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韬光暗匿养其晦（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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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日，在沼泽地外围东侧活动，搜寻方圆三里，遭遇百年黑水蛇六条，击退，黑水蛇遁入沼泽。黑水蛇为群居性魂兽，那六条黑水蛇属于侦察兵，被击退之后短时间内这个魂兽群应该不会再招惹他们，但保险起见众人还是继续前进。
第二日，在沼泽地北向探索，发现地穴魔蛛巢穴，目测巢穴中蛛王年龄达到千年，列入备选魂兽行列。向西南方向前进四里。
第三日，因为前方聚集大量毒冥蜂蜂窝而绕行，同时因渐近中心区域，药囊耗损加快。
第四日，毒瘴浓度接近饱和，魂兽密度相较之前更大，行进难度大幅增加，遭遇魂兽群袭击被迫与之交战，击毙少部分魂兽，获得毒蛇、毒鸟不等。
第五日，抵达中心区域。魂力充沛，瘴气最浓，药囊消耗加快，以储备药草填补，由中心区域向四方展开探索。
……
一连搜寻十几日，狂刃地龙是见到了几只，但却始终不见无极地魔龙的踪影。尽管一路上也收集了不少上乘的材料和药草，但变异魂兽毕竟可遇不可求，再加上药囊储备告急，杨九君一行也无法，只得依据沿途标记折返。
为防止意外，领队长老下令加速赶路，一日疾行至中心区域边缘。接近外围地带，瘴气渐弱，药囊耗损也减弱了。夜幕将现之际，突落暴雨，一行人不得不进入附近山洞避雨，同时生火以驱魂兽。因当时暑期已至，沼泽地内尤为湿热，瘴气也更浓郁，这种环境对沼泽地内栖息的毒兽毒草来说最为滋养，所以活动也频繁。一场暴雨过去后，瘴气被大量冲散，沼泽内的积毒被稀释，泥土也变得湿软，不宜赶路，所以破族人等不得不滞留于此。所幸瘴气浓度大减，他们也难得的呼吸到了久违的新鲜空气。
“说不定真的无缘……九丫头，你……考虑考虑那只地穴魔蛛？”
族里那位叔叔辈的长辈一边检查着药囊一边这么问她。
杨九君抬头看着山洞外久不曾见的青天，沉默良久，只缓缓开口：“九君任性，劳各位长辈费心了。天意如此，无法。”
“九丫头，你也别难过，这一趟咱们收获也不少，抵得上了。那变异魂兽，本就没什么指望的，依我看，这里的药草和魂兽五脏倒是比那变异魂兽更值，只是以后大概难来了。”
另一位女性长辈处理了之前杀的黑水蛇的蛇胆蛇胰脏蛇牙，还有刻骨蝎的蝎尾，不急不慢地安慰道。
九丫头是族里人对她的特别称呼，那些爱打趣的长辈几乎都这么叫她，连敏族那位族长也这么叫她，不过也有一些长辈例外，他们对杨九君是寄予厚望的，这种称呼在他们看来太亲昵了，像惯着她似的。
他们带来的药草此时也不剩多少。能连续十几日抵御毒瘴的药草当然不可能是次等货，原先是为着防毒解毒，但所幸没人曾被毒兽伤过，再加之此地毒草众多，毒毒相克是为药，调好分量便能御毒，所以才能走到这一天。破族的炼药和炼毒之技，确实是值得传世的妙法。
杨九君略出洞口环顾四周，警惕魂兽的出没与瘴气的变化，为了防止被暗处的魂兽袭击，她得注意隐藏起自己的身形。
半山腰上的洞口前难得长了不少灌木丛，还有一些良莠不齐的树木，她身量还小，躲在树杈上尚能在枝叶间蔽身。魂师的身体素质远远强于常人，再加上长年训练，攀缘绝壁对她来说已非难事，何况一些发育不良的树木。纵身两三下就到了树冠处，在最外围的枝上谨慎地扶住茂密的细枝，同时要控制重心防止脚下的树枝断裂。一番活动只发生在了转瞬之间，短短几秒内就连枝叶振动发出的声音都没了。
“……”杨九君在树荫里默不作声地环视一切目所能及的地方，集中精神感受着环境的变化。湿润发软的黑色泥土与表面反光的岩块，被水冲刷过的树皮的气味与减弱许多的瘴气的刺鼻气味，最关键的是魂兽的动静。
虫类在无数的缝隙间出入，空中不时有鸟类魂兽掠过，在一片宁静间，泥土龟裂的沙沙声虽不算大，却也尤其突出。
杨九君四处观察地面的变化，湿软的泥地因为蚂蚁等虫类的移动而不断隆起冒出新的泥土，却有一股莫名的声响逐渐扩散，由远及近，越来越大。
“有魂兽……”杨九君听着这声音，心中已经得出了推论，只是掩住口防止低声失语，为防生变，且不贸然移动。毕竟他们这次是来狩猎魂兽的，能不能打得过先不提，如果惊走了，又是恰好合适的魂兽，就有点得不偿失。况且他们还在外围千年魂兽的区域，不超过万年，凭他们这队人也能轻松摆平了。
突然间地面响起“噗啦”一声，湿泥和某种不知名的液体飞溅，两条大蛇与一只遍身鳞甲的四足魂兽破土而出，只不过两条大蛇在上，黑鳞魂兽在下，像是打斗之中撞破了土冒出来的。悬在空中的它们的下方是一个轰然出现的巨大土坑。
杨九君回过神来，又急忙拉了一下树枝遮掩，在树上暗暗观战。二蛇一兽各用起魂技没命厮杀，两条蛇大有要与对方拼命之势，一条喷毒一条缠身，毒牙直刺往四足魂兽的面部足部等柔软部分，四足魂兽自然也不肯坐以待毙，奔走跳跃，在那土坑里又踩碎了什么，陶制品碎裂的声音不断从土坑下方传出。两条蛇的嘶鸣更加尖锐急切，却无可奈何。锐利的鳞壳在晃动间无情地划开蛇身，稀碎的蛇鳞与黑血混合着被甩飞。稍有不慎间两条蛇身上的某个部位已被四足魂兽用蹄子重重踩扁。
一时间，两条几乎比五六岁的孩子的腰围还粗的大蛇竟稳落下风，莫说打退四足魂兽，性命都岌岌可危。
杨九君正在思虑该如何告诉族人们不然妄动，然而没等她想出来，族人们已被山洞外巨大的动静吸引了出来。
“九君呢？等一下？！那是什么？！”
杨九君还未来得及向长辈们示意自己的藏身处，他们就已经先一步赶上前去查看了。在那声响渐静的土坑坑底，四足魂兽撕咬着两条气息奄奄的蛇，重蹄对准头部一踏，咔一声头骨碎裂，脑髓迸出，再一甩将死蛇扔在地上，紫色的光环从尸身上浮现。另一条也如法炮制，坑底霎时间亮起了两个紫色的光环，那是两只千年魂兽死亡的象征。
“那魂兽是……！”
以一敌二，而且对手是千年魂兽……
这魂兽不得了！所有在场的人都下了这个论断，然而他们却不清楚此时他们该干什么。
这地洞里散落着一些乌黑的蛋，大小竟与人类婴儿无差，但不少都已经损坏，碎裂的蛋壳随机分布在泥地上，那些被还在原地却被冲破了壳的蛋也因为外壳破裂而在不同的位置流出了透明的卵液。
那只无极地魔龙转动着前身，环顾着地底，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如此巨大的动静，非但没把其他魂兽引来，还把周遭的魂兽全吓逃了，莫非这魂兽是这片区域的王者？
是战是逃？破族族人面面相觑。虽说这片区域多是千年魂兽，但能如此轻松地杀死两条千年毒蛇，这只魂兽的实力一定远在它们之上。年份不详，物种不详，若战能有多少胜算？
那魂兽见上方几个人影，抬头一看，也不动作，只对峙着，并不惧怕。这让破族众人心里更先少了几分底气。大战一场后见人不避，是有几分实力？
“堂叔，堂嫂，长老……”
杨九君见他们也上前，来不及阻拦，便早也坦然跟上。她之前蔽身位置虽然偏了些，却也没少看那三兽争斗的细节。她看到了，在刚开始，那两条蛇被咬伤流出的血还是鲜红的，后来却变得浊黑，二蛇也越来越虚弱。哪怕是静脉血也只会是暗红，结合这地貌，那四足魂兽很可能用毒，而且是能将这两条千年魂兽大幅削弱的毒。
“我说，长老……”在那魂兽仰头看他们的时候，队里那位男性长辈压着声音发问，“它看起来……是不是很像……”
“像……狂刃地龙……”
长老也压低着声音，颤巍巍地给出猜测。这动摇不是因为他们遇见了狂刃地龙，而是因为这魂兽和他们印象中的狂刃地龙存在差别。狂刃地龙头上根本不长鳞角，可这头魂兽的头顶却长着一根黑亮的表质粗糙的角，刃甲也相对更短，还有裸露的皮肤部分看上去更加松弛……
变种？所有人在想到这个词的时候也想到了另外一个词——无极地魔龙！他们这次的目标，数百年难得一见的狂刃地龙毒属性变种！
“你们觉得……是吗？”那位堂嫂尽量低声地问，寻求其他人的意见。
“如果是的话……”
其他两位长辈将手背起，已经暗暗运起魂力，准备将武魂祭出。此刻他们休憩才罢，那只无极地魔龙又刚战了一场，哪怕它是万年魂兽，凭破魂枪武魂的五十五级魂王和四十二级魂宗，还有一名辅助系魂尊，为了破族的将来，它无论如何也得把魂环交出来。
然而一刹那间，无极地魔龙掉头就跑，只往那坑底四周黑暗的通道冲去。
“它要跑！”男人不禁叫出声，立刻急起来，直接跳下了坑底要追，其他人也随着跳下。眼看无极地魔龙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长老也只能大喝一声令他停下。
“别追了，这地底的情况我们并不熟悉，追进去没多少把握，还可能折在里面。”
听到长老发话，男人也无话可说，叹了口气，懊恼地摇摇头，转身回到队伍里。
被撞破顶部的地坑里遍地是浮土，还掩埋了不少破裂的蛇蛋，搞得众人不得不避着走。
“九丫头，你刚刚上哪儿去了？”见到杨九君出现，松了口气的长辈们也围着她问起来，杨九君一一说了自己出山洞后感觉到的异样，以及她看到的无极地魔龙和二蛇的战斗，几人望着无极地魔龙逃脱的洞口，确认不大可能杀个回马枪之后才讨论起来。
“还用毒？这么说，那真是无极地魔龙？”
“八九不离十了。变异魂兽本来就是可遇不可求之物，当年先人在这片地方被无极地魔龙袭击，击杀后仓促吸收，没来得及带走遗骸便离开了，我们这些后人也不知它究竟是何样貌。依今日所知……”
族长也叹气摇了摇头。
杨九君看这幅样子，知道长辈们是为错失了机缘而扼腕，心下难受，却不知该说什么。
“这蛇……是魔鬼蛇？！”
调查那两条蛇的堂嫂惊呼一声，引得其他人也去看。她掂起已扁了的蛇头和蛇尾，反复翻看。
魔鬼蛇也是魂兽界名声相当响亮的魂兽，毒性猛烈，蛇身粗壮，在目前已知的魂兽图鉴里排名算是靠前的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经在猎杀这种魂兽的过程中身亡。
“尾绕金莲百会朱……这两条蛇都是魔鬼蛇中的极品……”
杨九君顺着她所说的去看，果然在蛇尾上发现一圈圈的金色纹路，而蛇顶上生着一片显眼的红鳞。
她这个堂嫂早在嫁进破族之前就饱读医书，嫁到破族之后更是借助破族藏书使医术更精进一层，作为辅助系能做的事情相当多，包括辨认毒虫毒兽，所以长老才会选她来随队照应。
“听九丫头说的，我觉得这事有古怪。”堂嫂开口道，“这一地的蛋大概是魔鬼蛇所生，那么此处一定就是蛇穴。这两条魔鬼蛇本身实力也不俗，那无极地魔龙有什么理由非得杀到两条魔鬼蛇强者的巢穴里来呢？而且毁了蛇卵，这对魔鬼蛇夫妻一定会和它不死不休，和不要命的它们搏斗，它是太强还是太蠢？”
“魔鬼蛇本身就不弱，这两条蛇还是个中翘楚，跑到放了卵的蛇穴里来杀它们，不管它对自己的实力有没有自信，也都要有个足够它冒险的目的才行。”长老以手捻着胡须斟酌道。
“是……或许它们之间有什么仇怨。毁掉对方的卵无异于杀人子女，这种做法是会结死仇的，那只无极地魔龙估计一开始就想杀它们……”
“可惜，逃了。”长老意味深长地扫视着那些蛇蛋，感叹了一句。
事到如今总结什么都没有用，他们错失了这个难得的机会是事实。千年的魂兽已经足够狡猾，无极地魔龙能杀死两条顶级魔鬼蛇，那实力一定比它们合力还强，见到几个人类不惧怕也无所谓。可它逃跑又正表明了它的余力不足，或是察觉了他们的杀意，顷刻间便决定避战保命逃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它一定会休养完毕才出现。
“长老，九君斗胆，愿提拙见。”
等众人语罢，一直左顾右盼的杨九君才定下来作揖请示。
“但说无妨。”
“那只无极地魔龙杀死那两条魔鬼蛇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更没有再对魔鬼蛇的尸身进行下一步动作。依九君所看，它的首要目的并非杀那两条魔鬼蛇。”
“那这洞里有宝？”
堂叔利索地提出自己的看法。
“你呀，长老还没发话呢。”堂嫂小声嘟囔着，拉了一下堂叔的袖子。堂叔听完挠了挠头，连忙给长老爷爷作揖道歉。
“行了。你说的也有理，且先寻着看看吧。”长老转头看了一圈蛇穴，“魂兽不同于人，它们会寻的宝，定是对修炼大有裨益之物，或许就是这对魔鬼蛇藏宝于穴，它才会杀上门来。如果能找到，说不定就还能引它出来。”
“是。”
杨九君和其他两位长辈同应了话，又看看那些碎掉的、被浮土埋了、腌臜了的蛇蛋，又看看那两条死蛇，心下作揖直呼冒犯。虽然与这两蛇素不相识，但闯人家宅踏尸搜物的事她心里总还是有些愧疚的。
地穴里还有四通八达的通道，不见天日，几人分头搜寻，各自叮嘱不能走得太远，留杨九君一人在原处等候，如果真的勿入太远，要返回时也能循声求路，有人接应。
杨九君也不打算闲着干等，通道不能进入，那总能翻一下地穴。只不过这坑底就是那样，有什么也都一目了然，真没什么可找的。看着那些破蛋，她心里莫名的难过。这些蛋虽说养出来的将来都会是至凶至毒的魂兽，但终归是未出世的幼子，因为突如其来的祸事才夭折。无极地魔龙是魂兽，魂兽间弱肉强食也无可指摘，但她如果是要猎杀魂兽，肯定是不会连带把人家的未出世的孩子也杀了的。若是幼崽可能寻仇也就罢了，只是这样的远不至于。
不可竭泽而渔的道理她还是懂的，魂师这个职业诞生了几千年，人类所需的魂环无穷无尽，然而魂兽的成长年限远比人类要长，如果滥杀，将来世上还有魂兽吗？这或许也是自然赋魂兽予伟力的原因，自保，并遏制物种失衡。人类在大陆上靠魂力开辟出文明，却终究不会是自然的主人，斗转星移，封号斗罗也会随风而逝，而魂兽却有上万年寿限，与山川河海共生，它们沟通着天地。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韬光暗匿养其晦（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