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西东》准备中

1、除夕

　　除夕，满城的爆竹都在忙着辞旧迎新，漫天都是升至半空的炫丽烟火，其中有那么几发是出自楚西之手，把打火机掖回羽绒服口袋后楚西瞥了一眼身边举着手机拍照的顾东。
　　楚西：“回去吗？”
　　顾东把眼神从手机上分了一秒给楚西，问道：“放完了？”
　　楚西：“嗯，完了。”
　　顾东把刚拍的照片用微信发出去后答：“那回吧。”
　　楚西和顾东家住对门，两人妈妈是从学生时代就认识的闺中好友，好到连儿子的名字都非得一个是东一个是西。
　　除夕夜下来点烟花放炮仗的孩子多，电梯前乌泱泱的挤了一群人，楚西不愿意跟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抢电梯，好在他们家住的也不高，于是冲前面一直低着头玩手机的顾东说：“就三楼，不然走上去？”
　　顾东态度极其敷衍：“哦，好！”
　　没过多久楚西从后面扯住顾东羽绒服的下摆，“顾东，你能不能好好看路！你都要撞到别人身上去了！”
　　方才有两个熊孩子抱着个比他人还高的烟花箱子从楼梯往下走，要不是楚西拉得及时顾东就直奔着那小孩面门去了。
　　楚西松开顾东衣服后赶了两步，原本走在后面的他与顾东成了并排，楚西回想顾东最近这段时间的反常八卦的问：“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楚西回完消息后收了手机，跨上一级台阶回答：“没有。”
　　楚西：“不可能，你最近天天盯着手机傻笑，跟我们班谈了恋爱的女生跟男朋友聊天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是女朋友，男朋友。”
　　听完这话楚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直张着的嘴也忘了闭：“你你你……你是女的？”
　　顾东白眼一翻，怒道：“你才女的呢！”
　　楚西和顾东从小一起长大，顾东是男是女他自然知道，刚才不过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可这会儿反应过来了更觉得五雷轰顶：“你你你……”
　　是gay？
　　“你什么你！在家别跟你爸妈乱说。”顾东警告的看了一眼楚西，然后推开门消失在了他面前。
　　消息过于劲爆，炸得楚西连春晚都看不下去，赵本山演小品的时候他在想，小岳岳说相声的时候他在想，一直到耳边响起《难忘今宵》的时候他还在想：顾东喜欢男的？
　　楚西比顾东小一岁，因为亲妈的关系两人几乎从会吃奶的时候就混在一起了。十七年了，他竟然不知道这些年来跟他一起上网打球聊女生的兄弟竟然喜欢男的？
　　楚西对于同性之间爱情的了解仅限于班里几个看漫画的腐女，他曾经不小心瞄到过一眼，画面简直诡异至极。
　　他躺在床上回忆这些年和顾东的相处，觉得自己十分危险。他楚西，宽肩窄腰大长腿，盘正条顺长得帅，要自己是个gay肯定会爱上自己的。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跟顾东虽然没有过拥抱接吻打炮，但这些年在一个学校念书，一起回家一起玩，饿了吃一个汉堡，渴了喝同一瓶水，还一起在澡堂子搓过澡，就连上厕所比大小也不是没干过，结果今天晚上顾东竟然告诉他他喜欢男的！
　　楚西觉得天都要塌了！
　　第二天楚西顶着一头鸟窝和一双堪比国宝的黑眼圈从房间出来时吓了陈眉女士一跳：“儿子，你昨儿晚上做贼去啦？”
　　楚西有气无力的回：“守岁。”
　　确实是守岁，整整守了一夜，楚西一闭眼脑子里全是他和顾东坦诚相对的那些糟心事，一整晚都没合眼。
　　接下来的几天楚西有些躲着顾东，无论是出门走亲戚拜年还是被母上大人指使着倒垃圾打酱油，开门前必得通过猫眼看一看顾东在不在外面，要是不巧顾东也出门他就在玄关磨蹭到人走了才开门。
　　就这么猫和老鼠一样躲躲藏藏的的过了六天后，楚西终于避无可避了。每年正月顾楚两家都会空出一天给两位劳苦功高的姐妹花做团建，今年定在了正月初七，楚西寒假的最后一天。
　　出门两辆车，一模一样的国产比亚迪，甚至连车牌号都连着，车里分别坐着楚西和顾东两家人。
　　说是姐妹团建，其实就是两家人约着一起吃顿饭，虽说餐馆正门处于一处不起眼的小巷子，可院里却一池三山，疏朗齐整，是家私房菜，纯正东北风味。才进门就有人来迎，穿着考究，把人领到一间带着炕的包间留下菜单就走了。
　　顾东妈妈柳青青问：“西西，吃鱼还是吃鹅？”
　　楚西这会儿见着顾东脑袋里像是灌满了水，一晃就能听见响，压根没听见柳青青跟他说话。
　　陈眉：“儿子，你柳阿姨跟你说话呢。”
　　“啊？”楚西回魂，“阿姨说什么？”
　　陈眉：“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好几天都魂不守舍的。”
　　顾东爸顾轻舟帮着打圆场：“小西高三了，学习压力大也正常。”
　　顾东：“我妈问你吃不吃鱼？”
　　“哦，吃的。”楚西听出了是顾东的声音，可却眼神闪躲，不敢抬头看人。
　　菜点得差不多后顾东又加了一份锅包肉。
　　“锅包肉”仨字触动了楚西的神经：“顾东果然对他有想法，不然为什么给他点他最喜欢的锅包肉？”
　　楚西忐忑，他觉得顾东昨天告诉他他喜欢男的是一种暗示，他怕自己会不小心做出什么举动让他误会。
　　楚西：“我去趟卫生间。”
　　楚西尿到一半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是顾东！可惜排尿反射是正反馈作用无法中断，不然他一定会把鸟塞回□□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去。
　　太尴尬了！
　　顾东冲满脸通红神色痛苦的楚西吹了个口哨：“怎么？才这么点大肾就不好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你才肾不好呢！”楚西解决完生理问题后转过身洗手，并不看他。
　　顾东：“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最近都鬼鬼祟祟的。”
　　“我没有！”楚西心想，这人可真不要脸，竟然还先发制人倒打一耙。
　　顾东提着楚西的卫衣帽子将人提溜出来，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最好不是。”
　　顾东抓帽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楚西的后颈，楚西被他一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跳直达120，脑子里的闪回全是：“他摸我了？他摸我了！”
　　楚西才白回来些的脸色更红了，奋力挣脱顾东后嚷道：“你别动我！”
　　“嘿，小兔崽子，你还来劲了是吧！我就动你怎么着？”
　　顾东要大一岁，该发育的地方都发育的差不多了，已经有了些成年男子的模样，而过完年刚十七的楚西还在等着蹿个子。顾东一把捞过楚西用胳膊锁了喉，挑衅道：“怎么样？”
　　两人也不是没这么闹过，从前因为喜欢的联盟战队是对手也掐过好几回，比锁喉更过火的肢体接触多了去了。许是因为心态变了，所以之前那些通通比不上这一次来的冲击力大。
　　楚西憋着一张红脸话都说不顺溜，结结巴巴的：“你你你……放开……”
　　两边家长看菜都上了两个小的上厕所还没回来，于是决定派出代表去看看情况，顾轻舟刚到卫生间门口就见着自己儿子在欺负人，忙喝一声：“你们俩干嘛呢？怎么还打起来了。”
　　顾东松开楚西朝自家老爹一耸肩，“没干嘛，闹着玩儿。”
　　回去的路上顾轻舟一直喋喋不休：“小东你是哥哥，要让着弟弟，不能欺负人。”
　　顾东不堪其扰：“行了，别叨叨了，我没欺负他，不信你自己问。”
　　顾轻舟一个扭头的功夫就换上了一张和蔼的笑容：“小西呀，你顾东哥哥要是欺负人你就跟顾叔叔说，顾叔叔帮你揍他。”
　　楚西还没从方才的冲击中缓过来，听到有人跟他说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刚要点头答“嗯，知道了”就看见顾东双手交叠把指节捏出一串霹雳吧啦的响声，威胁意味十足，理智瞬间回来几分：“他……没欺负我。”
　　“都说了我跟楚西闹着玩儿的，你非不信，半年没见了增进增进感情。”
　　什么感情？增进什么？跟谁增进感情？
　　得了，刚拉回来的理智又飞了。
　　这一顿饭楚西吃得心猿意马味同嚼蜡云里雾里，所以成功的错过了柳青青女士与陈眉女士的商业互吹。
　　柳青青：“听说小西这期末又是第一名，都快满分了吧。”
　　陈眉眉飞色舞：“没那么夸张，差十多分才到满分呢，不像你家小东，清大高材生，商法双学位，一出学校就是社会精英。”
　　柳青青听自家闺蜜夸自家兔崽子听得十分惬意，抿一口杯子里的甜米酒谦虚道：“小西这么聪明，长得又好，将来肯定比我家臭小子出息。”
　　“哪里哪里。”
　　每年这顿饭都是两位妈妈的战场，其他四位男性通常只有“嗯”“啊”“哦”的份，可即使这样这顿饭在厨师的高超手艺下也吃得宾客尽欢，只除了楚西，连平时最爱的锅包肉他也一筷子都没动。
　　因为看到了顾东欺负人，再加上饭桌上楚西的表现，到了小区顾轻舟非得让两个小的在楼下待十五分钟解决矛盾，不然不让进家门。
　　被逼着解决矛盾的双方一个是提线木偶一个另怀心思，两人顶着零下二十几度的室外温度在小区花园里溜弯。
　　顾东比木偶感觉灵敏些，虽然在长林生活了十八年可依旧还是适应不了这里的傻逼温度，所以并不准备绕圈子，上来就开门见山：“你是不是把我谈恋爱的事说出去了？”
　　楚西：“没有。”
　　“那你这几天见着我跟老鼠见着猫一样干嘛？”
　　顾东问这话时两人正好经过一盏路灯，灯光是白色的，可楚西的脸却通红。顾东仔细回忆了这些日子楚西的态度得出了个令人震惊的想法：难道不是心虚而是……害羞？
　　顾东试探的问：“你不会也是弯的吧？”
　　楚西的内心世界正有一股飓风呼啸而过：“来了来了来了，他是不是要跟我表白了？要是我说是的话他肯定会跟我表白的吧？可能我说不是他也会跟我表白的。那我要怎么办？我又不喜欢男的，要怎样拒绝显得比较委婉，好歹这么多年兄弟。”
　　顾东见他不搭话也有点慌了，吞吞口水又问了一遍：“楚西？你不会也喜欢男的吧？”
　　“他吞口水了，他竟然吞口水了？他好紧张我的回答啊，怎么办怎么办？作为兄弟我是不想伤害他的，可是我们之间是没有结果的。不能让他继续沉迷下去了，今天一定要跟他说清楚！”
　　打定主意拒绝顾东的楚西在内心给自己打完气后带着些怜悯看向顾东：“我不喜欢男孩子，但……”
　　后面的好人卡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就听见顾东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的一拍楚西的肩膀：“吓死我了兄弟，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呢！”
　　“对不起…”
　　唉？还沉迷在自己世界的楚西突然感觉有些不对。这剧本怎么没按他想象的方向发展？什么叫他以为他喜欢他？
　　楚西疑惑：“不是你喜欢我吗？”
　　顾东一头雾水：“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那你今天为什么给我点我最喜欢的锅包肉，为什么摸我脖子？为什么要和我增进感情？”
　　弄清了事情来龙去脉的顾东不禁觉得好笑，难怪楚西这些天一直躲着他，还一看他就脸红，原来竟然在背地里脑补了这么一出大戏。
　　“首先，在这片黑土地上，你问十个就有九个是喜欢锅包肉的，而我恰巧是那九个人之一。其次，我那不叫摸你脖子，我是不小心蹭到了。最后，我那是在威胁，你这考七百分的脑子听不出来吗？”
　　“是七百三十九！”楚西纠正顾东的不严谨后将心中的疑惑脱口而出，“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
　　“我为什么一定要喜欢你？”顾东的眼神宛如看着一个智障，“还有，我要是喜欢你的话早弯了，还用等到上大学才知道？”
　　楚西被顾东的理由说服了一点点，随即又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可是楚西！长得帅成绩好的校草楚西，每天在学校收情书都要收一抽屉。竟然有人跟他处了十七年不喜欢他去喜欢别人！
　　楚西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追问道：“为什么？是我不帅？”
　　好歹十几年兄弟，顾东对楚西性格还是有些了解的，他并不想在这冰天雪地里跟他掰扯长相问题，以免增加他的器焰，于是头也不回的答：“不帅。”
　　楚西跑了两步抢在顾东前面进了门，然后用力的将门甩上，隔着一层玻璃冲他嚷嚷：“扯淡！那是你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