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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婚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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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回眸莞尔,一笑倾城百日香。】
远处的灯塔发出微弱的光,照亮一小片海域。海水拍打着岸边的椰子树,一颗颗椰子掉入海水,随着潮起潮落漂向不知处的远方。
来到小鸡岛快要一个月了,只要再过几天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江忆南的任务就基本完成,可以返回玄武国了。
然而突然到来的故人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江忆南隐隐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
“呜——”
吹响陈旧的鸟哨,天边的一只黑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江忆南飞来。
是一只幼鹰。
幼鹰很快来到主人身边,亲昵地蹭了蹭江忆南的肩膀,又啄了啄她的手心,妄图讨要些零嘴。
“没有鸡,柳枝。”江忆南没好气地说教,顺手将潦草的纸条塞进了柳枝腿上的小袋里,刮了刮它弯钩似的小嘴,“别天天想着吃。袋子带给首领。”
“然后你就可以回江南府大吃特吃了。”
“呜——”
柳枝开心坏了,扑棱棱地飞起,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一路向北。
它腿上的袋口并没有系紧,纸条露出了小小的一角。
空气的气流不知为什么忽然变强,风“呼呼”地吹着,纸条上的术法被猛然触发,带有字迹的地方隐约亮着金色的光,在漆黑的夜里,照亮了小小的一片地方。
“情况有变,请求任务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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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江忆南一大早就翻箱倒柜出了自己现存的最后一张银行卡,哀嚎了一声。
明明只是,买了一点衣服而已啊……
少女撇嘴望向自己被塞满且快炸了的衣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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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六七很早就被鸡大保扛走了,所以当江忆南到达的时候,她看到的只有垂在在地上的欠条。
江忆南:“……”
少女揉了揉脑袋,随手拾起一小部分,轻声念道:“医药费三万,住宿费四万,手术费十二万,精神损失……”
江忆南瞬间瞪大一直没怎么睁开的眼睛,确认没看错后,指着几十行完全一致的字,一愣一愣地询问面前的神医:“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神医眨了眨眼睛,拿起身边的收音机:“为了缝合伤口且不留疤的手力和脑力损失,这是已经打过折的了。”
在江忆南看来,这句话完全就是“给钱然后赶紧滚蛋”的意思。
所以这位小姐立刻炸了毛:“那你除去医药住宿手术之外剩下所有费用都被包括在精神损失费上是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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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江忆南还是忍痛将银行卡砸在了桌子上。
“做个人吧神医同志。”江忆南多看了几眼自己血汗钱,可怜巴巴地望着神医。
神医面不改色,看了看江忆南,再次点开了收音机:“我是猫——”
江忆南:“……”
“同时,我发现你会间接性的偏头痛,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看看你的脑子有没有问题,以备以后不时之需,如果——”
江忆南:“……”
草。
“停打住。”江忆南气得又开始头疼:“首先我脑子好着呢,头疼估计只是因为没睡好。其次我觉得我现在更需要冷静一下,然后考虑考虑怎么把从某个黑心医生这儿花掉的钱搞回来。”
说完,江忆南气呼呼地走出门外。
然而收音机里的话还没有放完。
“……如果你不需要,请把砸坏了的桌子赔一下,两千。”
江忆南脚下一个踉跄,回头就看见了黑心医生一张笑眯眯的猫脸和一张带着银行卡凹槽的桌子。
“……”
炸毛小姐转身快走了几步,顶着一张僵尸脸:“请问我现在扎一针安乐死还来得及吗?”
黑心医生微笑:“可以哟,先给钱。”
后来炸毛小姐在事后发出了一长串理智的电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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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来到小鸡岛还没一个月的小百万富婆转眼变成了一个身无分文的可怜娃儿。
江忆南拖着步子,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正寻思着在哪儿个幸运儿那儿搞份外快。
忽然,这位小姐在一家酒店门口停住了脚步。
朱江酒家的前台最近辞职回老家了,经理正扯着头发想怎么办,就见一漂亮的靓女面带微笑的走了进来。
“您好,请问您这儿还招人吗?”靓女的尾音轻轻上挑,向经理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经理的眼一下子就亮了:“招!招的!现在暂时空缺的职位是前台,你看你……”
谁知这位靓女根本就没有在意他,有些疲惫地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又笑眯眯的问道:“前台就算了。不过,您看您这儿还缺长期保安什么的吗?我觉得我很可以呢。”
“啊,保安我们暂……”
经理忽然反应过来,再看看这位脸上挂笑的靓女,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怎么看怎么凶悍,渐渐地靠自己的想象脑补成了一个不可描述的……
猛男,男扮女装的那种。
“您好?”
经瑟瑟发抖理:“您、您随意……”
江忆南:?
所以为什么经理的称呼突然变成了敬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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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接得还算顺利。不过因为前台的短缺,江忆南也因此多拿了一份外快。一边做着自己的快乐保安,一边临时为各种客人记录他们的需求,结果差点忙成了三头六臂的哪吒。
不过好在她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就是不知道从哪儿传出了个“她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子变得的谣言”,弄得江忆南被同事盯了整整一周,十分不自在。
然后就是黑心医生所说的“脑子有问题”一事。
江忆南原本以为神医只是看她不爽闹着玩玩,却没想到半个月下来,自己的偏头痛不减反增。
其次自己的同事说,她在某些瞬间,眼神是无神的。
请同事描述自己的状态后,江忆南感觉自己确实有些不对劲。
“你那个时候,就像一个没有灵魂、没有记忆的娃娃,可以任人操控。”同事担心地看着江忆南,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个,忆南姐,要不,你休息几天吧?”
可江忆南那个时候没心思去吐槽,只是感觉这种眼神有点似曾相识。
搞得这位小姐一度怀疑自己要不就真神经病了,要不就脑子被驴踢了。
可她又没办法。因为黑心医生的医馆关门了,据说它是回老家去了。
江忆南这下子真的想吐槽了。
当然,吐槽的对象是某个傻不愣登的不听黑心医生话的小姐,简称自己。
然后傻不愣登小姐悻悻地把这件事暂时搁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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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绽放,一草一枯荣。
如果不是朱江酒家门前的草木提醒,江忆南甚至都会忘了时间已经过了两年。
如果不是刺客首领返还的信件,她都快忘了自己是个刺客而不是普通人。
“您好?”
风铃声与女声交织,文雅的嗓音让江忆南一瞬间有些出神,望着眼前的女人使劲摇了摇头,机械性地说:“请问有什么帮助?”
这个女人很像自己的姐姐。
“我想办桌酒席,在后天。”女人好像并没有在意江忆南的举动,轻声回答,双颊微红,竟有一丝小女孩般的娇羞。
“酒席是吗……我看看。”江忆南收回视线,手指灵活地敲打在键盘上,“后天的话如意厅是有空位的,一共二十桌,菜品什么的您待会可以跟我去选……冒昧一问,您办得是什么酒席呢?还有,您贵姓?”
“免贵姓李,李三斤。还有……那是我的婚礼。”女人脸上的红晕又多了几分。
江忆南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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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女士很快就选好了菜品。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江忆南低下头,慢慢看着自己手中的一沓用来买二十只烤乳猪的钱。
是的,二十只烤乳猪。
“这是……我未来丈夫最爱吃的菜,那个、希望您们可以帮这个忙。”李女士当时抬头看向这位漂亮的前台,兴奋又紧张。
毕竟是二十只,她很怕她不同意。
“那个……如果实在不可以,我……”
“可以。”江忆南淡淡地抬起眸,“祝你们幸福。”
江忆南现在很开心自己当时做出的决定。
因为刚刚通知老板时,这位老板丧心病狂地给了她一沓钱,让她自己去市场看看,并说剩下的当做外快。
据说是后厨的人已经因为这一桌酒席忙得不可开交了。
人人都说会做饭的男人特别帅气,但江忆南只觉得给钱时的老板最帅。
贼帅。
帅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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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是每个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候。
每当新郎牵着新娘的手时,每个新娘都会变成一个只属于他的小小姑娘。
而婚礼最浪漫的,是当大厅暗下,屏幕亮起,音乐悠扬时,一张一张的回忆被慢慢唤醒,从两小无猜到青梅竹马,再慢慢走向婚姻。
江忆南站在角落,台下的李女士专注地看着屏幕,时不时的笑上一二。
怎么说,许久没有见过光的少女有些羡慕,或者说,很羡慕。她抬起手,低头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试图让心跳慢下来。
没关系、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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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过雨,空气还是潮湿的。天色昏暗,再被浓重的树荫一遮,更见不到什么光。
这个时候成亲显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然而这支轿队的领头新郎似乎并不这么想。
毕竟,轿上的女孩只是一个妾、一个把玩的命,送轿人也都只是一些自己最底层的手下。
而自己武功高强,就算遇到危险也足以自保。
自己的命,可比一群下贱的人的命重要的多。
十六岁的江忆南安静地坐在轿内,无聊地摆弄着自己的刀。
被迫被上司喊来装新娘子,“新郎”还是个三妻四妾、沾花惹草的主儿,换作谁都憋着一肚子气。
所以江忆南打算玩个大的。
她掀开红帘,轻敲一位抬轿人的肩,声音压得极低:“请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呢?”
抬轿人不耐烦地转过头,对上的却是一具死尸的眼球!
……
乌鸦四起,当轿队走出森林时,一队的活人已经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抛尸荒野。
身穿红衣的女孩子安抚着她的“新郎”曾骑过的马,另一只手上的刀上还滴着鲜血。
她仰望着无际的天空,沐浴在阳光中。
“你怎么在这?”清冷的声音响起,江忆南欣喜地回过头,眨着眼睛,看着来者的脸。
“刚做了任务,杀了个三妻四妾的丈夫。”江忆南指着自己的自己身后唯一仅剩的活物,瘪了瘪嘴,“玄武国虽然还保留着一些传统,但三妻四妾这项早就被废除了。”
“一名合格的丈夫,就该对自己唯一的妻子负责。”江忆南嘟囔着,转而笑嘻嘻地用干净的手拉起了来者的手,“你说是吧,首席大人?”
原本站在阴影中的首席被女孩子拉着,拉进了一片暖晕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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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江忆南回过神来时如意厅整个会场已经乱了。
李女士和她的丈夫都面如死灰的躺在座位上,原本的长发已经被削成了短发。
“抱歉,请问怎么回事?”江忆南脸色微变,起身问向层层玻璃碴子之中还算镇定的主持人。
说他镇定,其实也不算,因为主持人看起来有些木讷:“有、有一只烤乳猪变成了、变成了、人。”
江忆南:“……”
直到看见了插在红毯中的剪刀前,江忆南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也出了问题,。
地上的剪刀上残留着一些微弱的气,这也是江忆南会在一堆碎玻璃碴子之中发现它的原因。它的剑刃已经有些生锈了,还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江忆南皱了皱眉,上前拾起,双眼微闭,仔细感受着剪刀上残留的气,忽然一怔,猛地将剪刀扔掉,双手微微颤栗着。
作为江湖上为数不多的感知性刺客,江忆南天生对所有的气都很敏感。而刚刚那股骨子带着冷漠霸道的气,能让许多刺客颤栗的气,正来源于她最熟悉的首席。
只不过这剪刀更多残留的,还是另一种温暖的气。它盖住了原本的冷漠,所以会让普通的刺客难以觉察。
是他干的?恶作剧吗?
江忆南深吸了几口气,按住自己的手,站起身上前轻轻抱住情绪失控的李女士,嘴唇靠在她的耳边。
仿佛有魔力一般,李女士迅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静了下来,有些错愕地望着前几天为她登记的前台小姐。
“你……”李女士的话刚溢出嘴,江忆南便俏皮地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银色的眸子眨了眨,转身离去。
“她说了什么?”一旁准备安慰新娘子的人们都好奇地张望着已然消失得身影。
李女士脸上还挂着泪痕,望向大门轻声道:“她说‘我很悲伤发生了这样的事,但我认为做这件事的人不是有意的,而是无心之举或是被人蛊惑。这点我可以以我的生命保证。’”
“老是说我很羡慕您们一对佳人可以喜结连理,因为我似乎不能。”
“同时我也替做这件事的人诚挚地,向您表达我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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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让李女士冷静下来的原理很简单,就是抱住她的那十几秒钟。
只是在拥抱时,江忆南偷偷挤压了李女士的腹部和背部,以助于她产生安定感。但这一点可能连李女士自己都没发现。
此时江忆南并不知道这是一个被炒鱿鱼的借口。
因为对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到某个调皮的人。
或者说,蓝羽鸡。
毕竟算是暗影刺客的一员,江忆南的速度自然要比一些普通人要快得多。
一起、一落、一跳跃、一回身,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就近在眼前了。
翻身越过屋舍,江忆南一个滑步停在人群的前方,正好挡在了一人一鸡之前。
“虽然很抱歉但……只能让你们先停一下了。”江忆南带着歉意,举起一只手,庞大的气瞬间涌出,在人群前形成了一道透明屏障。
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都看呆了,尤其是发现身后没人追赶后又折回来的鸡大保伍六七两人。
“接下来,两位。”江忆南轻喃,转头微笑,一双银眸顷刻变得血红,“咱们是不是该交流一下感情了呢?”
一人一鸡的汗毛立刻在巨大的压力下立了起来,相识一望,还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就马上开始了一段马拉松。
“阿七啊,你不要跟着我啊!咱们分头跑!”鸡大保掐着烟嗓气喘吁吁地转向另一边,谁成想,一个巨大的靓女正在那道路口等着他。
鸡大保发誓自己永远不会忘记那双眼睛和轻挑的嘴角:“是你吧,鸡大保先生。”
“什、什么是我啊?我好像什么都没干啊!”
江忆南歪了歪头,笑眯眯地抽出腰间的佩刀。
剑刃亮着寒光,无形的压迫感随着刀刃的抽出一点点的释放开来。
天一点点的暗了下来,空气也凉了几分。鸡大保默默打了个寒颤,远远地望见一行人有说有笑地正向这边走来。
“救、救命啊!杀鸡啦!”
然而这群人就像没有看见他一样,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这里是我的空间,已经与外界脱离了。”江忆南幽幽地说道,眼神带着一股正在与将死之鸡对话的悲凉。
“哇靓女啊!江小姐您至少把话说清楚再……”
鸡大保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寒光凛冽略过,自己便头顶一凉。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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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六七正寻思着自己怎么会摊上个怎么件事。
自己只是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啊,为什么这个斯特国的机器人要杀他。
“因为你的过去很特殊啊,首……伍六七。”
伤痕累累的少年与斯特国机器人同时转头,就看见一个还穿着制服的靓女小姐笑着向他们走来。
她冲两位摆了摆手:“你们好啊~”
“哦,是你!”
“资料显示,你是玄武国的……”
江忆南撇撇嘴,佩刀瞬间滑出手心,精准地砍下了机器人的头颅后,在伍六七诧异的目光下用一只手接回飞回的佩刀,另一只手则捡起了地上的令牌。
她没有多做解释,莞尔一笑,将令牌递给伍六七,借力拉起他。
“你的令牌。”
江忆南的手指触碰到他温热的手心,皮肤一瞬间的冰凉让伍六七有点晕乎乎的。
她的手……是冰的。
伍六七呆呆地想,不由自主地紧紧握住江忆南的手。
“你的手太冰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江忆南呼吸一滞。
“你知道吗?”
少年怔怔地望着低垂着眼帘的江忆南,有些不知所措。
暮色暗淡,海上如镶金边的落日此时正圆,光芒四射,刺人眼膜,如梦似幻,又好不真实。
飞鸟上的少女抱着梅花双刀,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耳边响起了“滴答滴答”的倒计时。
你不告而别前,也是这么说的。
我的首席大人。
时间到了,炸弹顷刻爆炸。
江忆南的眼神猛地变了,立刻拉住呆滞的伍六七,用气挡住所有飞溅的碎石。
伍六七这才反应过来,慌里慌张地扶住江忆南:“诶诶诶靓女你没事吧?”
谁知靓女轻轻推开了他,自己却踏入了一片阴影里。
暮色中的伍六七更加茫然无措,抬头望向靓女离去的背影,忽然叫了一声。
“忆南?”
话刚出口伍六七就后悔了,他与江忆南明明还没那么熟。可江忆南已然转过头,诧异地看着他。他只得一边尴尬一边解释:“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少女莞尔。
伍六七从没在任何人脸上见过她这般的神情。
但这都不重要了。
“当然了。”
落日无尽,清风拂面,温柔地如同她此时的嗓音,仿佛能融化世间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