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我的神明》鸽子爵士

7、第 7 章

　　第7章

　　吉蒂是被墙内光源人遗弃的，在成为黑泥人之前，她在墙内生活了整整六年。
　　因此，吉蒂的话在客观程度上，比她父亲的可信度还要高。

　　她的父亲也好、吉蒂也好，在墙内待过又回到墙外的人都在告诉她——不要进墙，不要成为白源人。

　　“我知道了。”
　　芙尔塔想知道为什么，不过她猜测这已经是吉蒂能做的最大程度提醒了。
　　墙内到底有什么？

　　“那……”
　　吉蒂见芙尔塔态度有所缓和，于是小心地再度提起：“你可以帮我吗？”
　　她最近每天都会提醒利昂不要留在墙内，再加上她装病不去墙内，打感情牌的话，利昂有可能会选择回来照顾她，所以吉蒂认为这件事不算麻烦。

　　芙尔塔沉默片刻，才发问道：
　　“为什么是我？”

　　芙尔塔能说出这话，其实已经代表她同意了，吉蒂朝芙尔塔扬起一抹感激的笑，随后小心翼翼地从衣服内衬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币，递给芙尔塔。
　　“因为你是他的女儿。”
　　“所以我想，你应该不会留在墙里。”

　　芙尔塔接过那枚温热的金币，比想象的重一点，她捏了捏，听见吉蒂的解释后询问道：“你跟我爸爸很熟？另外这是什么？”

　　芙尔塔认为这是某种金属，一眼看不出用处。

　　“不，我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
　　吉蒂连忙解释，生怕跟芙尔塔的父亲扯上关系的样子。

　　“那是金币，是墙内通用的货币，你可以用它买到许多食物。”
　　“算是我给你的谢礼。”

　　芙尔塔将金币弹起，又抬手接住，装入自己的内衬口袋里，和那张铁片叠放到一起。
　　墙内到底是怎么回事？吉蒂为什么有这么好的东西还要待在墙外饥苦度日。
　　“你还不如把它给利昂，有了富足的食物他没理由留在墙内吧。”

　　“不，不是这样的……”
　　吉蒂出声反驳芙尔塔，她认真地说道：“墙内的世界，是黑泥人无法想象的繁华，不单单是有吃不完的面包那么简单。”

　　“你眼中最美味的救济粮蒸土豆，在那是无人问津的配菜，折磨你半个月的热病在那半天就能治好，你为了清洗身子而在河边家里来回奔波劳累烧水的这段时间，光源人早已浸泡在温水中放松，你每天的生活除了无力的枯燥之外就是在病痛之中沉睡，可光源人身体健康充满力量，无时无刻都在享受娱乐。”

　　芙尔塔认真地聆听着，忽然感受到什么，抬眸看向木屋外，一道黑影正在缓慢靠近。

　　“所以，芙尔塔，听好了……”

　　“姐，你在这干嘛？”
　　吉蒂的声音被木屋外沙哑的男声打断，吉蒂身子一抖，转头看见利昂正扛着整整三捆树枝，歪着头看向屋内两人。

　　“咳咳咳，我太无聊了，找人聊聊天，咳咳咳……”
　　吉蒂用力地咳嗽，灰扑扑的小脸涨红，单薄的身板摇摇晃晃的样子看起来相当脆弱，倒确实是很会演。

　　“不要跟这种人待在一块。而且你病还没好，别乱跑，快跟我回家。”
　　利昂再度问了一遍，他对芙尔塔的厌恶溢于言表，此刻表情相当阴沉吓人。

　　吉蒂点点头，看似艰难地摇晃起身，双腿打抖地朝利昂慢步走去。

　　待吉蒂来到自己跟前，利昂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小心地扶着她继续往外走，顺便扫了屋内的芙尔塔一眼，用眼神警告芙尔塔。
　　她最好不要对吉蒂有什么小心思，否则他真的会杀了她。

　　目送这对姐弟离去，芙尔塔起身上前关上木门，怀中金币的重量让她的脚步都变得沉重了些。

　　照吉蒂所说，墙内的世界……那她进去了还舍得出来吗？
　　芙尔塔晃晃晕沉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不去想象吉蒂刚刚的话。

　　想什么呢。
　　她一定会回到墙外。

　　一定会。

　　-

　　平和无事的一天，唐笛笛正在沉睡，小糕正襟危坐地守在她身侧，身下放着一本《戈堤图地理百科全书》，在警惕周围的同时偶尔翻翻看看。

　　这本书是小糕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虽然上面沾满了油渍和污垢，但她还是如获至宝。她还不知道自己生前是怎样一个人，但她觉得自己很渴望知识。
　　如果不是她潜意识里认定自己文化程度不高，她都要觉得自己是哪里的高材生了。

　　唐笛笛见她实在喜欢这本书，就用神力清除了上方的脏污，不过因为唐笛笛沉睡多年没有神体力量流失严重且没有几个信徒，她很容易感到疲惫和困倦。
　　这也是为什么她白日沉睡。

　　“小糕。”
　　忽然，唐笛笛睁开双眸，唤了小糕一声，还不等小糕反应过来，唐笛笛就坐起身子一把将小糕抓起，扔到自己的肩头。
　　顺手将那本书拾起，唐笛笛转头看向高空的某一处。

　　“笛笛大人，怎么了？”
　　小糕趴在唐笛笛的肩头，好奇地跟随她的视线。

　　“来人了。”
　　唐笛笛望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处理垃圾的人，比预想之中来得要快呢，这个气息是……A级【力量】。

　　又得耗费神力了，好烦。

　　“闭上眼，带你去见见我的朋友。”
　　唐笛笛合上双眼，抬手的瞬间一道空间裂缝凭空裂开，她扶住自己肩头的小糕，乌发被裂缝中的强风吹起。

　　唐笛笛走进空间裂缝后，裂缝缓缓合上，周围再度变回平和的模样，连一点空间波动都无。

　　半分钟后，那张破旧木床旁边缓缓落下一个人。

　　一头微卷半长棕发、脸戴银丝边眼镜的年轻男性，他身着讲究的黑色西装，修长的手被白色手套包裹，看上去像文弱优雅的绅士。
　　他嘴角呈上扬幅度，清俊的脸上仿佛永远都是温和的笑意，似乎是感受到什么，他在木床旁踱步的同时，抬手轻轻抚摸空中元素。

　　“跑得真干净。”
　　良久，毫无发现的男子脸上笑意更甚，似乎碰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真是有趣的小老鼠。”

　　另一头，唐笛笛带着小糕从苹区旁的废弃街道中缓缓走出，小糕被唐笛笛放到了挎包里，此时将头伸出拉链外，好奇地打量这个地方。

　　“忒斯坦都的苹区，苹果的苹，最开始是贫困的贫，但因为管理者要开发建设就改了个名字。”
　　唐笛笛将手中的书利用神力缩小到适合小糕的大小，翻到忒斯坦都的部分后送到小糕手上。

　　“这里是无神的国度，目前由几位A级强者联合管理。”

　　小糕看着书上关于忒斯坦都的介绍，连连点头并夸赞道：“笛笛大人记得真清楚！”
　　“但是，笛笛大人，国家由不同信仰的代目者共同管理，不会出问题吗？”

　　“会哦。”
　　说话间，唐笛笛已经带着小糕走到了布食街，熟悉的叫卖声让她觉得十分亲切。

　　她指了指不远处工地还在搭设的高楼，对小糕说道：“等那栋楼建好，我们就有好戏看了。”

　　“为什么是那个时候？那栋楼有什么特别的象征意味吗？”
　　小糕不解，笛笛大人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可她不是刚从万年沉睡中苏醒吗？

　　唐笛笛没有立刻回答小糕的问题，而是熟门熟路地来到老李包子铺，见在店铺内盖着脑袋睡午觉，唐笛笛熟门熟路地自己取蒸笼里取了四个包子，随后潇洒地带着小糕离去。

　　“……”
　　这一番行云流水地偷盗动作把小糕看傻了。
　　“笛笛大人……”

　　“没事，那是我朋友的店，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唐笛笛把两个包子塞给小糕，小糕不能进食，但可以象征性地吞一吞，保留在自己的小空间里。

　　店中午睡的老李在唐笛笛离开后，将脸上的扇子取下，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长舒一口气，低声骂道：“臭丫头，胃口真是越来越大了，哼，招呼都不打一声。”

　　良久之后，老李才再度叹气，重新合上双眼，念叨道：“活着就好。”

　　“活着就好。”

　　叼着包子的唐笛笛纵身一跃，便轻盈地飞起，缓缓落在刚封顶的高楼顶端，她咬了一口包子，站在高楼边缘俯视整个苹区。
　　苹区到处都是破败的景象，但人口密集，就连废弃街道上都有零星的人影。

　　混乱，但充满生机。

　　“小糕，刚刚你的问题，我编个小故事解释给你听。”

　　唐笛笛这样说着，清冷缥缈的声音随着微风在忒斯坦都回旋飘荡。

　　[起初，忒斯坦都是贫瘠之地，这里的原住民从未听过神，也不信世上有神，直到神明的信徒来到了这片荒芜之地。

　　忒斯坦都的原住民第一次听说，世界上还有如此神奇的力量。
　　若是能拥有这样的力量，贫瘠的土地也能开出花吧，忒斯坦都人这样想。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外来者进入忒斯坦都，一开始忒斯坦都人还庆幸，自称神明信徒的人来到他们的国度，会为他们带来新奇的事物和繁荣的经济。

　　但随着第一件神明信徒屠杀原住民事件爆发后，忒斯坦都的人民幡然醒悟。

　　拥有神秘力量的神明信徒，屠杀普通人类如喝水般简单，他们进入忒斯坦都只有一个目的——占据这里。

　　作为唯一一个无神国度，忒斯坦都是许多高等级强者的目标。
　　占领它、操纵它，让它成为自己成神之路的踏板。

　　无数神明信徒降临忒斯坦都，带来战争与死亡，忒斯坦都人民反抗过，但结果显而易见。

　　于是，忒斯坦都人在漫长的岁月中变得麻木，习惯这个国度的混乱与邪恶，浑然忘记它最初平和荒凉的模样。

　　麻木的人群中，诞生了清醒的英雄，五位忒斯坦都人站了出来，他们因共同的理想组成团队，用向神明祈来的力量镇压了忒斯坦都的混乱势力，驱逐了暴政的旧领主。

　　他们共同接手了破烂不堪的忒斯坦都，发誓要让这里变得和平美好。
　　他们互相约定，彼此宣誓，一定会和痛苦不堪的忒斯坦都人一起拥抱全新的美好家园。

　　可惜的是。
　　统领一个蓬勃发展阶段国度所带来的收益，远远超出了那五位管理者的想象，他们在过去完全无法想象的庞大利益之中，逐渐迷失了自己。

　　在管理者共同努力下，忒斯坦都恢复了短暂的和平稳定，但毫无领导职能的管理者发现，想要创造繁荣的忒斯坦都太过困难。
　　他们想做好一切，结果忒斯坦都失去的除了混乱之外，还有经济。

　　他们很快就意识到了混乱的魅力，一个混乱的、治安复杂的国度可以包容更多的生意和更蠢的管理头脑，于是他们悄悄的，将和平与自身利益调换了位置。
　　忒斯坦都再度变回混乱之都。

　　黑暗再度笼罩了这个国度，底层的原住民依旧麻木。
　　而这次，无人再会成为他们的英雄。

　　曾经的英雄们会坐在金币铸成的高楼里，欣赏着自己一手制造的混乱之都，然后想……
　　如果这个国家只属于我一人，那就好了。

　　当野心被欲望撑大到极限时，他们会遗忘彼此之间的深厚情谊，会遗忘当初在战场上愿意把后背交给彼此的信任，会遗忘接手忒斯坦都时嘴里说着豪情壮语的自己。

　　他们会将昔日友人视作一生仇敌，在这片他们爱过的土地上发起战争，用他们曾想守护的人民的鲜血铺满整个忒斯坦都。

　　在不停地抢夺与被抢夺中，他们或许会分出胜负。
　　就是不知道那位最终的胜利者日后会不会想起……

　　他当初之所以选择成为英雄，只是想让这片贫瘠之地开出希望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