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荆棘》揽骄

60、第 60 章

　　颜回到了欢颜阁后门附近慢慢走了出来，但她很快意识到不对劲。
　　往常后门都不关的，现在竟然还上了栓。

　　她敲门见无人应，看四周无人，直接翻墙过去。

　　后院里很是安静，应当是出了什么事，颜回下意识想到雪洛，赶忙往落雪院跑。

　　还没到落雪院，她远远就看到前方大亮，那是很多人举着火把，他们围在落雪院附近，等她近了，发现是两拨人在对峙。

　　其中一伙是黑色衣服看起来装束整齐一致的人，那装束颜回识得，是一区九书阁的守卫。
　　另一伙衣服驳杂的明显就是欢颜阁的守卫，现在看热闹的人不少，颜回凑前，看到了被佟娘护着的雪洛，才稍稍安了点心。

　　宇文崎今天找雪洛，雪洛照常不见。
　　吃了那么多回闭门羹，宇文崎也是个有气性的人，大过年的他就是非见不可了，于是无视了传话直接就闯进了欢颜阁后院里。

　　陈大娘又急又怕，她怕出事，但还不得不给宇文崎带路，好在伙计已经去通知佟娘，她这才敢放心。

　　宇文崎让人撞开了落雪院的门，雪洛闻声出来，见是他脸色立刻变差。
　　“陈馆主，我想我已经明确告诉过您不见客了。”

　　宇文崎冷笑一声，这会儿急了也忘了装儒雅。
　　“这么特殊的日子，你不也是一个人，陪我坐坐怎么了？”

　　　　雪洛看着他，不卑不亢地道：“这一点恕难从命，您还是请回吧。”

　　宇文崎怒极反笑，环顾了落雪院一周，“我都上门了，哪能就这么走？”

　　雪洛皱眉，他脸色冷下来的时候就显得不近人情，仿若九天之上的仙君漠然地藐视着底下的凡人。
　　“您待如何？”

　　头一次见他如此态度的宇文崎微愣，他竟然眼睛亮了起来，灼热地盯着雪洛。
　　“我哪能干什么，你若不愿去前面，我在你院子里坐会儿也可。”

　　听他语气有所缓和，雪洛心里一阵反感，他瞥了眼外面，幸好现在颜回还没回来，他最好是在她回来前把这些人赶走，不然她见了肯定又要担心生气。

　　想着，他往院门口走来。

　　宇文崎见他过来，还以为他是要请自己，哪知雪洛就从他身边走过，看都没看他一眼。

　　出了院子，外面都是宇文崎带过来的人，雪洛扫了一圈，看到后面迅速赶过来的护院和佟娘，心下稍定，推开一区那些守卫就走。

　　宇文崎带来的人不敢拦他，眼睁睁看着他和欢颜阁的人站在了一起。

　　此刻，前院的人也被惊动过来，众目睽睽之下，佟娘拍拍雪洛的手以示安抚，站到他身前看着负手过来丝毫没有因为硬闯他人后院而羞愧的宇文崎。

　　尽管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佟娘还是笑着不戳破：“陈馆主您这是做什么呀？”

　　宇文崎看看雪洛又看看她，也笑，这回很平和。
　　“就是来看看雪洛，可惜他不肯见我，我就只能自己上门了。”

　　佟娘掩嘴笑弯了眼睛：“这可就是您的不对了，咱这欢颜阁可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而且吧，雪洛他前几天开始已经自由了，今后都不会再接客，您以后也不必来了。”

　　宇文崎闻言脸色一变，他双眼眯起，复又笑了。
　　“那既然不再接客，他也不能再留在欢颜阁了吧。”

　　欢颜阁确实只留在这里做事的人，雪洛如果脱身，按理说他确实不能继续在欢颜阁待下去，只要出了欢颜阁，他就没了保护。

　　佟娘却道：“这就不牢您费心了，雪洛还是会继续在我阁内。”

　　此话一出，宇文崎瞬间不满，“佟娘你这可是要破坏规矩？欢颜阁受我们多方保护，既然已经不再接客，那他就不是欢颜阁的人，我就是现在带走他你欢颜阁也不能管。”

　　佟娘没有被他突然释放的官威吓到，她也是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这等场面她已然不放在眼里。
　　“此话差矣，您大概是忘了，欢颜阁受多方保护不错，但欢颜阁是有主的，梁城也不是除了三区就没人管了。”
　　“雪洛留在欢颜阁是上面同意了的，您若是有意见就去和上面说，不过佟娘觉得您还是不要惊动上面的好，不是么？”

　　真正论起来，宇文崎不过是刚进梁城三年而已。
　　三年前宇文崎进了梁城，当时梁城区域分明，一区的部长宇文峥竟然是他的亲族，他由此进入一区百家盟内。
　　宇文峥其人虽然看起来温吞不管事，但实际上百家盟在他手里已经安然度过了七个年头，这个人心里什么都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他看着宇文崎从底层慢慢爬上来，直到坐到了副部长的位置上，他也没说什么。
　　但宇文峥本质上是个不容人僭越的，他曾对爬上来的宇文崎定下过规矩，只要宇文崎安分守己、不做危害他位子，或者挑动上面神经的事，他允许他代掌百家盟的所有事务。
　　宇文崎由此安安分分做起了他的副部长，还带着他那不成器的侄女，在城区内化名陈馆主好一通耀武扬威。
　　他做到这些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他那个侄女此后找乐子流连在欢颜阁里，他来寻的时候撞见了雪洛，由此，这人就缠上了雪洛。

　　梁城并不是没人管的，相反，上面的人只要你不闹事，他不管，一旦惊动了上面，梁城外守备的军卫进城可就不是闹着玩的。
　　这里毕竟是个特殊的地方，就是里面的人死了，谁都不会说什么。
　　悬在他们头上的刀，只是有些仁慈地看着他们罢了。

　　宇文崎深深看了佟娘一眼，他眼神像淬了毒，再没有任何伪装的和善。
　　这一刻，就已经彻底撕破脸了。

　　佟娘眉头微皱，好言相劝：“您不是已经替妃月赎身了？有妃月相伴还不够的话可以再寻其他良人，不过雪洛您还是不要勉强了，强扭的瓜不甜，何必浪费时间呢？”

　　宇文崎也不知道是听没听进去，反正他看了雪洛一眼，见对方压根不看他，冷哼一声带着人离去。

　　佟娘一边嘱咐人好生送他们出去，一边要安慰雪洛，但雪洛刚已经看到颜回了，颜回等宇文崎一走就回了落雪院，他连忙跟了过去。

　　颜回正要推门进屋，听见雪洛叫她停住了动作。

　　雪洛急匆匆过来，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忽然瞥见她腰上系着件衣服，不由一愣。
　　“你这是做什么用的？”

　　颜回脸色不怎么好，她道：“你要是没事的话等会儿，我先换下衣服。”

　　雪洛以为她是被吓到脸色不好的，抓住她的肩膀安抚：“我刚刚没什么事的，你应该也看到了，佟娘把他打发走了，我们以后也不用见他了。”

　　颜回点点头，“嗯，我知道。”

　　“那你跟我谈谈？”

　　“等我换完衣服。”

　　说着，她扫下他的手就要关门，雪洛直觉得她今晚怪异，不放心地推门不让她关。
　　“你怎么了？刚回来换什么衣服？”

　　看他这样子不说明白是不会让她安静了，叹了口气，颜回盯着他的眼睛道：“我月事来了，要换衣服。”

　　雪洛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颜回好气又好笑，“葵水！我葵水来了！听懂了么，女孩子的月事！”

　　雪洛眼睛瞪大，后知后觉地闭上了嘴。
　　然后他终于反应过来，震惊至极地去揭她腰上的衣服。
　　“怎么会？让我看看？”

　　颜回拍掉他的手，气道：“你干什么呢？！看什么看！”

　　雪洛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有多傻，他自己拍着那只手，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打转。
　　“月事、哦葵水……女孩子的这个要怎么处理？我该怎么帮你？”

　　颜回干脆直接关上了门，还上了门闩。

　　雪洛这次可不敢推门了，他仍然在外面发急。
　　“书上说葵水至要怎么做来着？用什么东西……哎呀忘了，这可怎么是好，我该准备什么呀……”
　　他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恰好佟娘走了进来，一看到佟娘，他顿时有了主意。

　　佟娘过来是想看看他怎样的，哪知一进来就被他救命稻草一般望着，刚刚面对宇文崎没被吓着，此刻被雪洛吓着了。
　　“你这是怎么了？”

　　雪洛大步过来抓住她的胳膊，脸上不知怎么的发红，整个人都显得毛毛躁躁的，这让佟娘看得稀奇极了。

　　他还做贼似的附在她耳边小声说：“女子葵水该准备什么？教教我。”

　　“哈？”佟娘也瞪眼睛，有心想骂他登徒子，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看向一旁亮着灯的小屋。
　　“那丫头来那个了？”

　　雪洛点头，脸上是哭笑不得的复杂表情，看得佟娘一头雾水。

　　佟娘嘀咕：“这对女孩子是好事，不过她好像来得有点早吧？我记得她几岁来着？”

　　雪洛呐呐答道：“十一岁……”

　　佟娘惊讶：“委实过早。”

　　里面换衣服的颜回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她喊：“帮我准备呀，我等着呢！”
　　这没有卫生巾的年代她该怎么办她也想知道！

　　外面雪洛咳了一声，佟娘已经淡定了，她想了想，拍拍雪洛，“你先等着，我回去拿我的过来，等下教你们。”

　　雪洛连声道谢，等人一走自己站在她窗外还知道安抚里面的人：“小回你别慌，佟娘已经去拿东西了，等一等，我就在外面陪你。”

　　颜回不慌，她听见佟娘走了，此刻院子里就他们两个。
　　她道：“还记得我们那个赌吧。”

　　雪洛一僵，闷闷应了：“记得的……”
　　他心情很是复杂，“可你也用不着这么急……”

　　颜回有点怒：“你这是什么话！说得好像我故意把这玩意儿弄来的一样？”

　　雪洛捂嘴，又咳了一声。
　　“我不是这意思……”

　　颜回在里面不依不饶：“愿赌服输，天意如此，你懂我意思吧。”

　　雪洛不吭声，他假装听不到。
　　实在是中午刚跟阿城下了保证，他现在也很慌，不知道该怎么办。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佟娘回来的时候见他还在这儿站着，不由笑了：“傻站在这干嘛，准备点热水啊。”

　　雪洛回魂，手忙脚乱地去自己屋里的炉子上倒。

　　这边佟娘敲敲颜回的窗户，“我拿东西来给你，开门我进去教你怎么用。”

　　颜回打开窗户露出苍白的小脸，“给我吧，我自己琢磨琢磨应该可以，不行您再进来吧。”

　　佟娘理解女儿家脸皮薄，顺着她的意思给了她，还特意压低声音跟她讲：“衬下面，带子系腰上。”

　　颜回点头接过，佟娘觉得她脸皮有点僵，笑笑守在窗前。

　　其实还是挺好操作的，就是比现代麻烦了点，她换完衣服出来，佟娘就要往正屋走。

　　颜回拉住她：“哎哎，掌柜的别，你去那干嘛？”

　　佟娘端着个竹筐，里面放着棉花和布条，还有一包东西，刚刚颜回已经用了这玩意，完全知道是要干嘛的，把她往自己房间拉。
　　“您教我就可以了！咱们这边来。”

　　佟娘笑着跟她进去，后面端着热水的雪洛连忙出来，“怎么？”

　　他走过来发现门被栓了，不由在外面拍门。
　　“我也要学啊，让我进去。”

　　颜回在里面翻了个白眼，“别理他。”

　　佟娘笑：“女人间的事，你个大男人学什么，回去歇你的。”

　　雪洛无言，站在门外有点委屈又不放心，小回一个人能学会么？再不济他也能帮点忙啊。

　　佟娘教会颜回古代版卫生巾的做法见她做了几个合格后满意地站起身，出来发现雪洛还站在外面，不由谑道：“看你紧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回怎么了。”

　　雪洛不好意思地笑笑，他要进去，佟娘拉了拉他：“那会儿你没事吧？”

　　他摇了摇头，“没事的，我还得多谢姐姐的照拂，小回的事也麻烦你了。”

　　佟娘顿了顿，道：“其他的无所谓，你只要安心待在欢颜阁内就行了，以后都不要出去，只要在阁内，他不敢动你。”

　　雪洛点点头，佟娘就此离去，他进颜回房间把热水递给她。

　　颜回坐在床上，换下来的脏衣服被她收起来了，竹篮子也藏了起来，雪洛目光找寻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东西，不由叹气：“避着我做什么？”

　　颜回睨了他一眼，雪洛头一次见她这样的眼神，不由心头一跳，慌乱感又来了。

　　“没什么。”她说：“这样的小事你不用知道。”

　　雪洛对她这冷淡的语气有些不满，正要再说，见她直视着他道：“赌约，我赢了。”

　　下意识咽了下口水，雪洛避开她的视线。
　　“嗯。”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突然，所以我给你时间适应，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到我生日，差不多半年的时间，我很够意思了。”颜回道。

　　雪洛听完，好半晌后点了点头。
　　这事就算这么定了。

　　大年夜这一天，因为突如其来的月事，宇文崎的出现就像一个石子，虽然惊起了一点波澜，但最终还是被沉埋进水底，水面恢复平静，不在乎他的人转瞬就把他抛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