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借你一命可好》桃木盒

59、闹冬节

　　仿若承认：“是，她的确很重要。”
　　言先生看向我，眼带佩服。我却知道，仿若所说的重要，跟他所理解不一样。
　　但仿若好像故意要他曲解。仿若肯定自有道理，我不戳穿，默默提了桶出去。
　　言先生先是埋怨仿若之前从不进屋看望，仿若表示他嫌脏，要不是因为我他才不进来。到后面，他们越聊越玄远，我一个字听不懂，坐在门槛上晕晕沉沉。
　　仿若叫醒我时，已是黄昏。我梦醒一半，脚步虚浮跟着他。他随意一问：“你脖子怎么了？”
　　我摸摸脖子，若无其事说：“没什么，过两天就好。”
　　晚上准备洗澡时发现水有异样，跑去厅房问仿若今天什么日子，要泡药草澡吗。
　　他却说那是忍冬藤，为我所备，缓解皮肤不适。
　　我瞬间濡湿眼眶，除了娘亲，没人会这么在意我。我半开玩笑说：“你该不会是我亲爹吧？”
　　“喔。”仿若平应一声，以为他要反驳，却听他说，“那我真是家门不幸。”
　　这话说的，我是有多不堪。不一会儿，我在仿若眼中的不堪形象更进一步。
　　厨房灶台边，我正捧着碗，吹吹碗里忍冬藤水，刚要开喝，仿若突然出现在门口。
　　气氛霎时变得怪异。我想解释点什么，比如只是要试水温，可谁测水温要捧着碗往嘴里送？还不如直接告诉他：我就是闻着忍冬藤气味不错，好奇它口感。
　　没想好措辞，仿若转身便走。
　　“……”不管了，喝一口。味道还行。
　　.
　　转眼到了中秋。
　　这季节盛产绿皮橘子，味道酸甜，十七院没有，仿若喜欢吃，叫人买了很多，我跟着沾口福。对于食物，他从不吝啬，放任我吃，所以我觉得，与他为邻太幸福了。严格来说，我受他雇佣，他应该是我老板，那么应该可以说：有这样的老板，实在太幸福了。
　　但我眼前的八大前辈应该不会这么认为。
　　他们大都年过七旬，头发灰白，满身皱纹。仿若在的时候，要他们每隔七天来一次。
　　虞攸曾向仿若提议：前辈们老了，非大事不劳烦他们过来。
　　仿若不同意，表示：老年人应该像他一样四处活动筋骨，方能延年益寿。
　　我听说到这，内心表示：呵呵。
　　今天我休息，因上次遇刺，仿若不同意我下山，我只好窝在他院子，死命吃橘子。我吃穷他。
　　仿若在一旁乐悠悠晒太阳，边看书，时不时吩咐几声：“剥个橘子给我。”
　　刚开始我表示今天休息，没必要听他命令。
　　他缓缓说：“表现好的话，给你涨工钱喔。”
　　听这话，我没出息地答应了。
　　于是殷勤剥橘子，专挑皮特别绿的，这种才酸。攒了一大盘，给仿若送去。只是，他好像不是特别喜欢酸，盘子里的橘子消失缓慢。他不再叫我剥了。
　　于是八大前辈进来时，我仍津津有味嚼着橘子，正想着要不要打个招呼。仿若当着八大前辈面，对我说：“怎么可以当着前辈们的面吃橘子呢？你这样多没礼貌。”
　　我以为仿若要叫我分橘子。他却说：“你背过去。”
　　背，背过去？
　　看向八个前辈，全都站着，仿若没有要他们坐的意思。其中一个老头子，拄着拐杖，站得颤颤巍巍，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有随行弟子搀扶。但他们神色淡然，仿佛早已习惯这么不近人情的要求，只是一个个朝我打量，眼中有好奇。
　　仿若说着还将自己那盘橘子放在我面前，意思是让我继续坐着吃橘子，而老前辈站着？那场景多诡异啊。我忙说：“不打扰前辈们谈话。”说完抱起篮子，连带盘子一起，走到角落的阶梯，坐下继续吃。
　　他们很快忘记这个插曲，跟仿若高谈阔论起来。我认真吃橘子。
　　吃着有人凑过来，坐在篮子旁边，拿起一个自顾吃。我抬头看去，是周扬。他回看我，眼里喜气洋洋。刚刚没注意，他搀扶哪位老前辈过来？
　　我不理他，继续吃着盘子里剥好的橘子。
　　周扬突然说：“它现在还不够熟，太酸了，我还是觉得等它到了春节才好吃，果皮橙红，果肉甜蜜多汁。”
　　人都望向这边，我忙往旁边挪了挪，远离周扬。
　　他们肯定觉得周扬智商有问题，我也这么觉得，于是故作大声回道：“当然是现在好吃了，酸酸的，够瘾！”
　　这下他们会更加鄙视周扬了吧。嘿嘿，尽情地鄙视吧。
　　却见他们方才看周扬的眼神，这会儿分一些给我。可能我跟周扬离太近，他们一视同仁了。我默默转过身，背对周扬，继续吃我的酸橘子。
　　人都走了之后，仿若过来，轻声问：“橘子好吃吗？”
　　我嘴里正嚼着，说不出话，只是点头。
　　他再问：“之前吃过吗？”
　　瞧他问的，又不是龙肉虎胆，只是平常水果，怎么会没吃过。我胡乱嚼下橘瓣，酸得眉眼打架，忙回道：“当然吃过啦。”
　　“那你知道它和柑桔不是同个品种吗？”
　　我如实道：“不知道。”
　　仿若充满深意盯了我好一会儿，见我仍是头脑朦胧，叹气，转身回房。
　　再吃了三个之后，我渐渐体会过来，中秋的绿皮橘子跟春节的橙皮柑桔，不是同个品种。所以刚刚仿若的言外之意是：它不可能长成柑桔，你们两个智障。
　　他肯定猜得我现在心情窘迫，我确实是。幸亏现在才反应过来，没有被他当面看到，假装不明白就好了，于是我表情愈加淡定吃着。后来若无其事做活，仿若没再说什么。
　　.
　　再转眼到了冬天，冷极了。
　　离刺杀事件已去好远，仿若终于同意我下山，而且许我休两天。我太开心了，坐在下山马车上，恨不得高歌一曲，但怕吓到外面的虞攸，只好作罢。但快乐情绪还是令我不自觉小声哼了起来：“嗷嗷嗷嗷……”
　　听得虞攸唤我：“小虎姑娘。”
　　“什么事？”我停止哼歌，立马问道。
　　“马车里有猪吗？”
　　我：“……”
　　虞攸照样送我到家门就忙自己事去。
　　正是闹冬节。吃过晚饭，夜风提议逛夜市，娘不喜欢热闹，小妹一大早跑她爹家蹭吃蹭喝，这会儿还没回来。最终我和夜风同去。
　　这节日的热闹程度不亚春节，街上都是人，大多戴着面具，面具有如花美貌，也有鬼厉吓人。我立马凑到面具摊挑起来，夜风跟着凑热闹，但他没挑到心仪面具，跑去隔壁摊。等我挑好面具，夜风人不见了。
　　是不是因为我眼残，总是容易跟人走散。严重怀疑夜风是故意躲起来，将我当诱饵，等着大鱼上钩。
　　上次遇刺后，夜风曾问我，可不可以当诱饵，引刺客出来，与他较量几番。他还说，下次的刺客会更厉害，再下次再厉害，他可以拿来练手。
　　我回绝。我知道他很厉害，可我不能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万一出事，仿若怎么办，他等了恋人实在太久，久到令我心生怜悯。他不容许我出意外，我也不容许。
　　呵，我变得好善良喔。要是仿若知道，肯定会感激涕零吧，说不定一高兴，涨个月银什么……
　　眼下怎么办，万一不是夜风搞鬼呢？想起上次刺杀事件，后怕，赶紧回家。人多不好施展疯马，想找个空旷地，但人太多，摩肩擦踵，撞到一人，浑身黑衣，身材高大，我忙道歉：“对不起。”说完欲走，那人叫住了我：“小虎姑娘。”
　　我驻足想了会儿，声音很熟悉，可是他怎么会在这儿，哪有这么巧？见我犹豫，黑衣人将面具拿开，鬼面下是一张帅气的脸，真是虞攸。
　　我真幸运，茫茫人海中竟能逮着救命稻草，还是自己撞上来。虞攸肯定是高手，跟着他哪用怕刺客。于是我笑嘻嘻问：“逛街哪，一个人啊？”
　　他点头，对我没来由的笑感到诧异。
　　我继续笑着说：“带我一个呗。”
　　正常人遇到不熟之人，大都寒暄两句各走各路，但我不是正常人哪，呸，我心怀鬼胎啊。
　　虞攸长得好看，仰慕者众多，被人死乞白赖要求跟着的场景，应该不少发生，在他拒绝之前，要想个什么法子赖他呢？要不说他撞伤我了，赔钱？
　　听得虞攸说：“好。”
　　我一愣，半天反应过来。
　　路上问他怎么在这。他说每年这里的闹冬祭很热闹，他总会过来，戴着面具静看人流，安逸美好。
　　人到底是人，到底喜欢凑热闹，只有扎堆人群，感觉生活的烟火气息，才算切切实实活着。平时再冷清一个人，内心也渴望亲近人群。这一点我深有体会，虽说我有点孤僻，不爱与人来往，但我很喜欢听书，特别是那种不收钱，一群人扎堆的，可热闹了，凑进去胡乱听，跟着欢呼，真是精彩。
　　虞攸问我有什么好去处推荐。
　　听这话我当下就呵呵，敢情他每年来，就纯粹闲逛啊。不过我也不知道，每次这种活动，我光顾逗鸡戏狗。
　　要我说，还是猫猫狗狗有趣，特别是落单的小孩，走过去笑嘻嘻问“迷路啦？姐姐带你买糖葫芦去”。小孩满脸期待，正准备跟我走。我突然告诉他“骗你的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