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简安哲

8、08

　　周羽白一写起东西来就经常忘记吃饭，这次也是一鼓作气改了二十几页，改到她能改的地方，改到她满意为止。于是，腰酸起来了，屁股也麻了，她站起身，伸了几个懒腰，困意也接连涌来。她打了哈欠，趴在桌子上睡了。

　　朦胧中，一股花香萦绕在鼻尖，淡淡的，像是玫瑰，周羽白睁开眼，果然一朵粉色玫瑰放置在自己眼前，而座位那边，严浮生双手托着脸，笑意清澈的看着她，“睡好了吗？”

　　周羽白微微有些脸红，她拿着玫瑰遮挡，又瞧外边的日头都没那么烈了，不禁哎呀了一声，“我睡了多久了？”

　　“两个小时吧。”严浮生看看手表，“现在是4点半，吃点东西吧。”

　　他准备的牛排、意面、面包，还有小甜品，又和早上一样全都满满的端上来，周羽白问他：“你怎么也到现在才吃饭啊？”

　　“我也刚好忙完。”他随意的说，“不过，咱俩这不爱按时吃饭的习惯，都要好好改一下，以后互相监督吧。”

　　吃到差不多一半，周羽白开始拷问他以前的事了，从最近的一件开始，“所以，从我打电话投稿那一次，你就听出我的声音了？”

　　“嗯。”他不太好意思的承认，天知道他听到这个声音有多么高兴，等反应过来后，又多么失落，而他所谓的那些报复，真是幼稚透顶。

　　周羽白宽容的笑笑，能怎么办呢，还是原谅他了。

　　“不过，我上次问你的问题，你还是没正面回答我。我是什么时候得罪过你？你显然是对我怨气。就算我和许默真的是一对，你也不至于气我这么久吧。”

　　这样算下去，他真的成了那种爱斤斤计较的小男生了，严浮生脸上浮出无奈的笑，“你还记不记得，大一那一年的圣诞节？”

　　周羽白：“圣诞节？当然记得，你还爽约了。”

　　说起来，周羽白还是应该生气的那一个呢，她放弃了丰厚的节日工作酬劳，答应了严浮生的约会，结果呢，她在家坐等右等，他根本就没来！而唐雨檬请了一大堆朋友在家开聚会，吵得她脑袋都炸了。

　　她以为第二天严浮生会给她解释，但屁都没有！他反而冷淡的像个陌生人。

　　周羽白：“我其实很想找你问问理由的，但没办法，我太忙了。”

　　想了想，她又说：“好吧，其实我是害怕丢面子，如果你根本忘了这个约定怎么办？你也知道，你在学校那么受欢迎，很可能是随口一说的。”

　　“我怎么可能是随口一说？圣诞节前整整一周我都在犹豫怎么跟你开口。”严浮生有些激动道，“其实当时，我在学校听到不少你和许默的传言，但我总觉得不是真的，直到那一天，我到你舅舅家，你妹妹开门告诉我，你，和你的同性恋人约会去了，我才······”

　　唐雨蒙？！周羽白简直不敢相信，唐雨檬怎么编得出这种瞎话，她当时不过在上高中吧，她怎么就知道把她姐姐定义成同性恋来阻挡她桃花了？

　　当然，当然，她也可能在开玩笑，或者只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就是这么拙劣的恶作剧，居然让两人缄默自己的心意这么多年，可见最大的问题，还是都出在他们各自的身上。

　　他们太年轻，也太骄傲了。

　　严浮生试着转移话题，“你的稿子修改的怎么样，可以给我看看吗？”

　　“不行！”周羽白护宝似的护住自己的包包，郑重摇头，“绝对不给你看。”

　　“我那之后也和你道歉了嘛，羽白，你很有才华，我希望能帮到你。”

　　看着她依旧坚定的拒绝，严浮生总算尝到了“报复”之后的恶果。

　　送羽白回去，严浮生依旧给她戴上围巾，笑着说，“明天见。”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如此，周羽白去他的餐厅改稿子，他送她回家，时间充实而又愉快、

　　这一天，周羽白摸着脖子上的蓝色围巾，这是一种很特别的蓝色，接近于灰蓝，又比灰蓝更亮一些，编织得严密，应该是手工织的。

　　“稿子修改的怎么样？还顺利吗？”严浮生问她。

　　“嗯，差不多快完了。”

　　“这么快？”

　　因为回去有加班嘛，周羽白笑笑，“有灵感的时候，是很快的。”

　　他支吾了一下，“那，你明天可以暂时空下来吗？明天是周六，我想带你出去放松一下。”

　　哎，她已经够放松啦，无需兼职和上班，全心全意的做自己喜欢的事，还能和这么好的他在一起，但是呢，她也是很期待一次像样的约会的，两个人在一起，完整的度过一整天。

　　这的确是个很大的诱惑。

　　为了抑制住兴奋，周羽白只能从嗓子里轻轻嗯的答应一声。

　　“太好了！”严浮生喜形于色，不加掩饰的高兴。

　　“那，我先回去了。”

　　她刚要下车，严浮生突然抓住她的手，“哎，再等一下吧。”他看着车窗外的天依旧是亮着的，“还早呢，我们听个音乐怎么样？”

　　他说着就打开车内音响，清新舒缓的纯音乐流淌出来，两人互相看看，不知怎地还有些不好意思，沉默了一会，周羽白玩着围巾上的流苏，没话找话的问，“这围巾挺好看的，在哪里买的？”

　　“你喜欢，可以留着。”严浮生眉眼都沾着笑，“只有一个附加条件。”

　　“什么？”

　　“我。”他指指自己，很认真的说，“连我一起打包带走。”

　　周羽白沉默几秒，“······所以，你是赠品的附赠品吗？那不是······一点儿也不值钱？”

　　严浮生不知该如何接话了，他第一次说这种情话，没想到就被这个小女子略带几分嫌弃的给弹了回来，他忽地靠近她，认真的看着她说，“那，你要不要呢？”

　　哦，苍天啊大地啊，各路神仙们啊，你们谁来为我做个见证，严浮生啊，这个她一直觉得遥不可及的严浮生啊，居然这么固执的，自降身价让她收下他！

　　她做决定，他居然让她做决定，决定他们的关系！

　　哎，这真是她听到的最美妙的一个问题了——

　　你要不要呢？

　　周羽白当时没能回答，因为她快要呼不出气了，她脑袋里咚咚咚敲个不停，她马上就要原形毕露了，她不记得自己找了一个什么样的烂借口躲开他，下了车。

　　回到房间，妈妈一看见她就惊呼：“羽白，你怎么啦，脸烧的这么红？生病了吗？”

　　哦，没有，没有，她头摇的像只拨浪鼓，她很想说，妈妈，因为你女儿被喜欢的人告白了，嗯，也不对，他前几天就已经告白了，他现在正在追求中，嗯是啊，那是因为什么？因为还在为他疯狂的心动，哎，这样的话她可说不出来。

　　就在她各种天人交战中，唐绮已经看出她的心思，“是那个，严什么，严浮生对吧，他倒是很有心，每次送你回来，车子都要在院子里停半个多小时才离开。”

　　“是吗？”周羽白倒从来没有注意过，从他们这间房子的窗户是看不到大门外的，一棵老榕树挡得严严实实。

　　周羽白立马跑出去，跑到二楼的走廊，从走廊的窗户朝下看，严浮生的车子果然还在。

　　她心里涌起一阵感动，紧接着，她做了一个很早之前就想好的决定。

　　毕竟过了三年，再次遇到你，已经是老天给我的厚待，我不想再辜负了。

　　和你在一起，原本就是个无需思考的决定。

　　走廊的晚风轻轻的吹来，钻进蓝色围巾的缝隙，给她的脖子挠痒痒。

　　“严浮生，”她拨通他的电话，轻声说，“围巾，我留下了。”

　　※

　　电话那边顿了一会，声音接着是狂喜的，“羽白，你，你答应了？你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窗台边放置着一盆绿植，周羽白轻轻的拉扯那叶子，“嗯。”

　　“羽白，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想见你！”那声音激动得无法自抑。

　　周羽白的脸颊滚烫，也是想见他的，可是，她现在真的太不正常了，日后一定会被他笑的，那簇小小的骄傲的小火苗还在倔强的燃着，周羽白温柔坚定的说，“不要，我们明天见吧。”

　　“真的不出来？我只是想抱抱你，不然，这一夜可太漫长了。”

　　“不行，还是明天。”

　　“好吧。”严浮生只好投降，接着又低低的说，“那晚安，我的······小恋人。”

　　※

　　周羽白几乎飘一般的回到房间，妈妈正在床上叠衣服，瞧着她心领神会的笑了，周羽白很不好意思的走过去，刚拿起一件衬衫，妈妈便问，“什么时候，也请那个男孩子来家里坐坐，让你舅舅也看看？”

　　“妈妈！”周羽白忍不住道，“才哪到哪儿啊。”

　　唐绮：“你舅舅眼光准，看人是不会错的。羽白，你也很喜欢他，是不是？”

　　周羽白：“可能，比喜欢还要多一点。”

　　她又拍拍自己的脸，“不行，我得清醒一点，我不能再傻笑下去了。”她在屋子里踱步，有无数的话想说，“妈妈，你不知道，严浮生，他真的很好，他，很善良，经常会帮助别人，他也很聪明，功课很好，篮球也打得好，也喜欢文学······”

　　唐绮打断她：“听起来都是学生时候的评价了，现在呢？现在他怎么样？”

　　“现在，和以前一样好。”周羽白靠着墙面，“他给人的感觉，还是很温暖，很让人悸动。”

　　唐绮无奈的摇摇头，“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谈恋爱还像小孩子一样？”

　　“为什么谈恋爱不能像小孩子一样？互相喜欢，想在一起就够啦。”周羽白神游了一会，又莽莽撞撞的冲到桌子前，“不过呢，他那么优秀，我也得迎头赶上才行。妈妈，你早点睡啊，不用管我了，我今天争取把稿子改完。”

　　唐绮还能说什么呢？她是为女儿高兴的，都好久没看到羽白这么孩子气，这么幸福的一张脸，她肩头的担子一直太重，好久没这样好好喘口气了。

　　随她去吧，年轻人的恋爱嘛，随性一点。她提醒自己不要插手太多，免得让孩子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