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凌·归南祭北》卿卿思我

21、远其来路，无惧世俗

　　京城的雨浇湿屋檐，打湿行人忙碌的脚步。好几个撑伞的书生挤到太学府，与监学的大人问了声好就匆匆进去了。
　　蓝思追对那位大人作揖道“草民蓝思追前来赴考。”大人点头示意他进去，因长得清秀就多看了几眼。
　　待蓝思追进了太学府，那大人对身边文官笑道“叫蓝思追是吧？有点状元郎的模样。”
　　“是有点……”
　　府内的思追已经做到自己的位置上，听着台上的考官讲规定，但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别以为自己十拿十稳，没想到真到这时候却有点慌神了。
　　要是金凌知道了，说不定又要嘲讽我一顿了吧？想到这里蓝思追不由自主的笑了。
　　考官说道：“父母授之肌肤，良友伴之前程……此次文章描人矣。”
　　蓝思追看着桌上的纸出神，心里有个人的影子在叽叽歪歪。
　　他把好毛笔沾墨，已经开始动笔了。
　　金凌除了身体有点不舒服，其实小日子怎么舒服怎么来。对他而言小小风寒不足记在心上，等他疯得几天来这病自己就好了。
　　真是人间好地方呐。
　　他依旧像以前那样，喜欢拿把椅子放外面坐着，悠闲地架着二郎腿眯着眼睛看风景。哪怕是下雨天那景色也是美极了。
　　蓝思追不在时心里有点挂念，但他也真真切切的知道，蓝思追不在那种别人推着走的紧迫感也稍稍减少。
　　要是按照正常的方式，第二世结束后，他们的第三世还是那样的。偷来快乐有什么好窃喜的是吧？
　　你就放屁吧。
　　金凌在心里自问自答。
　　反正他现在不管，只要快乐啥都不是问题。
　　在神奇的脑回路中，金凌看见一个人走上来了。
　　不是别人，正是上次偶遇的子都。
　　子都抬头看见金凌很是惊讶：“你怎么也在这？太巧了。”
　　“我住这呢。”金凌顶着小雨去为子都拿东西“怎么带枇杷来了？来找蓝思追？”
　　子都把伞偏向金凌：“我替私塾先生为思追带些书来还有一封信，在路上时碰见了莫大娘，她就让我带些枇杷上来。”
　　“这样啊…”金凌若有所思“可是思追现在不在，他赶…”
　　子都打断了他的话：“你不会真以为只来找思追送东西的吧？”
　　金凌不解：“难道不是？”
　　“肯定不是啊。”子都收好伞放在门口，随金凌进屋喝了茶“听私塾先生说，李老爷有意将李小姐许配给思追，不过前提是他得考上。”
　　“……这，这样啊？…”金凌有点坐立不安，双手放在腿上紧抓着袖子。他笑道：“李小姐金枝玉叶，思追得知定会高兴…”
　　子都单手托腮看着门外的绿，犹豫着开口：“我可不这么觉得…实不相瞒，李小姐从小体弱多病，而且…还不能说话，这只有府内人知道，我也是一次听我爹说的。”
　　金凌没有说话。
　　“反正吧，私塾先生跟我说，要是看见你在这儿，就让你把这事说通，要说你不在，莫大娘就改日登门拜访。横竖得通有点强人所难。这些年思追兄承蒙李府关照，要想拒绝，也说不过去。”
　　“那…就让我做这个恶人？让蓝思追吃噎？”金凌莫名生气，这股气不知道是单单因为思追的难，还是他的不愿。
　　子都慌了：“没没没！不是这样的…”
　　金凌气势凌人：“不是这样那是怎样？为什么那李老爷不出面与蓝思追讲？难道他也知道这事难，说不出口？”
　　“我也那来的荣幸让他们这么信任？我说蓝思追同意他就同意了？他那心又不是长我这的，反正这事不会通，你也不必做这个说客。”
　　子都百口莫辩：“没有，金凌你听我讲。”
　　金凌安静了，只低着头看别处。
　　“我…”子都搓了一把脸“金凌，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这样损兄弟的事换做是我，我也不会愿意的…你差不多也是思追身边最好的一个朋友，所以这事就交代到你身上来。”
　　“呃…竟然这样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保重。”子都见金凌没反应，长舒一口气撑伞打算走时，屋内的人喊道：“等等！”
　　金凌显得有点别扭：“我送你一程。”
　　子都惊讶两个字都写脸上了，他干笑：“好。”
　　刚开始两个人没说什么，空气也透着凉。到后面金凌缓缓开口：“你怎么向私塾先生交代？就说我不在？”
　　“啊？这…”子都笑了“当然。你也别想那么多了，这事也要看思追。”
　　“……”金凌沉思“我去和思追说说吧，万一他就同意了。”
　　下山路不好走。子都走在金凌前面，他看不到金凌说这话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到，金凌心里不好受。虽不知缘由却也心酸。
　　“别了吧，还是让莫大娘来说。”
　　“没事。”金凌抬手扯了片叶子放子都的伞上“我能说就说，也不劳烦他人了。”
　　子都犹豫不决，最后还是答应了。
　　雨由大变小，快到银杏树那儿时子都突然停下脚步道：“清之？！他怎么还在这？”
　　一直低头的金凌抬头一看，果然一个人影站在银杏树下躲雨。东张西望之余已经看到两人了。
　　子都皱了皱眉：“这也太……不巧了吧。”
　　金凌看出了他的为难和不愿，人不会莫名其妙的对谁充满恶意，除非是上辈子欠着的。
　　“怎么了？”金凌问。
　　子都的回答支支吾吾，断断续续的没个正句，“这”了几个来回也自暴自弃了。
　　“清之他亲我了！”子都有点羞怒，耳朵染上了一抹绯红。
　　金凌闻言一楞，但也没太大的情绪波动。他微微勾起嘴角，自己都未发觉的笑了。
　　微笑在子都的第二句话僵住。
　　“这也太恶心了……都是男的。”子都看着望向这边的人眼里充满了厌恶“他……怎么能这么做！”
　　子都的话，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异类了。
　　“金凌？”子都唤“你怎么又发呆了？”
　　金凌随便找个理由：“哦，我在想他为什么要亲你。”
　　“我也不知道，可能他脑子发抽了吧。”
　　他顺着子都的目光看向清之，好像以前也有人这样望着过自己，只不过记不大清了。
　　“可能他就喜欢你了呢？”
　　子都无比震惊：“你你说什么？你怎么说这话了？这不应该很奇怪反感吗？”
　　“还好吧，感情是奇怪的。”金凌撑伞回去“我得走了，你也快点走吧。雨大了麻烦。”
　　子都望着金凌的背影：“路上小心。”
　　“嗯，你们也是。”
　　这话咋的一听是没什么，不过加了个“们”那就不是一个人。子都在心里嘟囔：清之人也…不坏，之前的事就过去吧，以前我被大家欺负他都会帮我…那这次就可怜可怜他，让他和我共一把伞吧！
　　金凌站在一棵树下，看着子都别扭的走到银杏树旁对清之说了几句话，清之也开始别扭，双手放在背后纠着。
　　是清之撑起了伞，伞下有个愿意避雨的人。
　　他竟就这样看到两人的身影不见才慢慢回过神。
　　刚刚好像被那两人虐了。
　　回过神，迎来的不只是清醒，还有后知后觉的心痛，一个人的时候那种寂寞冷清感全都围上来了。
　　有点猝不及防的窒息。
　　雨声淅淅沥沥，一切开始格格不入，他也向是被人抽了魂，清醒，目光却又空洞无神，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了，莫名的熟悉与陌生。
　　脚下的石头被淋湿，让人觉得一脚踩上去会划一跟头。金凌也这么觉得，果然脚下的一块石头长了青苔，他控制不住脚步踩上去，跌在了石头上，伞落到了雨中。
　　金凌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些湿冷的石头跌得人生痛，雨落在他身上，淋湿了衣服他也自嘲般的笑了。
　　怎么还好摔了，不是已经很小心了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半路雨没了，他一路痴痴的回去，拿了身干净的衣服，去了屋后的温泉。
　　水温刚好，让人一身疲惫不堪都卸了下来，有一丝声音在告诉自己。蓝思追也应该像娶妻生子，这样他才像一个正常人，大家也不会说他恶心。
　　这样才好，可自己又乱难过什么呢，只不过是舍不得而已，可这些舍不得在这些面前一文不值。
　　金凌捧了一捧水扬脸上，眼角泛红还含着泪光。
　　也入蓝思追所言，温泉泡久了容易乏，在困意卷来之前，金凌穿好衣袍，打着赤脚沿着小石路回到住所。
　　今天有点累，他得好好休息，过几天蓝思追回来，他还得好好的和他说。
　　潮湿清冷被关在门外，门内的昏暗随着入梦人流去。
　　蓝思追考完时，他辞了所以的酒宴。就等明日黎明来，他归家见卷上人。
　　正如他所写：——
　　“吾所思之人，金枝不替，出水玉莲难比之净，星辰为之斗转，日月比之而逊。吾之爱远其来路，无惧世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