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荆棘》揽骄

64、第 64 章

　　梁城的五月算是夏季，不过是初夏，日头够烈，但不够毒。

　　院子里，黑毛纷飞，一旁的三个男人默默瞧着颜回给啸天剪毛。

　　啸天是只长毛狗，这些男人们压根不带管，颜回就自己上手。

　　啸天舒舒服服地接受服侍，长毛去了后真的凉快不少，等颜回停下动作，它还美滋滋地抖了抖身子。

　　颜回又给它冲了个澡洗刷一遍，看着在阳光里抖擞的狗子，不由叹道：“没想到啸天没毛这么丑啊……”

　　旁边的三个男人点头应声，顾家父子是深有同感，阿城完全是捧场狂魔。
　　看不见没啥，但他能想象啊，反正丑就完了。

　　本来还在炫耀自己英姿的啸天一愣，跑去水盆里一照，这一下完了，院子里人们的笑声和狗子的骂骂咧咧声交织在一起，此后啸天再也不给颜回开门了。

　　自打一进入五月，熟悉颜回的人都能明显感受到她的开心。

　　这日颜回结束了训练，顾定邦忍不住问道：“丫头是有什么高兴事啊，这个月看你心情都不错？”

　　颜回就笑：“因为快到生日了呀，而且马上要考校功课了。”

　　顾定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像也和平时没什么差别，值得这么高兴？”

　　阿城同样狐疑，“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颜回才不告诉他们雪洛这个月该跟自己告白了，她只道：“能有什么，我把师傅的本事都学会了不值得高兴？”

　　阿城沉默，顾定邦不是很开心，“说实话你师傅我不怎么高兴，你一结业以后就没我什么事了，想想还真有点寂寞。”

　　颜回撇头看一边的顾岩，“师傅您还有石头可以教嘛，怎么会寂寞呢。”

　　顾岩在一旁垂头不语，他觉得自己突然膝盖中了一箭。

　　顾定邦叹气：“这么一想我更不开心了。”

　　顾岩：“……”

　　——
　　颜回进入五月很开心，雪洛进入五月很焦虑。

　　他虽然每天装得严肃正经，可颜回每天都要提醒他：“今天离生日又近了一天呢……”

　　像是被架在火上烤，随着日子的临近，火越烧越旺。

　　不管他心情如何，这一天还是滚滚着来到了。

　　因为紧张、激动、羞涩、焦躁，头一晚雪洛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颜回起来就见雪洛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站在正屋里，她也没憋，当着他面就肆无忌惮地笑。

　　雪洛臊红了脸，手足无措地站在那：“你怎么起这么早？”

　　颜回也问：“你怎么起这么早？”

　　看雪洛不回，颜回就故意谑他：“我知道你在等我所以就起来了呀。”

　　雪洛哼出一声，没好气地别过脸。
　　他也是近几个月才发现，颜回竟然有点坏，很多次都故意看他笑话。
　　作为一个大她十几岁的成年人，雪洛不跟她一般见识，反正就是宠着嘛，还能有什么办法。

　　颜回凑近他，就要看他的表情。
　　“难道你现在就要跟我说？这么迫不及待？”

　　雪洛一口气噎在嗓子里，憋得面红耳赤，“我没有！”

　　颜回摸了摸下巴，“那好吧，知道你是失眠睡不着，现在很困了吧，睡去吧，晚上等你喔。”
　　说完她还眨了眨眼。

　　雪洛现在不觉得她可爱了，只觉得她像个急着要人命的魔鬼。
　　他急匆匆转身去内室，一副不想理她的样子。

　　颜回好笑地在后面道：“好好休息喔，我去外面了，下午回来。”

　　里屋里大脑一片空白的雪洛嗯了声，这才想起今天她还要先去阿城那里，中午不和他一起吃饭的。
　　有点庆幸，又有点嫉妒阿城在她心里的地位，雪洛闷闷躺下，来回翻了好几次身才渐渐消停。

　　颜回来到顾家，她先敲门，停了会没有动静，这说明啸天还没原谅她，见四周无人，她直接翻墙进去。

　　今天对她来说是个很重大的日子，既要考校学业，又是雪洛表白，庆贺生辰才是最不重要的。

　　而顾定邦对今天显然也是十分重视，他竟然还特意刮了胡子，换了身新衣服。

　　整整一个上午，顾岩和阿城静静待在屋檐下看着这边，顾定邦逐项检查，包括他教授的每一套刀法剑术，兵法理论等等。

　　顾定邦作为启蒙老师对颜回来说是有很大意义的，他是当过将军的人物，侧重点更偏于军事方面，虽然颜回不认为自己这辈子会和军队沾上什么关系，但现阶段她只有这一个靠谱的老师，正是求学若渴的时候，所以只要他愿意教，她就全盘接收。

　　顾岩仔细看着颜回，他在跟着她学习，会的复盘，不会的牢记。

　　阿城听着这边，他是学过这些内容的，所以顾定邦说的时候他能马上将那部分内容从脑海中提取出来。
　　他能够从颜回的动作中捕捉到声音，进而连接过往记忆在脑中描摹出她的样子。

　　他以前最爱穿紫色、红色的衣裳，但她，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身着朱砂色衣衫的修长女子。
　　朱砂色最适合她，艳而不妖，有足够实力，但又隐藏锋芒，这就是她。

　　他晓得她有多高，比寻常女子都要高，她不娇弱，身姿该是笔直的，像剑一样。
　　她的头发高高束起，会有几缕发丝随着动作不安分地飞舞。

　　一个具体的人像在他眼中呈现，但这个人是没有五官的。
　　阿城实在无法将自己臆想的样貌安排上去，他只见过很小时候的她，现在她的模样他摸过，知道她的眉长鼻挺，可再多，就没有了。
　　他猜她一定有双黑亮的眼睛，注视着人时里面藏着诡谲的心思，时而弯时而抿，和她的心思一样让人捉摸不定。
　　但即便知道这些，没有亲眼见过这样的组合，他想象不出她真正的样子。

　　时间慢慢过去，直到有人来到身边拿走了他手里的茶，他回神勾唇，“过了？”

　　还分不清男女的特殊声线传进耳际，“嗯，好热。”

　　眼前朱砂色脸部一片空白的女子在喝茶，阿城微微叹了口气。
　　可惜，还是补不上那块。

　　颜回笑：“叹什么气呀，我是不是比你厉害你自愧不如？”

　　阿城一顿，唇角下拉，“嗯。”

　　难得见他这么诚实，颜回拽过他肩头搭着的布巾擦脸，空了的茶杯又放回他手里。

　　顾定邦走过来哈哈大笑。
　　“正常，我们都自愧不如，果然有天分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顾岩已经把阿城手里的杯子又续了水，没有搭话，但他心里是服气的。

　　顾定邦又道：“不过你哥当年十四岁学完这些，也是咱大凉鼎鼎有名的天之骄子了。”

　　颜回眉梢一动，看了看这位眼盲的天之骄子，只道：“这就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院里一阵咳嗽，阿城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中午吃饭的时候，顾定邦问颜回：“丫头能学的都学完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颜回漫不经心地给阿城夹着菜，说道：“看看有没有机会再寻个其他师傅吧。”

　　阿城手一顿，顾定邦还在点头说：“嗯不错，学无止境，不过丫头你已经够厉害了，还想再学的话是要干嘛？打遍天下无敌手好像不适合你……”

　　颜回也想了一下，确实……好像不是她的路子。

　　顾定邦接着道：“而且照现在来看，能教你的只有三区里的一些武痴了，他们钻研武学可谓是刻苦的很，你要是能学到肯定不错。”

　　阿城咳了一声，顾定邦看了看他，阿城转向颜回这边：“你不会是通过考校后准备以后都不过来了吧？”

　　顾定邦眉毛一皱，觉得事情不简单，立刻补：“对对，女孩子学那么些没用的，虽然通过了考校，但你还打不赢我呢！还得继续过来！”

　　颜回看看唯一淡定吃东西目不斜视的顾岩，心下有些好笑，“怎么会呢，我还要过来的。”
　　不过她心里补了一句，在找到新师傅之前。

　　顾定邦闻言放下了心，阿城仍皱着眉，总觉得这人心里肯定有别的盘算。

　　颜回敲了敲他的碗：“快吃，别想有的没的。”

　　阿城：“……”死丫头。

　　从顾家出来颜回在街上买了不少吃的，她去小院给张能李骐送了些，张能李骐还不知道今天是她生日，颜回简单说了几句陪他们小呆了会儿便撤了。

　　接着她去找脏小子，脏小子又不在家，不得已，她第二次翻墙进去。
　　上一次还是给他新年红包那回，后面她在外面遇上他了，给他解释了红包的意思。
　　之后也是断断续续的，偶尔在街上碰到他。

　　屋子里还是干干净净的，被褥折叠整齐，没有什么味道。
　　颜回不知道他在城里整天瞎遛达什么，可能也是像她一样熟悉环境。不过那次被他撞见那么尴尬的事情后，脏小子对她也是有点难为情，两人后面说话他都很是躲闪。

　　瞄了一圈没有看到那个染了血的垫子，颜回暗骂自己脑子有问题，脏了肯定扔了，谁还会留着那玩意。
　　这么一想，她把吃的放在桌上，赶紧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