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荆棘》揽骄

54、第 54 章

　　胡言和杜千金慢慢靠过来，他们瞄了一眼地上的人，杜千金有些担心地皱眉，“他没事吧？”

　　李骐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本来打算踢一脚看看有没有反应，忽听颜回道：“人都走了，你可以起来了。”
　　他一愣，就见地上那个少年垂着头慢慢坐起来。

　　几个少年愣愣瞧着，他们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颜回又道：“在这梁城里死个人是常事，没人管，你不必顾虑这点。”

　　少年们看看颜回，见她看着那个少年，那这话就是跟他说的？可是听着怎么这么诡异？

　　地上那位依然头也不抬一声不吭，他坐起来后便一动不动，安静无声的，让少年们摸不着头脑。

　　李骐性子急，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嚷道：“喂，傻子？吭一声啊？”

　　颜回扫他一眼，李骐瘪了瘪嘴不说话了。
　　那少年看着似乎和他差不多大，李骐觉得这小子一定是个傻子加哑巴无疑。

　　胡言拉了拉颜回的衣摆，他凑到她耳边道：“怎么回事啊？”

　　巷子里如此安静，少年们也都站在身边，他这话都能听到，他其实就是代他们问的。

　　颜回摇摇头，“没事。”
　　说完她蹲下身，少年头发遮住了小半张脸，在她蹲下的时候，他微微动了动，幅度很小，只是稍稍侧了侧脸。

　　细细打量了他片刻，颜回从怀里拿出一块丝帕递过去，“擦擦吧。”

　　旁边的李骐看到那丝帕下意识就按了按自己内衣兜的位置，他也有那样一块丝帕，以前说好了洗干净还给她的，但后来她没问他也一直没还，一直随身带着。

　　少年看着眼前雪白的丝帕愣了愣，终于看向了她。

　　颜回对上他的眼怔了一下，随即凑得近了些，少年立即后仰，他侧了侧脸，但刹那间颜回已经看清，这少年的眼睛竟然是灰色的，绝不是她看错了。

　　阿城的眼睛也是灰色的，但他那是眼盲后的状态，暗灰发白，暗淡无神，这少年的却不是，他那明显是健康的眼睛，所以这里竟然有灰色眼睛的人？什么人种？

　　她是挺好奇的，但她也知道这少年警惕又不是很好惹，顿了顿就站起身。
　　没再和这少年说话，颜回看着一头雾水盯着自己的几个少年，“走吧。”

　　她率先离去，少年们看了那个奇怪少年一眼跟上去。
　　一行人离去后，安静的巷子里只剩下无言的少年一人，他盯着自己脏污灰黑衣衫上雪白刺眼的丝帕，半晌没有动静。

　　那天回去后颜回随后的几天过得很安生，就连胡言都没来骚扰她。

　　这期间宇文崎又来找过雪洛一次，只是那次陈大娘先来通知，雪洛却一反常态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让陈大娘推拒了过去。
　　陈大娘当时有些为难，毕竟进来的时候她还瞧见他跟颜回在说笑，明显是好好的，不过雪洛硬是不去，她只能去回绝。
　　陈大娘离去后没再回来，想来是宇文崎就这么走了。

　　一直到了十月十五，大凉国的中秋佳节来临，即便是在梁城，尚还是大凉子民的他们也会张罗着热热闹闹地度过这一天。

　　头一天的时候颜回就有问过雪洛，大凉的中秋也有家人团聚的习俗，她提前已经和阿城说好，如果雪洛愿意，他们可以在一起度过这个节日。
　　不过雪洛当时没有答应，他小心观察着颜回的神色，见她没有露出失望的情绪才松了口气，他道：“对不起小回，这次不行，再给我点时间好么？”
　　颜回本就是征求他的意见，自然以他为主，她倒没什么，只是如此一来两边她不能兼顾，所以雪洛知道了她晚上会在阿城那里多待一段时间也同意了。

　　这天颜回还是照常去练功，只是她要走的时候顾定邦又给她提了篮子。
　　顾定邦道：“里面是些月饼，给你哥带过去吧。”

　　颜回提着篮子，这次她直白地问：“师傅您干嘛不去见见我哥？”

　　顾定邦一愣，脸色复杂起来。

　　“您跟我们是邻居肯定不是巧合，但我哥并不知道您的存在对吧？我之前痴痴傻傻后来清醒了您也不意外，教我武功，记得我们的生日，过节还惦记我哥，您一定和我们很有渊源，不对，是跟我哥很有渊源，是吧？”

　　顾定邦沉默良久，看着颜回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只是你哥未必愿意见我。”

　　颜回刚说的他都没否认，颜回心里有数了，提着篮子笑了笑，“好，我帮您问问。”

　　顾定邦刚想说别，见她已经出门去就闷回了嗓子里。
　　他有些犹豫地搓了搓手，这么些年了，问问吧，或许那孩子已经过了那个坎呢？
　　以前能亲自看着他还算放心，现在小丫头清醒了把人带进了欢颜阁去，一年多没见到人，不亲眼看看他是真不能安心呐……

　　颜回回到欢颜阁就去找阿城，阿城上午的衣服已经洗完早早在等着她。
　　今次他们是在阿城的房间里待着，刚回来的时候阿铁还说已经和王大娘说好过会儿做些好菜几个人一道过，他们几个人已经打包成了一家，除了节日，隔段时间都要在阿城这聚上一次。

　　趁着阿铁他们还没过来，屋子里只有兄妹两个，啸天也不知道跑哪去了，颜回关上门，把带回来的篮子放在桌子上，从里面拿了块月饼放进阿城手里。

　　阿城尝了一口，弯唇笑道：“味道不错。”

　　就在这个时候，颜回问道：“你认识一个叫顾定邦的人么？”

　　阿城动作一顿，神情严肃地“望”向她：“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你见过了？在哪见的？他如今怎样？”

　　一听他这么问，颜回就知道之前都是在瞎担心，见面已经可以安排上了。

　　她有些无奈：“你都不知道他是你邻居么？”

　　阿城沉默，转瞬间又一脸恍然。
　　“怪不得……怪不得以前总觉得有人在帮我……原来是他……”

　　阿城的表情挺奇怪的，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哀伤，一会儿落寞又一会儿沧桑。

　　颜回奇怪：“他为什么不与你相认？”

　　隔了许久，阿城才张口道：“应该是怕刺激到我……”

　　“那现在怎么又敢与你相认了？”

　　这回阿城回答得很快，“因为你来了。”

　　颜回一怔，阿城忽然笑了一下，“你在跟他学武吧？”

　　颜回还没说话，他就已经肯定地道：“我敢确定，因为顾老也曾是我的师傅。”
　　“这么些年，我还以为顾老已经不在了，幸好……”

　　看他都换成这么尊敬的称呼，一切不言而喻，其实早在阿城前几天告诉她家世的时候她就猜到他口中那个将军就是顾定邦。有时候细想想，人还真是挺奇怪的，明明就在身边也不相认，白白浪费那么多年时间，要不是她今天戳破，两人不定什么时候才能相认。

　　“那什么时候安排你们见面？”

　　阿城竟然有些惶然：“见面？”
　　转瞬又喃喃：“是该见见，这么些年了。”

　　颜回直接敲定：“那我明天练功的时候和他说下，看你这样是随时可以，我估摸着他也一样，那就后天吧，待会儿我问问阿铁哥能不能通融把人带进来，实在不行只能带你过去了。”

　　阿城半晌没说话，颜回有些诧异：“怎么？不满意？”

　　他朝她招了招手，颜回走过去，拉住他的手。
　　抓住她手的瞬间，阿城猛地一拽，颜回撞在他身上，她愣了愣，“干嘛？”

　　摸索着找到了她的脸，阿城突然咬牙切齿地捏揪她脸蛋上的软肉。
　　“好你个臭丫头，瞒我够好的啊，什么时候开始的？怕是瞒了我一年多了吧？”

　　一听他就是在说偷学武功的事，颜回无奈，“上次不跟你说了么……”

　　“那怎么一样！”阿城也没下多大劲，他气是真气，但毕竟是自己妹妹，下狠手是不能的。
　　“如果你跟着顾老学了一年多，现在至少也能自保了，肯定不是三脚猫功夫能比的。”

　　“嗯嗯。”
　　颜回敷衍地应着，又拿起刚被他咬了一口搁在桌上的月饼塞回去：“吃吧，这是你师傅特地给你准备的。”

　　阿城轻哼了一声，咬了一口含糊地道：“迟早要收拾你。”

　　没过多久阿铁王大娘过来，阿铁特意去接了王大娘，两人弄了许多吃食，颜回帮着他们一起张罗，那边胡言就到了。

　　自然是没人专门去叫胡言的，胡言一来看到这场面就咋呼：“我去！都不叫我！还是狗子对我好，原来是叫我来吃桌！”

　　颜回一瞧，啸天正跟着胡言一起进来，还道跑哪疯去了，竟然把这货弄了回来。

　　胡言痛心疾首地怒斥颜回有多么不道德多么不珍惜兄弟情义，一边又狠夸狗子才是最有人性最讲江湖道义的待会儿一定多分肉给它吃，屋里大人们就笑，颜回懒得搭理他，不过转头见阿城脸上轻松又愉快，这已然是他们在欢颜阁里的固定阵容。

　　热热闹闹的一顿饭吃完，中秋这个节就算过去了。
　　下午颜回照旧练字，陪着雪洛吃过晚饭后她说去找阿城，实际上却直接出了欢颜阁。
　　她出去连后门都没走，在无人察觉的时候身姿灵巧地越墙而过。
　　晚来风凉，今夜月明星稀，却也黑云缠绕，时暗时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