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镇》之蚌

70、寂

　　船舱外，天地间演奏着静寂又炽烈的风与雪之舞曲，雪片音符般在山水间迸飞。
　　船舱内，几个人各怀愁思，不言不语中吃罢晚饭。
　　饭后，谢汶让“小豹子”将船划到湖中央。
　　这片水面只有这一艘船，即使有吴家庄的贼人偷袭，船在茫茫的水面上，那难度会加码许多。
　　这样他们夜里睡觉便放心些。
　　之后何侍卫和东镇告知大家下午巡查的情况。
　　“小豹子”环绕山坡巡查一周，发现此地房舍有三处，人是一个都没发现。
　　两处各有十几间的像是佣仆的住处，何侍卫领着“小豹子”进去看了看：床铺、厨具等生活用具一应俱全，虽然杂乱也是佣仆生活的常态，只是每间屋子都没人。
　　何侍卫蹲在腌臜的伙房的土灶旁，感觉热气还未散尽。
　　这情况几乎可以肯定贼人躲起来了。
　　还有一处南坡的房舍规模宏大，外观豪华；一点不像隐居之所，倒像是把皇宫的搬到了这里。
　　这“皇宫”有数十间阔大轩敞的屋子，东镇交代“小豹子”这里或有密室地道，“小豹子”搜查了一遍，发现两处可疑的地方。
　　“一处在书房，梅花虎画幅的后面有机关，我让‘小豹子’先别碰。”东镇坐在餐桌旁对大家说。
　　“还有一处呢？”玉儿问道。
　　“我想起昭明禅寺的密道在床下，就吩咐‘小豹子’仔细看一下床铺的下面，果然，好几张床下的木板是活动的。”
　　大伙儿的判断差不多：吴家庄的人都躲起来了，很有可能就在庄内的密道里；也有可能逃出此地了。
　　大青山吴家庄附近和紫阳码头都有卫兵守着，该做的都做了；雪天也助力，贼人若有什么行动，雪中的足迹也能让他们暴露几分。
　　入夜，大家陆续休息了。
　　谢汶没忍住，先去底仓寻了把伞，然后推开长室的门示意锦弘出来。
　　两人出了长室站在船舷，谢汶先让锦弘举着伞，自己空出手来给锦弘的风帽、裘氅系好。
　　“冷么？”理好后谢汶接过锦弘手里的油纸伞。
　　锦弘点点头，低头看雪飘落溶入水中。
　　雪花是这雪夜山川湖泊水墨画的明处与动景，风声过耳后更觉万籁俱寂，天地不语这人世是大悲抑或大美。
　　“这里风大。”锦弘说，“有事便说。”
　　谢汶问了饭桌上的事。
　　“方才，你说不能一直吃玉儿的饭，什么意思？”
　　“你猜。”
　　“你想留在此处。”
　　锦弘点头。
　　“我不想活时忐忑，死时悲惨；这里是我的归宿，神赐之地。”
　　谢汶听到锦弘这么说，心里轻快，嘴角扬起。
　　“好！你便借着中毒未愈辞了郡王，隐居于此，我陪着你；玉儿、东镇、佑子……”
　　“你们都走。”没等谢汶说完，锦弘打断了他。
　　“我们都不走，你去哪里，我们便跟到哪里。”
　　锦弘、谢汶转过身来，不知何时那三个人就站在他们身后。
　　此刻这一湖冰冷水面上的寒气围裹着每一个人。
　　“天寒，你们都进去。”谢汶对三人说。
　　玉儿看着汶哥哥，谢汶对她点点头，“我来说。”
　　玉儿顿了顿拉着何侍卫和东镇进去了，风雪中仍留下两个人。
　　“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你已经忘了吗？”
　　“无论天门是开是阖，无论是做神仙还是做小鬼，我们都要在一起。”
　　谢汶语速渐快，有些火气。
　　锦弘抬眼望向空中飘飘摇摇的雪花，心暖又心酸。
　　几个活蹦乱跳的少年窝在山头，隐形于世，因为自己。
　　绝不可以。
　　自己被生来的血脉束缚住了这一世，这样的身不由己，他自己便也罢了。
　　谢汶心有大志，跟着自己已经鬼门关走了一趟，不能再牵累他了；他若愿意留在青山书院，隔得不远，也可经常走动。
　　东镇读书就只是读书，不在乎功名；若未遇见自己，差不多已经回南平的绸缎庄打理生意了。
　　玉儿跟着佑子已然是确事，不论是开医馆还是做县尉，两个俏佳人就应该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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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困了，先睡觉。”
　　锦弘主意已定，也知道一时说不通，想着先糊弄过去，吴家庄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锦弘说着就往长室走，谢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锦弘用力甩开了谢汶的手，头也没回进了长室。
　　这一甩让谢汶打了个趔趄，退后了两步，他边退边伸手握住冰凉的船栏杆。
　　眼前的长室在雪夜黑白的背景下愈发衬得室内一团团红彤彤的炭火光的温暖，长室外的谢汶倚着栏杆刹那感到人生的无奈灰冷。
　　他一步步慢慢走近长室，和衣而卧。
　　长室里的油烛灭了，众人也都睡下了；暖炉里的炭火灰红色的余烬中有青烟徐徐升起，丝丝缕缕。
　　这里的事解决了，我要去润州，去祭奠小耗子，给他上香。
　　黑夜中，谢汶默念。
　　一夜无语。
　　第二天一早，几个人一起吃早饭，锦弘对大家说，“我和谢汶先下船去看看，你们留在船上，不要走动。”
　　一夜落雪，天明时停了；一群人行动足迹杂乱反而不好。
　　吃好早饭两人下了船踩着厚积的雪径直前往“皇宫”。
　　“皇宫”大门的锁环昨日已被“小豹子”砸开，两人进去后，谢汶走在前面。
　　“大青山里面七窍八脉的，一条暗道直通深山密林，书院里有，紫阳大街的商铺里也有，这里估计也有。”锦弘说。
　　“若是那般也是无法，我们在这里寻个高处，能将附近的情况看得清楚便可。”锦弘接着说。
　　穿廊过院，两人攀爬到了最高的一排建筑的屋脊。
　　锦弘在屋脊上坐下来，谢汶也跟着走过来，然后停在离锦弘十步远的地方。
　　锦弘见谢汶站着不动，拍了拍身边的屋脊，示意谢汶过来坐。
　　谢汶仍未动，隔着一段雪，也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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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在冰天雪地的大青山峰顶高屋脊坐着，四下雪白；远山近树层层叠叠一片琼瑶世界。
　　半个时辰后，两人望见了两处异常之处。
　　谢汶先是远远望见马场的草垛子有些晃动。
　　然后两人同时发现马场跑马地的雪有一处融化了。
　　两人迅速返回船上，吩咐东镇带人去“皇宫”查昨日发现的两疑点处；何侍卫带人查今日发现的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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