛地将刀狠狠插入在草丛中隐匿着的东西的头部。
那东西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被抓到，生命的飞速流逝让它感到恐惧，拼命扭动着身躯，却看眼前之人眸中划过一丝血光。
这东西的身躯忽然四分五裂。
女刺客慢慢抬起头，脸上是她从未有过得冰冷。
“擒贼先擒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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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首席弄回自己的草屋里时已然是清晨，曦阳穿过薄薄的山雾，落在房间里。
江忆南的睫毛颤了颤，半眯着眼睛，起身撑着床边拉下亚麻色的竹帘，余光慢慢移向床上的少年，愣了一下。
柒平时都来无影去无踪，江忆南也承认自己以前几乎不会去注意他。但这么一看，她才发现这位首席大人本就白皙，再者五官较好，乍一看着实赏心悦目。只是薄唇总抿成一条直线，给整张脸带来了无法靠近的淡漠。
“明明笑起来才会更好看。”江忆南弯腰凑近首席大人的脸，眨巴眨巴眼睛，罪恶的小手缓慢地抬了起来。
然后这位顽皮小姐就栽了。
一只手拽住了她的手腕，江忆南不耐烦地刚抬起头就发现一双看不见光亮的眸子正盯着她。
某首席：“……”
“……”她咽了口唾沫，一股红色猛地从脖颈蔓延到耳根。
提问，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为什么救我。”半晌，柒松开江忆南的手，侧头岔开话题，闷闷地说，“你违反了守则。”
江忆南抽回手，揉了揉发红的手腕，漫不经心地回答：“‘任务之外，他人之事，绝不出手’？”
他点了点头。
“就这种东西，你还这么遵守？”江忆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转身取出绷带和草药，“我还以为只有青凤那个老古板才会去听这种玩意儿。”
“……”就不该问，柒转过头。
“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一直按照守则不能做着不能做那，那生活该多没劲。”
“而且啊，”
江忆南回到床沿坐下，轻轻按着柒的肩膀，“先躺下去。”
他并没有纠结她接下来将要所说，乖乖顺着她的力躺了下去。
草药的芬芳充斥在鼻腔，她解下柒脖子上沾着污渍的布条，拿着绷带的手贴了上去。
“我的手有点凉，你稍微忍一会儿。”
冰凉的指尖在柒的脖间打转，他的喉结动了动，偏过头去，耳根隐隐有些发红。
他其实很喜欢这种感觉。
……
微风吹起窗帘，空气中含着泥土的芬芳。白色的绷带整齐的缠好，芬芳中又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安心的香气。
柒有些昏昏欲睡，几乎就要忘了什么。
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听见一句慵懒而散漫的思绪飘进了风中：“要说违反守则，也是你先。”
我先吗……
不知真假，柒在曙色中慢慢合上眼睛。
雨夜中那种怪物毫无征兆地出现，顷刻附上自己的脖颈。钻心的疼痛让他瞬间将那怪物甩开，但毒素的快速侵入让他的大脑逐渐不受控制，慢慢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他狠狠将刀划在手腕上，勉强打起精神，强撑着来到传说中的幻山前。身后怪物依然穷追不舍，仿佛就是冲着他来的似的。
手臂与脖颈上的伤，加上几乎力竭的身体，体内被压制的那股被诅咒的气很快趁虚而入，猛然爆发的气强行破开了幻山的屏障。
他尽力隐匿气息，转身躲进树丛中。
血液顺着手臂流下，粗略地包扎了一下伤口，他忽的看见不远处的山隙之间走来了一个女孩。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第一想法是不让她死。
……
江忆南拈起一炷香，轻轻插进了竹柜上的香炉里。
她靠在门框上，望着安睡的首席，淡淡的、温柔的气渐渐从体内流出，环绕着他。
“有黑眼圈可不会好看啊首席大人。”女孩子勾起唇角，蹑手蹑脚地退出房门。
“好梦。”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回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