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简安哲

2、02

　　唐国明亲自开车，副驾驶是韩清，后座是唐雨檬和周羽白。

　　周羽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唐小公主又记恨上了她。几次搭话无果，周羽白也放弃了，两人都同时把头转向了车窗。

　　在上大三的唐雨檬，今夜打扮得很是浓重，脸上画着和她年纪不太符的浓妆，却穿了一件可爱的白色蓬蓬裙。她从来都不懂搭配，也不知什么衣服适合自己，而反观她妈妈韩清，却永远都是得体优雅，在人群中很受瞩目。

　　这也是一度让周羽白困惑的地方，舅妈难道看不见自己女儿穿的是什么，连一点点穿衣经都没有分享吗？

　　年会在某家高档酒店的顶层，他们刚刚到达，便被通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原定的女主持人因花粉过敏去医院了。在贵宾休息室内，那个戴圆眼镜的下属紧张的搓着手，“本来，如果只有我们自己公司的人，正桉一个也够了，但今晚，来了好几位重量级的客人。”

　　正桉便是那位男搭档，而周羽白也清楚，这样的场合不会那么简单，商业交易是跑不掉的。

　　“那么，找个人代替不就好了。”唐国明沉沉开口，他看了一下屋内，很快把目光锁定在周羽白身上，很轻松的问道，“怎么样羽白，你要不要试一下？”

　　“我？”

　　“爸爸，她不合适吧！又不是过家家！”唐雨檬尖利的叫出声。

　　“那么，我女儿想试试吗？”他温柔的问。

　　唐雨檬的脸色一下子涨红，她甩开唐国明的手，蓬蓬裙一下子摊开在沙发上，不管不顾的嘀咕道，“我又没学过怎么主持······”

　　“哎呦檬檬，怎么还为这点小事生气嘛。”韩清扭着细腰过去哄女儿。

　　唐国明再次对周羽白道，“怎么样？会不会紧张？”

　　那个下属看着周羽白这么好的形象，也忙不迭的过来说，“不难的，咱们有台本，只要表现得大方自然就好了。”

　　周羽白坦率的笑笑，“行，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

　　下属没想过她这么快就答应了，反而有些不放心起来，“你，你真的不会紧张吧。”

　　周羽白依旧笑，“只要在我说话时，那些宾客们不会尖叫着打断，也不会跑上台抢我的台本，那就万事OK。”

　　她主持过好几次幼儿园的节日活动，那场面真是弥生难忘。

　　而现在，只需要表现的大方自然，不用维持现场秩序，不用担心观众的安全，真是太简单了。

　　临上台前，在那边男搭档的建议下，她换上了原本给女主持准备的银色闪光的高跟鞋，哇，这真是一双太漂亮的鞋子，穿起来也很舒适。她试走了几步，终于能体会到有些女人为什么爱鞋如命。

　　和她预想的一样，这份“工作”轻松自然的完成，下台后，她回到准备室，准备脱下这鞋子，随后赶来的男搭档连忙道，“不不不，不用脱下来，这是礼物，鞋子是你的了。”

　　“什么？”

　　“这是我们公司的惯例，女士可以留着这鞋子，男士嘛，可以留着这领带。”他幽默的开口，又对周羽白伸出手来，“还没自我介绍，我是李正桉，是锐明的实习生，顺便说一下，惯例是你舅舅告诉我的。”

　　她笑了一下，“我是周羽白。”

　　“我知道，嗯，我刚才听到了，今晚，你表现得很好。”他稍稍露出羞涩的表情，有些犹豫道，“那个，我想说······”

　　李正桉是个帅气的大男孩，朝气蓬勃，让人想到正午最灿烂的阳光，而且，也让她想起那个人······

　　“哦，不不不。”周羽白摇头低语，那个人早就不属于她的生活了。

　　“我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拒绝啦。”李正桉偏头沮丧道。

　　“啊？”

　　她刚反应过来，一个甜甜的声音插入他们中间，“学长，我等你好久了。”

　　唐雨檬走过来挽住他的胳膊，这样的声音周羽白还是头一回听见。

　　李正桉脸上浮起礼貌的笑容，“抱歉，我在和······啊，这位周小姐是你的姐姐吧。”

　　“是啊。”唐雨檬僵硬的笑笑，一拉他的胳膊，“我们快去吃点东西吧，你一定饿了。”

　　“那周小姐也一起吧，你也没吃东西呢。”

　　“哦，你们先去吧，我休息一下。”周羽白看着唐雨檬的脸色，她才不要自讨苦吃。

　　在里面呆了十分钟左右，周羽白默默的出来了，她肚子饿得厉害，年会是采取自助取餐的形式，她走到那些放餐食的地方，随便打了点吃的，又找了一个十分偏僻的角落坐下来。

　　刚吃到一半，桌前被放下一杯红酒，周羽白嘴里还嚼着虾仁，抬头一瞧，李正桉带着迷人的笑容在对面坐下，而他的“护花使者”唐雨檬小姐，也急忙追赶过来。

　　李正桉似乎有些头痛，但还是很好脾气的说，“雨檬，你不是在和你爸爸说话吗？”

　　“和我爸爸随时都可以说话嘛，倒是学长你，”唐雨檬十分自然的拿过周羽白面前的红酒，“可不能随便浪费这个机会啊。”

　　李正桉刚要出声提醒，“雨檬，这个是给——”

　　“没关系，我今天也不想喝酒。”周羽白笑笑，又看着他们俩，“原来你们是大学同学啊。”

　　“是啊，周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幼儿园老师。”

　　“但人家还有着作家梦呢，虽然没有发表过任何作品。”唐雨檬嗲声嗲气的开口，“姐姐都二十五岁啦，还这么不切实际，我妈妈也很担心她，所以她今日到这里来，最主要的是看看有没有适龄的男朋友。”

　　除了尴尬，周羽白更是不可置信，“雨檬，你说这些——”

　　“啊姐姐，你看，那个和爸爸说话的方总，我就觉得很适合你。对他来说，你的年龄应该是不大不小，而且你这么漂亮，他肯定很舍得为你花钱的。”唐雨檬轻轻拍着小手。

　　而站在唐国明身边的那个方总，是一个大腹便便头顶半秃的中年男子，听说已经有过两段婚姻。

　　“你不要乱说了。”李正桉轻轻呵斥，表情已经很不好看。

　　周羽白握紧拳头，尽量用很平和的语气，“雨檬，不好意思，我现在还没有结婚的打算。而且——”

　　她笑了笑，“你若看中了就去，不用事事都想着姐姐。”

　　※

　　洗手间内，周羽白不断平复着心情，她脾气算不上好，但每次对唐雨檬的刁难，她只能一忍再忍，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忍到什么时候，才会轰然爆发。

　　“没关系，就当她是傻子，愚昧无知的人，对，没必要和她计较。”

　　正当她在低声进行自我修复时，唐雨檬气势汹汹的走进来，一把擒住她的手腕，恶狠狠的开口，“我警告你，给我离学长远一点！”

　　周羽白一头雾水，不知这莫名其妙的警告从何而来，“你在说什么？”

　　“你以为我没看见吗？你在勾引李正桉！”

　　“说什么疯话呢你！”周羽白甩开她的手，“我就才和他说了三句话，三句话！还有，我是你姐姐，请你注意言辞！”

　　“狗屁姐姐，或者，是吸血鬼姐姐还差不多。”她满脸不屑，“如果没有我爸爸，你和你妈妈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我妈妈说得对，你连基本的知恩图报都不懂，你和你妈妈，就是我们家的两只吸血鬼！你勾引男人的本事，也是你妈妈教给你的吧。”

　　周羽白没作他想，伸手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

　　唐雨檬愣了，她不可置信的捂住半边脸，痛感让她渐渐清醒，“你，你打我？”

　　“是，对付不会说人话的，这个法子是最快的。还有，”周羽白走向她，低低的开口道，“那个李正桉用不着我费心思勾引，因为他对我有好感，你也感觉到了，才这么气急败坏吧。本来呢，我是打算对他敬而远之的，现在看来，我很想了解一下，他倒是怎样的人，让你这么喜欢。”

　　※

　　出来后，大厅内的光线昏暗，大家都成双成对的在舞池中曼舞，李正桉好像在等周羽白出来，急忙上前询问她的状况。

　　“我没事。”周羽白的脑袋清醒了些。

　　“那就好，”李正桉顺势做出了邀请的手势，“那，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唐雨檬跟在自己身后，她清楚，所以她没有多想，微笑着答应，“当然。”

　　这一晚，或许是因为这醉人动听的音乐，或许是因为舞池内暧昧的气氛，或许因为李正桉真的是个很体贴的男伴，或许是因为唐雨檬气急败坏的眼神······

　　总之，当她轻轻靠在他的肩头，闭上眼睛，她真的感觉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只需要享受当下的人，一个只需要考虑自己感受的人，一个，拥有平淡幸福的女人。

　　年会结束，韩清和女儿先回去了，而唐国明喝了不少的酒，司机开车，车内只有他和周羽白。

　　周羽白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是唐雨檬一再挑衅她的底线，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担心，唐雨檬会和她妈妈说些什么。

　　“小羽啊。”唐国明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闷闷的开口，“舅舅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能和雨檬谈一谈吗？说实话，我现在根本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女孩子在想什么。”他无奈的笑笑，“你和雨檬年纪差不多，你是她姐姐，她，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周羽白苦涩的摇摇头，“没有，我有时候也很想和她谈谈心，但似乎是不太可能。”

　　“我知道，雨檬的脾气太坏了，但，就当是为了舅舅，你和她多亲近亲近。”他轻声叹气，“我一直希望雨檬像你，脾气不要那么坏，胆子也不要那么小。你不知道她，当众讲几句话都会发抖，太小家子气！”

　　周羽白想，她的脾气也不好，虽然她不怕当众出丑，但她其实并不擅长与人的私下交往，而这，是舅舅所不知道的。

　　她含糊的答应一声，接着她轻声道，“不过舅舅，我也想和你说件事。”

　　接着，她把希望将妈妈接出来的事情坦诚相告，唐国明听了之后，眉头拧成了一团，“小羽，你妈妈也同意这件事？”

　　“妈妈她，自然是舍不得你们，但我觉得······”

　　“是嘛，那你应该多为你妈妈考虑，何况现在，你自己的生活也不是很稳定。好了，我懂你的意思了，这事情以后再谈，好吗？”

　　以后，要等到多久的以后呢？对于现在来说，明天也是以后，后天也是以后，一年，两年，十年都是久远的以后。

　　但这并不是时间问题，只要没有下定决心，“以后”会一直存在在那里，但永远不会到来。

　　“好。”

　　她轻声答应，视线转向了窗外，黑色的风，席卷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