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我的神明》鸽子爵士

9、第 9 章

　　第9章

　　身体检测的场地位于墙边，一栋高大的圆柱形高塔，周围是极其宽阔的草地，距离最近的居民区至少都有两公里。

　　空地上有一座三米高的机器，周围聚集了一圈又一圈的黑泥人，或许这些黑泥人也因为墙内和他们的想象完全不一致，想要早点检测完离去。

　　芙尔塔在诊所耽搁了很长时间，而安妮不知为何也没有第一时间来到这，两人几乎是最后来到这里的黑泥人，只能无奈地待在人群外边等待。

　　安妮跟芙尔塔说了一路的话，芙尔塔都未曾理会过她，她或许是累了，又或者也觉得自己自讨没趣，坐在草地上托腮看向前方，前方的检测机器时不时爆发白色光芒。
　　那是身体素质达标的象征。

　　原本黑泥人该因为这个而欢呼雀跃，但刚刚的经历让众人都失去了兴致，无论机器爆发的是白光还是黑光，他们都不做反应，沉默地跟随着旁边的指引神官离去。

　　被歧视的感觉，格格不入的感觉，并不好受。
　　在墙外的日子虽然痛苦，但起码自在，墙内看起来豪华繁荣，但是连一个愿意对他们开放的地方都无。

　　神官们将一批又一批的黑泥人送到圆柱高塔之中，芙尔塔看着那座乌压压的高塔，不知为何不让他们直接回墙外。

　　她眼尖地瞥到了利昂，似乎是快到他检测了，而安妮正站在他身侧，乐呵呵地跟他说着些什么，利昂表情也很柔和，不见半分在芙尔塔面前的狠厉。

　　芙尔塔想起吉蒂的拜托，走上前对着利昂说道：“利昂，吉蒂说她等你回家。”

　　利昂看见是芙尔塔，正想发作，但听见芙尔塔话中的内容，又想到最近吉蒂跟芙尔塔关系很亲近，只能压下自己的不满，闷声说道：“我知道。”
　　“我不会丢下她不管。”

　　看利昂态度很坚决的样子，芙尔塔觉得他不会真的丢下吉蒂选择成为白源人，于是点点头，转身回到人群之后，坐下休息。

　　因为她背过了身，所以没看到安妮在她离开后凑到利昂耳边说了些什么。
　　而利昂的眼睛也随着安妮的话逐渐亮起。

　　“芙尔塔，去测试吧。”
　　安妮的声音在芙尔塔身后响起，芙尔塔回神，起身朝空无一人的机器内部走去，她刚站上去，机器就爆发强烈的白光。
　　大范围的白光格外刺眼，将周围都照亮。

　　芙尔塔揉揉眼角。
　　她的眼睛今天可真是受罪。

　　“请跟我来。”
　　身侧响起一道温润的声音，芙尔塔转身，是一位年轻的男性神官。
　　他的眼睛格外明亮，看向芙尔塔的眼神格外温柔。

　　“麻烦了。”
　　芙尔塔收起视线，垂下眼眸跟着神官离去。

　　两人走过漫长的石砖小道，穿过绚烂的花丛，来到了高塔之前。
　　神官转头朝芙尔塔微笑，态度尊敬地询问道：“请问，您愿意成为白源人吗？”

　　“我不愿意。”
　　芙尔塔立刻回答，态度斩钉截铁。

　　神官毫不意外，脸上笑容未减分毫，他侧开身子，抬起手示意芙尔塔走进高塔之中。
　　“好的，明日我们会将您送回墙外，在此之前，请好好享受我们的感谢。”

　　芙尔塔看向神官，并未前进，神官只是维持着姿势，对于芙尔塔的犹豫视而不见。

　　芙尔塔转头看向大门内，门内是一条又长又黑的走廊，仿佛黑暗永无尽头。
　　她有些害怕，但还是抬起脚，一步一步地朝里走去。

　　等芙尔塔真的走进门之后，她才发现这条走廊并不长，仅仅三两步，她就走到了明亮的大厅，大厅中/央是一条长桌，长桌正中位置坐着今早那位给黑泥人赐福的老者。
　　远离老者的桌尾位置零零散散坐着几个黑泥人，他们正在埋头苦吃，没注意到有新人到来。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味，芙尔塔的胃发出悲鸣，她咽了咽口水，想在桌尾给自己找个位置。

　　老者看见芙尔塔，苍老的脸上扬起一抹慈爱的笑，眼尾的皱纹弯弯绕绕。
　　“好孩子，坐到我身边来。”

　　听见这话，芙尔塔只能朝老者走去，她坐到老者左侧的位置，朝老者微微垂头，以示尊敬。

　　“不用这样，孩子，你远比我更加尊贵。”
　　老者抬起手捂住胸口，朝芙尔塔浅浅鞠了一躬，语气里是毫不虚假的尊敬。

　　这样的态度让芙尔塔感到些许迷茫。
　　白天的时候，那些光源人可是……

　　芙尔塔不打算深思，而是将视线放在了眼前的食物上，她拿起叉子，叉起盘中被切好的牛肉，就送出口中。

　　一入口，肉香就充斥了整个口腔，软嫩的牛肉在咀嚼之后爆发的香味让芙尔塔眼睛微微睁大，她来不及品味便直接咽下。

　　很好吃。
　　原来有食物可以这样柔软鲜嫩。

　　芙尔塔进食的速度逐渐加快，咸香醇厚的豆汤、绵密清甜的土豆泥、清爽解腻的水果，这些都是她未曾尝过的，她像是上瘾一般，不断地往口中塞食物。

　　老者在一旁望着芙尔塔与其他黑泥人并无不同的反应，脸上的笑意更浓。

　　直到胃传来些许疼痛，芙尔塔才停下进食。
　　她揉了揉肚子，看着还未吃完的几道菜，感到分外可惜。

　　如果能把这些带到墙外就好了。

　　但吃得太多也有坏处，芙尔塔已经被撑得无法站起了，胃里时不时传来抽痛，眼前阵阵昏花。
　　芙尔塔皱眉，她不会被撑死吧。

　　忽然，老者周身亮起淡淡白光，随后分化成数丝白光，钻入所有黑泥人体内。

　　芙尔塔感受到一股温润柔和的力量在自己体内流动，一瞬间，她身上的不适彻底消失，身体是从未有过的清爽舒适。

　　其他黑泥人们发出舒服的喟叹声，并连连感谢老者。

　　芙尔塔眼前一亮，在心中赞叹。
　　好神奇的力量。

　　老者只是摆摆手，笑道：“小事，本就是为了感谢各位，怎么可能会让大家感到不适。”
　　“请各位跟着神官们去到房间里小憩片刻，今晚我们为各位准备了精彩的演出。”

　　黑泥人们发出欢呼声，此时他们的兴致已经被美味的食物彻底点燃，白天遭受冷遇的低落情绪一扫而空。

　　“请跟我来。”
　　芙尔塔听见熟悉的声音，转头看到那位熟悉的年轻神官。

　　她跟在神官身后，走上旋转扶梯，芙尔塔抬头望了一眼，楼梯一圈一圈似螺旋，看不到顶。

　　神官问：“请问今天的晚餐您还满意吗？”

　　“满意。”
　　芙尔塔想起那些美味，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给出诚实的答案。

　　“那真是万幸，感谢女神。”
　　神官手捂胸口闭眼说完这句话后，转头看向芙尔塔，脸上仍旧是温和的笑。

　　“成为白源人之后，每日都能享用这样规格的餐食。”
　　“请问，您有改变主意的意愿吗？”

　　“……”
　　芙尔塔沉默片刻，态度坚决道：“没有。”

　　“好的。”
　　神官这次也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尽职尽责地将芙尔塔带到了三楼最靠里的一个房间，打开房门后请芙尔塔入内。
　　“稍后会有人来服侍您。”

　　正在芙尔塔想要拒绝之时，神官微微低头，轻声道：“请不要拒绝，这不过是白源人应有的待遇。”
　　“尽管您拒绝成为白源人，我们也不能在这种地方懈怠。”

　　说完，神官朝芙尔塔浅鞠一躬，转身离去。

　　芙尔塔看着他刺有金丝图案的白袍，沉默良久，才转身走进房内。

　　大气明亮的房间，正中央是一张三米大床，被子鼓起微小的幅度，看起来很柔软，芙尔塔上前按了一下，掌下轻飘飘的触感让她开始好奇。
　　这么柔软的床，真的能睡着吗？

　　芙尔塔很想现在就躺上去试试，但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满是灰垢的衣服，还是选择站在旁边。
　　时不时伸出手指小心地戳一戳床垫。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滚轮的声音，芙尔塔转头看去。

　　两位身着华丽衣裙的少女推着推车站在门外，她们低着头，态度恭敬地开口道：“尊敬的白源大人，我们可以进来吗？”

　　芙尔塔看清了两位少女的容貌后，惊讶地瞪大双眸。
　　门外对自己使用尊称、卑躬屈膝的美丽少女，正是今天她刚进墙内时，对着她上下打量并发出嗤笑的那两位少女。

　　“……”
　　芙尔塔心情复杂，她仍旧是一身脏污，可白天还在笑她的人，如今却要成为她的侍女。

　　“进来吧。”
　　芙尔塔的声音十分沙哑，两位少女身形一颤，似是紧张又似是害怕地推着推车走入门内。

　　芙尔塔冷淡的声音让她们开始后悔今天上午没忍住笑，听说被选中伺候黑泥人的同伴里，有很多会因为黑泥人的报复心极强而收到残忍对待。
　　向女神祈祷，希望这位黑泥人没有那么残暴。

　　芙尔塔不知道她们两个在想什么，也不知道神官们这样安排是为了什么，她询问了如何清洁身体后，在这两位战战兢兢的指导下，学会了使用淋浴设备。
　　随后她将她们赶了出去，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

　　等芙尔塔穿着这些人准备好的简便白裙出浴室时，这两位少女还守在门前，她们仍旧低着头看起来有些胆怯，但比一开始要放松了些。

　　“你们怎么还不离开？”
　　芙尔塔疑惑地询问。

　　一名少女抬起头，紧张地回答道：“啊……您不需要我们了吗？我们这就离开，抱歉。”
　　随后她与芙尔塔的视线对上，神色一愣。

　　芙尔塔微微歪头：“怎么了？”

　　那少女被同伴扯了一下，急忙低下头，答道：“大人您，很漂亮。”

　　说完，少女和同伴一起垂着头快速离去，生怕多待一秒会引起芙尔塔的不满。

　　说什么呢？
　　芙尔塔看向衣柜，旁边有一面落地镜，她走上前，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金黄色的枯燥短发垂落在肩头，一双湛蓝色眼眸毫无情绪，少女皮肤极白，淡蓝血管都清晰可见。
　　这样，算是漂亮吗？

　　芙尔塔抬手扯了扯自己的脸。
　　她在墙外也很注意清洁自身，除了她自己没什么机会看到自己的脸之外，别人看到的应该和镜中的差别不大。
　　但过去从未有人夸过她。

　　是因为她穿上了干净、有香味的衣裙吗？

　　芙尔塔想不明白，她大概也很难想明白，只关心饥饱问题的黑泥人又怎么会仔细端详其他人的长相。

　　说起来，她现在干净了。
　　芙尔塔走到床边，小心地坐下。

　　好软。
　　芙尔塔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程度的柔软比较合适，像三声钟声敲响时的微风一样，轻轻的、软软的，莫名让人升起点点满足感。

　　芙尔塔将整个人身子埋进被子中，让全身都感受到了这份柔软。

　　合上了双眼，在无人能看到的被中，芙尔塔悄悄地勾起满足的笑。
　　她短暂地藏起了那个随时充满警戒的冷漠少女。

　　漫长的煎熬，让她自己都忘了。
　　她今年才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