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借你一命可好》桃木盒

73、袖珍猪

　　我只能善解人意说好吧，我等着，等付商忙完，一定会来见我吧。
　　老李子点头，欣慰浅笑。
　　又三天过去，仍是没看到付商。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把我忘了。像小时候娘带我上山烧香，将我忘在山上，晚饭做好才想起我。
　　结果我在香火缭绕的寺庙院子，一棵老树下，呆站着，等了她一个下午。人群熙熙，烧香拜佛，念经扫地，无人关心我站多久。直到黄昏娘才赶过来将我接走。
　　第七天没见到付商，我唉声叹气起来，像个弃妇。向老李子吐苦水，说付商是不是忘了我。
　　“不会的，主上是一国之主，国事繁忙，过段日子，他一定会来看小虎姑娘。”
　　我托腮沉思。
　　“其实主上他这两年来，很思念小虎姑娘。”
　　我问从何说起。
　　“陛下两年前回来后，托人买了只宠物猪，给它起了名字。”
　　“什么名字呢？”
　　“小虎。”
　　我吃惊：“他用猪代替我？”
　　老李子忙道：“姑娘千万别想歪，陛下好吃好喝供着那只小猪，天天给它洗澡打扮，开头几个月连睡觉都抱着，宠得不得了。老奴以为他喜欢养猪，如今得知姑娘名字，才知道陛下思念之苦啊。”
　　我却捕捉到一个信息：“开头几个月才抱着睡觉，后面是厌烦了吗？”
　　“不。”老李子忙解释，“这个猪也不知道怎么了，虽说属于袖珍猪宠，却长得贼快。”
　　我好奇：“有多快？”
　　“几个月之后，如果驮它上床，陛下就要睡地板。”
　　平时得喂它吃多少东西？我问这只猪还在吗。
　　“在的，陛下将它独自养在圈子里，吃喝不少，隔三差五看望它。”
　　其实我还想问为什么他不睡地板。转念一想，堂堂一国之君跟只肥猪睡，成何体统。想到这，我佩服起他，有情却不盲目，哀而不伤，有思谋有远虑，适合当一个君主。
　　如果还是只小猪，他两年抱着睡，这没问题，人们只当小爱好。但宠爱的小猪突然长成肥猪，换成普通人家，还继续抱着睡，也没问题；但是一国之君，就会沦为笑柄。如果他真这样做，我第一个鄙视他。
　　我问能去看那只猪吗。
　　老李子说可以，它位置在我活动范围内。
　　是一个无人住小院，庭里搭了篷，阳天遮阳，雨天遮雨。走近，果真看到一个很大肥猪，身上长着黑斑，星罗棋布，像有人拿墨水泼上去。
　　正是它饭点，两个丫鬟抬了很大的食格，打开，香味扑鼻，跟我这两天吃的饭菜没两样，都很新鲜。见到我们，她们微微低头，放下饭菜，行了礼，挑起食格走远。
　　我对这只猪产生一种无法言表的感情，麻烦老李子帮我把房间里点心拿来。
　　老李子猜到我可能拿来喂猪，快步而去。
　　栅栏很低，见左右没人，我翻进去。不顾粪臭，我慢慢靠近它。
　　宠物猪？供着两年？抱着睡？这只肥猪，也叫小虎？就凭你，也能替我！我越想越气，憋足了劲，使出吃奶力气朝着猪屁股就是一脚。
　　它正吃着饭，猝不及防挨了一脚，也使出吃奶力气叫了一声。
　　“嗷——”天地间回荡着惨绝人寰的杀猪声。
　　“住嘴！不然我再踢！”我双拳紧握，几乎失去理智。警觉望了望，见没人赶来，心稍安。
　　刚跳出栅栏，听到轻微脚步声，紧接着熟悉声音：“好徒儿，我的宠物猪如何得罪你了，要遭这样的罪？”
　　回头，师父已来到身前，穿着正式朝服，通体墨黑，只在领口和衣摆处嵌着金丝，微微亮眼以不至于太沉闷。此时他正盯着我，似怒非怒。老李子在不远处，手拿一盘点心，目瞪口呆。
　　“师父。”不顾他情绪不明，我埋头扎进他胸脯，双手环上他的背说，“我终于见到你了！整整七天你都不理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傻丫头，怎么会呢？”他虽无奈，声音却温柔，不忘调侃我，“所以你把气都撒在这头猪身上？”
　　我松开他，指向那头猪说：“这不好好的？吃得可香了。”
　　“好，好。”他宠溺摸摸我头。
　　那头猪凑近，拱拱栅栏，两眼溜溜转，见到熟人样。师父朝它招手：“老虎，你好呀。”
　　听这话，那头猪不满地低“嗷”一声。
　　师父将我搂在怀里，对它说：“我身边这个才是正牌小虎，以后你就叫老虎了。”
　　“叫老虎怪怪的。”我向师父贡献良名，“要不叫肥虎？”想了想，“胖虎也行。”
　　付商摸摸我头，说：“好，都依你。”
　　那头猪却不乐意，嗷嗷悲鸣。我瞪向它，满含怒气。如果我眼睛能喷火，定将它烤成烧猪。它可能感觉到了，转身讪讪离开，留下一个落寞背影，竟有些可怜。但你的可怜，与我何干？
　　我粘着师父，他牵我手离开。老李子在后跟着，端着那盘点心，不好问我如何处置。如果他问我，肯定要带回房啊，难不成真要喂猪。叫他拿点心是为了支开他，方便行凶。
　　路上，我恶作剧捏紧师父的手，付商用夸张语气说：“好痛喔！”
　　“才不会！”我不相信说，“你捏回来试试，我保证不痛。”
　　“痛了可别怪我。”
　　我点点头。
　　他脸上做一副吃力非常表情，眉毛拧成一块，手却只是微微用力，问我：“痛不痛？”
　　我哈哈大笑：“不痛。”
　　“算了。”他妥协说，“是我娇气。”
　　“对。”我替他承认。
　　他哈哈大笑。
　　回到院子，他牵我到荷池边，问：“喜欢吗？这是我给你挑的院子。”我侧抱住他，头倚着他肩膀：“喜欢，你的我都喜欢。”老李子见状，悄悄回避。
　　他用手指点了我鼻子说：“嘴真甜。”
　　“嘻嘻……”我开心。
　　过了会儿，我说：“师父，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他单手揽上我肩说：“你问吧。”
　　我抬头问：“为什么当初你要叫我远离十里应红？为什么唯二可以信任是仿若？还有为什么你叫我等你却不来找我？”说到这我心伤，低下头。
　　他轻笑，松开，面对着我，大手摸摸我头说：“问题这么多，我要先回答哪一个？”
　　我抬头望他：“在山上，为什么你叫我等你，却不来找我呢？”
　　他望着我，两眼眯成月牙儿：“我看你在山上过得挺快活，不忍心打搅你。”
　　我不语，怎么会呢，他都不知道我有多期盼。
　　他叹气，挥手指向前方：“而且这种深宫大院的生活，我不想你困锁在这里。”
　　我抱住他：“我不怕，有你在身边就好。”
　　“傻丫头。”他回抱我，亲昵蹭蹭我头。只感觉麻麻痒痒，说不出的喜欢。他道：“说到十里应红和仿若，这应该是男人的直觉吧。”
　　我疑惑：“男人的直觉？”仅仅就为了荒诞离奇无厘头的第六感？
　　“嗯。”他点头。
　　我轻笑：“什么鬼啊。”
　　他笑得一脸无奈：“我也不知道啊。”
　　我点点他臂膀：“哪有你这样的。而且仿若有什么好信任，一个怪老头，你都不知我在他淫威下生活两年，终于摆脱掉他。”
　　听此，他捏捏我的脸，眼神迷离道：“你不相信他？”
　　我笑得灿烂：“我只信任你。”
　　“哈哈，好徒儿。”他抱我愈紧。
　　与此同时，刮来大风，飘来的大云将月亮遮住，天地霎时阴暗。
　　他单手托起我的下巴，嘴上笑着，乌云之下我看不出他眼里情绪。他越靠越近，我闭上眼。感觉他托我下巴的手往下，慢慢滑到脖子。我只有一个感觉：他想掐死我。
　　忙睁眼，他笑容阴怖看着我，身上乍现一股幽森气息。他开口，声音极其冷冽：“小莲子。”
　　我迷糊：“小莲子？”
　　趁这个当儿，他手轻轻掐住我脖子，刚一用力，突然挣开了我，身子猛然朝池水扑去。对这种情况我早有所闻，忙从后面抱住他：“你又要呛水，我不给你去！”
　　他使劲挣扎，用力非常，厉声道：“放开我！”
　　我死死拽住他：“不放！”
　　“呵。”听此他回头望我，又是一个陌生骇笑。怎么回事，我忙松开他。他骤然回身，单手死掐住我脖子：“即使这样也不放吗？”
　　我用尽全力道：“不……放。”
　　他悚然一笑，掐我的手用力非常。不好，他真想掐死我。在这紧要关头，我急中生智，伸手挠他痒，心想救命一刻就看师父怕不怕痒了。
　　他猝不及防，弯腰，松开我，抬头时已恢复平常。但他此时看着我，眼带怖意。他在害怕什么呢？
　　“师父，你刚刚吓死我了！”我想扑住他，他忙推开，转身就跑，狼狈非常。
　　“师父……”我在后面叫他，带着忧虑。
　　他停下，离我已有十几步远。
　　我抬脚。他忙道：“不要过来！”
　　“为什么会这样？”我不解。
　　“小虎。”他声音远远传来，依旧好听，只是满带着悲伤，我从未听过他如此悲伤的语调，他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民间所谓的高手，终究还是普通人罢了。”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说这些呢？
　　他伸出右手，手上缓缓升起一团黑气，聚拢起来，如火焰般争先向上：“你就不奇怪，我一个人类，为什么会拥有这种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