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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穆卡 ...

  •   卡尔觉得,和穆勒在同一张床上醒来永远是一种奇怪的体验。

      有的时候他会很快反应过来,他们现在是恋人了;更多时候他会发懵,不懂为什么睁开眼看到属于穆勒的脸,还被对方的胳膊腿牢牢锁住——昨天是某个大胜日或者是谁的生日,所以他们喝多了酒来不及回家随便待在一起凑活一晚上吗?他们俩现在几岁?现在是哪年哪日?——原谅他,这种夜晚发生在哪一年哪一刻都不奇怪。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自己身处的年份,想起来自己的年纪,想起昨晚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夜晚,想起他们现在是恋人了。

      恋人,哇。

      这个缓缓到来的认知,就像穿过窗帘落在床单上的阳光一样,缓缓降落,让卡尔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再慢慢吐出去。

      然后笑到一半,被忽然跳到床上的小狗一脚踩得哎呦一声。

      穆勒稀里糊涂但也非常熟练地把被子一卷,把自己和卡尔都蒙进里头,嚷嚷道:

      “薯条!!!别吵我们……”

      是的,他们是恋人,而且有一条狗。

      虽然卡尔坚持喊薯条小狗,可实际上她是一个肩高52厘米,体重33公斤的强壮成年狗勾了,是一位魁梧女子,身形高大强壮,四腿有力,步履稳健,身躯壮硕的好像一堵墙似的,威风凛凛,相貌堂堂,肩膀好似双|开门冰箱。

      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好一个能让人类依偎的宽大肩膀!

      薯条每天早上也是这么做的,非常骄傲地在他们俩身上走来走去,踩来踩去,卡尔一睁眼,总是先思考一会儿为什么和穆勒在一张床上,然后就被薯条踩,然后就被穆勒塞进被子里,然后挣脱被子重新出来,然后就看到她两条前腿分开踩在他的肩膀旁边,像一堵墙似的占据了他的整个视线,墙的顶端是一张微笑狗勾脸,仿佛在得意地说:

      人!你可以靠进薯条的怀里!

      然后他情不自禁地说:“宝宝,你怎么已经醒了?……”

      宝宝,你还是一只小狗呢,我们才从繁育人那里把你接回家,你趴在我怀里用星星眼看我。

      看起来大大的,一定只是因为我睡迷糊了吧?

      不要问,问就是饲主的爱是盲目的。

      穆勒又一个翻身紧紧搂住他,撒娇:“你醒了我就醒了……”

      薯条一把啃住他的头发,生气地叫两声,不懂为什么爸爸这么厚颜无耻,抢夺她的宝宝名号。

      他们的晨间日常终于完整了,穆勒被薯条啃醒,终于哈欠连天地坐起来,在柔软的床榻里闭着眼往旁边乱摸衣服,直到卡尔把它们丢到他的脸上,他笑起来,蹦跶着利索地把衣服套上。

      就算认识二十年了,卡尔也还是会惊讶和小小地嫉妒于穆勒的活力,嫉妒于对方对生活的热爱。

      他觉得自己现在算是个最起码有点幸福的人,可他的那种力气和穆勒是不能比的。

      就像早上起床,尽管卡尔是醒得更早、起来更早的那一个,但接下来他的情绪就略微走低了,对工作不讨厌已经不错了,除非有重要的比赛,大部分时候也没太大激|情——但穆勒就不一样。

      每一天对方都像重启了,有着很多很多新鲜的事要做。

      虽然刚刚还在赖床,可卡尔还在把电动牙刷启动第三遍发呆时,他已完成洗漱,精神饱满地去做早餐了。

      他吃得也比卡尔快,在卡尔吃完时,他接过他的盘子冲一下放进洗碗机里,早餐带来的家务就已一扫而空——卡尔以前都是直接把盘子放到水池里等家政来处理的,反正也没几个,但穆勒现在乒乒乓乓弄出一台面,他就不太好意思这么做了。

      但他自己也没收拾几次,默默清扫了两天,穆勒就和他一起高高兴兴叽叽喳喳地洗碗,后面更是直接全部接手过去。

      吃完早餐,卡尔会开电脑检查一会儿邮件,回复消息,看看日程,而穆勒则是去隔壁,喂家里的小鸡小鸭小马小兔。

      是的,他们俩现在是邻居了。

      卡尔也不再住在自己原来的房子里了,而是搬到了更偏郊外的地方——这里更安静,环境也更好,除了离塞贝纳远一点以外,几乎是毫无缺陷。

      其实对现在的他来说,离塞贝纳远也不算缺点就是了,因为卡尔基本已彻底拒绝从前那种动不动就被一个电话叫过去当救火队长的情况。他以前总是很担心自己耽误了什么关键的大事,或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确实如此的——担心被慢慢边缘化、被排挤出权力核心,但其实现在打到他手机上的才是真正重要的事,他不再需要斟酌,斟酌的过程留给旁人了。

      旁人才应该审慎思考到底能不能叫卡尔来帮忙,这到底是不是需要他参与的时刻,会不会浪费掉他宝贵的时间和精力。

      只是他们常常叫苦不迭。

      特别是看到赫内斯和鲁梅尼格垮起个老头脸的时候。

      但这也没什么办法,自打卡尔在俄罗斯世界杯后终于在一群人求爷爷告奶奶往教堂点蜡烛和上帝祷告希望他快让卡尔回心转意,而他真的勉强签了一年一续的合同后,卡尔的地位又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一直说他无非就是贪婪想要更好合同的言论彻底哑火了。

      球迷们欢呼雀跃后陷入了后怕,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

      不是,你玩真的?

      真差点在世界杯后就挂靴了?

      球迷们be like:妈妈,我离去世就差那么一点点,子弹穿过了我的头发!

      他甚至没涨工资,根本没要之前拜仁给的那个五年超级大合同,不打算从俱乐部手里抠钱。

      主要是卡尔觉得以后拜仁应该还是他的,左手倒右手有什么意思,不要现在为了留他一个挖财政的坑,到最后不管是场上还是场下,不都还是得他来填。

      不要钱,不要年限,显然就一个不可捉摸的要求,那就是不能难受,要心情好。

      心情不好,怎么续约?

      爹不陪你们玩了,呵呵。

      一般来说一年一续都是俱乐部已经对球员不太感兴趣了,球员低声下气求一个继续,但在拜仁这儿偏偏反了过来。

      年年都是合同年,但非常微妙的是,考察的不是卡尔,考察的是拜仁。

      稍微输一场比赛,球员表现不佳,评论区就全是涕泗横流的球迷。

      “躺吧,躺吧,你们就躺吧!躺得卡尔在后方防守精疲力竭,迟早丢球;搅得他心灰意冷,离仁而去了,老娘无非陪你们一起上吊就是!”

      稍微出一点仁宫常用的滑稽事,什么在训练场旁边修可升降铁墙防偷窥和战术泄露结果把草皮又弄坏两块,把冬窗预算都给修完了,评论区也全是涕泗横流的球迷。

      “修吧,修吧,你们就修吧!修得卡尔在工地上忍无可忍,丢球离开;修得他受够了天天在搞笑频道看拜仁新闻,不要续约了,老娘无非陪你们一起上吊就是!”

      一时间打出拜仁球迷,频率最高的关联词就是上吊,球迷们感到很生气,表示这不吉利,而且很不公平,该死的另有其人,比如八成对卡尔干了坏事的赫内斯和鲁梅尼格。

      妹妹的那个事,虽然卡尔自己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了,从不正面回复,仿佛是否认的态度,但大家怎么琢磨,这事都该是真的。

      不然卡尔怎么不严肃澄清呢。

      虽然因为他也从不承认,所以没人能说这一定就是真的,但哪怕是非常渴望拜仁内一切都好的老球迷也不得不承认,俩老登主席要是干了什么自私的事也完全不奇怪,成功的领导人往往都只是衣冠楚楚非常拟人,是不是人真的不太好说。

      “卡尔以后也会是这样的。”他们只能非常老登口气地这么说:“等他换了个立场,他才能释怀这些事。”

      有没有可能别的俱乐部主席经常就是远程挂机,君主离线制,没你们拜仁这么复杂?

      吃瓜群众真是看了个饱。

      不过还有更饱的,那大概就是狗粮。在不知道为什么和卡尔进入中年危机、伤感纠葛的拜仁里,也还是有他非常喜欢的东西,或者说人的,比如穆勒。

      19-19赛季结束的时候,虽说欧冠滑手,可拜仁再次拿到了国内双冠王,在罗本和外贝外也退了的情况下,这个真·过渡期的究极困难赛季也算是圆满结束,一年一度的续约大事又成了拜仁上下最大的心病,球迷们超级超级超级忐忑地等待结果,有媒体向卡尔试探,问他万一离开了球场,最挂念的会是什么。

      最挂念的当然是赛场本身。

      说真的,如果不能踢球了,其实也是一种痛,从此以后你的光芒只限于纪录片,每个比赛日你只能坐在电视机前打开屏幕——很多球员甚至无法看一场比赛,除非他们回头做教练,重新能真正地参与到比赛里。

      否则那种失落感太强烈了。

      这答案其实挺好的,很真诚,正因为很真诚,所以说了也没人信,大家都觉得这不过是某种好听的托词,但又挑不出什么刺。卡尔抬起眼睛,正要回答,却越过河流一样流动的人群,看到了叉腰微笑着站在那儿的穆勒。

      他的动作那么理直气壮,简直像个幼稚的小学生,眼神却那么认真和温柔。

      人潮汹涌也不妨碍穆勒自带强效过滤器,他眼里就卡尔一个人。

      前两年官推怎么说来着?——“找一个会像托马斯·穆勒一样看着你的爱人”,现在他真的找到了,不用像,原装正品。

      卡尔忍不住微笑起来,隔空和他对望一瞬,把眼神挪开,重新放到镜头上,玩笑道:

      “……托马斯吧,我喜欢打开门,说早安,坐进车里,和他一起上班——毕竟我们现在是邻居了。”

      球迷们被肉麻到尖叫和姨夫姨母笑,恨不得在沙发上地毯上蠕动成小虫子,cp粉反正是先蠕为敬,大喊还有谁,我穆卡已天下无敌!

      笑完都不忘记爬起来倔强地和拜仁呐喊。

      球迷们:现在就给穆勒再续三年,拜仁你懂不懂安全绳的含金量?

      在他们心里穆勒已光速变成卡尔跳崖时扣在他腰上死命拖住他的那种东西。

      卡尔在采访里丢下的炸弹,穆勒反而有点灯下黑,没被炸到。

      从前,卡尔以为他非常网瘾患者来着,因为不管什么时候他发消息给穆勒,对方都是秒回的,有的时候甚至是从游泳池里钻出来,这让他在卡尔心里变成了那种哪怕在海里漂流都会挂个防水袋在脖子上的怪人。

      不过和卡尔在一起后,穆勒就嫁卡随卡,从善如流地改了习惯,电子产品使用时间大大减少。

      但卡尔觉得只是对方天天把用不完的精力说不完的话都发泄在了他身上,就好像薯条拿沙发磨牙磨够了自然就不会再去院子里霍霍小花小草,仅此而已(…)

      第一个被炸到的反而是诺伊尔,因为他不用上网,当时就站在卡尔附近,直接就听到他说什么了。

      而他的反应是超级阴沉着脸从他身边走开了,在更衣室里收拾完很快就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愿意和他打。

      他们俩现在的关系也是怪。

      要说重新回到朋友位了吧,感觉也回了。

      但要说过往发生的一切完全不存在吧,显然也不太可能。

      而且最难过的是天天搭伙过日子,诺伊尔才是他的赛场“伴侣”。

      训练是要一起训练的,赛场上是要同甘共苦的,出了球场又是怪怪的。

      卡尔在心里头叹了口气。

      穆勒没让他的这口气叹太久,在更衣室里讲了个笑话,让整个乱糟糟的屋子都像锅里的爆米花一样哈哈地炸开来,而后一把搂住卡尔的肩膀。

      他们俩光明正大、勾肩搭背地一起回家,商量晚上吃什么,把队友们羡慕得不轻。

      很多人纷纷表示果然卡尔永远不会错的,看看现在这日子,快乐似神仙,要是结婚生小孩了,才不想回家呢,好多人都宁愿坐在车里发呆。

      卡尔一边走一边听着穆勒叽叽喳喳说话,想到不知道多久他会看到他的采访——反正最迟也就是今晚了,晚餐后?睡前?不知道对方会是什么反应,但反正应当是比较激动的,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卡尔心里有一点点期待。

      “karli?karli?——”穆勒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笑着拖长尾音抱怨:“呜呜,你已经到嫌我烦的时候了。”

      “对啊。”卡尔故意欺负他:“你比薯条还话多!”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他们到车上了,穆勒扑过来假装要拿嘴巴吃他,但小虎牙没亮两秒就收回去了,莫名其妙就笑倒在卡尔的肩膀上,环着他,脊背颤动半天。

      卡尔莫名其妙,被他笑得也忍不住跟着笑:“你在干嘛?”

      “我坐在你的副驾驶上,我们赢球了,还要一起回家哎……一起回家!”

      他已经为此情绪高涨一年多了。

      输球的时候,他也会因此情绪好转,be like抿着嘴瞳孔浅浅的在那儿吓人,半天后忽然想到他们俩要一起回家了,于是肢体神情立刻放松下来,开始和卡尔谈回家后的事。晚餐吃什么?薯条不知道今天过得怎么样?该去给小动物们开暖气……

      生活的细节立刻就把工作残留的胶黏晦涩坏情绪冲走了。

      穆勒是这样的,哪怕卡尔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待在他旁边,都会被快乐能量填满,就好像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待在沙发上,就会被路过的薯条扑住,被她霸道小狗狠狠爱。

      卡尔知道这大概和他自己没什么关系,只在于对面是爱的大师。

      他不由得抬起手替穆勒理了理衣领,笑着说:“嗯。”

      穆勒不介意他的反应是小小的淡淡的,得到一个笑和一个嗯,他就感觉自己是全世界最被爱的人了,兴高采烈地在副驾驶上恨不得伸胳膊伸腿来一段无厘头的freestyle。卡尔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用余光看到他像腿细细长长的螳螂似的在旁边蛄蛹,不由得又笑了。

      穆勒明知道卡尔是在为他的表演“捧场”,却非要明知故问,眼睛亮亮地凑过来招惹他:“你在笑什么?karli?你在笑什么?”

      “不告诉你。”卡尔偏不要满足他,咳一声严肃地说:“还有……不要一下班就开始叫我小名。”

      “工作时候喊职务还不够啊?”穆勒哀嚎一声,呜咽着瘫倒在副驾驶上,仿佛被老婆剥夺了喊昵称的资格,是什么天大的人间惨剧。

      卡尔又忍不住想笑,但尽全力憋住了,头一抬,就差像诺伊尔一样冷哼一声了:“你工作时候也没喊我队长好不好?!”

      他们刚到家,车才刚停稳,穆勒就一把压过来亲他,用力按着卡尔的手不让他松开安全带,借着它的帮助很是为所欲为了一番。

      “我|干嘛喊你队长。”

      车|库光线柔和,以至于车里是略带昏暗的。穆勒的眼睛在这样的昏暗里变成了那种浅色的渐变的玻璃球,颜色有多冷,亲吻就有多滚烫,这一会儿他的牙尖是全用上了。

      不刻意夹起来的时候,他的声音其实是有点低沉的:“你本来就是我的karli……以前不给我喊也就算了,现在我要一口气全补回来……”

      虽然不会划出伤口来,但碰一次卡尔吃痛一次,感觉像在和什么狼崽子接吻似的,一点都不可爱了,他不由得略生气地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把他推开,用眼神表达强烈的不赞同:

      “几岁了你?幼稚。”

      而后他不自在地用舌尖轻轻检查自己的口腔,郁闷地发现哪都没伤口,但就是有一点细微的热辣的痛。

      这点点小的泼辣就算是放在卡尔多年来要么苦闷要么古怪的x生活里都实在是不算什么,可卡尔不太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是,和穆勒在一起后,他们在生活的每个方面都出乎意料的开心高兴,像意念同居了很多年似的,唯独这一个事,随着关系的确立,他反而变得别扭到近乎害羞。

      害羞到变成了保守。

      主要是……他和穆勒太熟了,是那种私生活以外的熟。

      多年好友和同事忽然变成了躺在一张床上的人,对卡尔来说,就算已经一年多了,都还是很突然。他有点……他有点没法在穆勒面前随意地展现自己,那会让他在日常面对他时不由自主地忽然想到:完蛋了,他现在知道我衣服下面是什么样了,知道得超清楚。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像那种青春期小男孩小女孩似的,简直想无措地哭起来。

      这念头很蠢,卡尔知道,他对别人从来没产生过这种别扭的感觉,可和穆勒就有一点。

      他一真的蹙眉头,穆勒就有点迟疑。

      人到底和狗不一样,恋人的关系说起来还没有人和宠物的关系牢固,因为不是全然的占有和被占有。

      有一天醒来穆勒觉得婚姻真是非常恶毒的东西,随着年龄增长,婚姻在他心里已经不再是爱的证明,而是一种强有力的枷锁。他想要占有卡尔,也想要被对方拥有,想到哪怕某天起床时他们想看两生厌,却依然不能丢掉对方。

      不过那对他们两个来说都一定是巨大的痛苦和折磨,所以他又立刻把关于婚姻的自私想法抛在脑后了。

      “……对不起,哪里疼了吗?”他有点忐忑不安地想看看卡尔的嘴唇。

      卡尔正气恼,想抱怨,一抬眼看到穆勒眉眼里的紧张,又懊恼起来,感觉自己真是一块湿淋淋的抹布。

      “嗯。”卡尔失落地鼓了鼓脸颊,垂下脑袋,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天,他一般是不说疼的。

      坏牙!

      好不容易亲热一下弄成这样……他不要太小丑了……好尴尬……

      穆勒恨不得给自己来两下。

      他伸出手有点焦虑地想检查看看他的嘴唇,把手机的手电筒都打开了,卡尔也真的微微张开了嘴唇任由他看,穆勒专心致志地找是哪里破皮了,直到卡尔轻轻舔了舔他的指尖,他才像触电一般弹开,猛然意识到空气早就重新变得暧昧起来。

      卡尔松开安全带,倾身吻他。

      “就说你幼稚。”

      金发恋人微笑着揪揪他的耳朵尖,顺便揉了揉他的头发:

      “我们又不是没有家,学teenager躲在车里干嘛?”

      卡尔当时说这个话,主要是为了哄穆勒开心的,但没想到真的唤醒了对方的一些teenager梦想就是了(…)他们俩进门鞋子几乎是乱甩的,就滚在沙发里,穆勒一边脱上衣一边和他说他青少年的时候想象的剧情不是坐在豪车里,而是冬天在破烂二手车里,他们俩一起举着手哈冷气说好冷,然后亲嘴。

      卡尔先是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质问他哪里来的破烂二手车啊?他最开始开的那辆小车吗?虽然小了点普通了一点,但不是接送了他和克罗斯好多年吗?……克罗斯的名字出现时他们俩忽然都卡壳了,卡尔不知道穆勒知不知道那些还不算陈旧的前尘往事,就算知道了本该也没什么,就像穆勒知道胡梅尔斯一样……但他们都知道不一样。

      天哪,糟透了。

      “我不想在客厅……灯,灯太亮了。”

      卡尔用手肘紧紧挡住眼睛,耳尖通红,其实眼圈也通红,但他现在已经很擅长处理这种忽然袭来的情绪浪潮了,没太当回事,语气还是柔软又亲热的,放在他身上,因为声调一下子软下来,近乎像撒娇:

      “而且薯条还在外面,可能要回来的。”

      小丫头片子玩疯了,还在院子里傻乐,都没注意到爹x2已回家。

      非常自然。

      穆勒看了他一会儿,俯身硬是想把他的手抬开。

      没挪动(…)

      他老婆不是那种纤细柔弱的小男孩就是说(…)

      卡尔吸了吸鼻子:“你知道上次掰手腕是我赢了对吧。”

      穆勒也吸了吸鼻子:“你知道我知道你哭了对吧。”

      卡尔把手松开了,一把坐起来,把穆勒从自己身上掀撂下去,红着鼻子眼睛恼火地说:“我有什么好哭的?”

      穆勒比他还会呢,整个人非常顺畅地就像个在蒸笼上被水汽浸透的法棍一样软塌塌地躺倒在他的膝盖上,也不说话,就忙着举手机。

      卡尔一眼瞥到他打开通讯录,已经把克罗斯的号码都调出来了,赶紧一把按住:“干嘛?”

      穆勒背对着他,瓮声瓮气地说:“你心疼他,那就和他在一起呗。”

      一边说,一边肩膀又颤动了,卡尔可能就眼眶那么一湿润,他在这儿都要嚎啕大哭了。

      疯了疯了!就不该提什么青春时代,众所周知,小孩子都爱哭得要死。

      “你别以为我听不懂你说反话!”卡尔松开手,恨恨地揪一把他的耳朵:“有本事你真打。”

      穆勒的手指徘徊了一会儿,还是拒绝按下去,而是选择了一把扔开,而是翻身看向他,这会儿是真的委屈上了,反而说不出话,脸也没有纠在一起,而是安静地看着他,眼角的泪水在灯光下被照亮了。

      卡尔捧住他的脸,低头吻他:“你把手机拿起来。”

      一个吻就够他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穆勒紧紧揪住卡尔的衣袖,以为对方还是在发火,含糊地倔强着说不要不要不要。他已振作起精神,打算用开朗的状态来让这一场忽如其来的争吵在温热和甜蜜里消融,但卡尔一直坚持,而他也只好一边心不在焉地偷喵恋人,一边去把手机重新捞回来。

      丢太远了,就算他已经快趴到地上去,只剩脚尖勾着沙发扶手,倔强地坚持到最后一刻。

      卡尔又想笑又想打他,感觉他简直离谱!一边想着明天一定要让家政把沙发套拆了洗一下,一边把他丢了下去。

      穆勒都快直接把克罗斯的联系方式删掉了,来防止卡尔真要给他点刻骨铭心的教训,但他在极度惴惴不安里环绕着恋人、看着他只是打开了推特,刷了一会儿推送……然后一大堆关于拜仁的更新就跳了出来。

      赛前花絮,比赛集锦,当然更重要的是赛后的采访、点评……

      赛后采访。

      铺天盖地的卡尔在屏幕上流淌着,他们的名字并列在一起,在媒体们和kol们的post中换着花样排列组合。

      卡尔点开视频,一声不吭地举起来给他看。

      穆勒的鼻尖都快挤到屏幕上了,耳边全是卡尔的声音,赛后的他,场边的他,带着一点沙哑和环境噪音,但更重要的是带着笑意,带着温柔,带着只有他们俩——呃也许还有个别男的也听得懂的——珍贵爱意。

      他完全呆住了。

      最擅长做热烈反馈的他此时此刻都不知用什么来反弹出自己感到的巨大的情绪,而“托马斯·穆勒都说不出话来了”本身就是一种最好的言语——卡尔不想承认他此刻得意得不行,采访时的那点迟疑、害羞和想到大家都会看到而带来的淡淡羞耻和以上所有情绪打包引发的懊恼已全部消散,他恨不得虚空整理一下不存在的衣领,骄傲地起身。

      不要问他起身干嘛,他也不知道,反正他先骄傲地起身。

      哼,男仁!

      把卡当成那种黑心肠的家伙?他明明应该很会谈恋爱的好不好。

      卡尔有时觉得他只是初恋没谈好,后来才有点把压抑和躲藏埋到骨子里了。如果二十岁的时候他和穆勒就是一对恋人,他们俩应该是那种会闪瞎人狗眼的couple才对。

      毕竟这么多年来只是做朋友,很多人都觉得他们是在秀了。

      比如他金球奖的颁奖典礼上,穆勒是戴着那个卡尔送他的胸针的,那个生日礼物,卡尔看到有球迷现在还在扒呢。

      卡尔一开始还以为穆勒不太喜欢的,见他也还是戴,问了后才知道他确实不太喜欢,但不喜欢也还是要戴着。

      而且不喜欢不是因为胸针不漂亮,只是因为:

      “你随便打了一张生日贺卡给我……”

      卡尔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哭笑不得地揪揪他的耳朵,搞不懂是不是钱挣得太多了,一个两个不在乎礼物的价值,在乎起手写信这种东西了。不过对方的谴责也有点可爱和让他心软,他于是和他说:

      “我选了上千颗石头才选到和你眼睛颜色最像的,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告诉你,这也有点太夸耀了……给你选礼物又不辛苦。”

      哪怕他们那时只是纯粹的朋友也一样。友情不比爱情低劣,穆勒是卡尔非常珍视的人。

      只不过好像是世俗的条条框框,把一些朋友爱得认真时也会想做的事划给爱人了。

      其实卡尔也不是那种展示欲很强的类型,但是,他只是想让穆勒知道,他也不是那种要病态地藏着掖着,甚至是对这段关系有什么后悔和保留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就不会答应和他在一起了。

      不过骄傲起身的卡尔其实也不是全然骄傲,恋人的好事从朋友视角看又有点矫情到脚指头抠地板,他莫名其妙又开始害臊,感觉也许他和穆勒的关系里不需要这种事的,他们不是那种能握着彼此的手泪眼汪汪说我爱你的相处模式——哦,完蛋了,光是想想他就又浑身不自在。

      在客厅里迷失了几秒的卡尔选择去把厨房那一片的灯也打开,他们现在的房子虽然不算特别大,但也不小,客厅都分了好多片,像无墙嵌套在一起的,把各个生活区域自然地分隔开。

      他冰箱门才刚打开,穆勒就从身后扑了过来,紧紧紧紧地抱住了他。

      “别和我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

      扑面而来的冷气让身后人更烫了,卡尔假装翻找食材,但脑子里都快分不清自己拿起来的是西蓝花还是小包菜了:

      “我也没有想和托尼在一起,只是……你们以前关系那么好,我们以前关系那么好……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管是对我还是对你,对吗?”

      这不全是俗套的恋情纠葛,有时卡尔甚至觉得青春期里那些漫长到仿佛永远不会消散的那些关于友情,关于他人的目光,关于认同,憧憬,距离,以及后来随着成长带来的疏离,隔阂,无法说出口的情感,天各一方的工作,无法永远亲密并行这类更宽大的命题,才是真正让人伤怀的。

      天知道,他们曾站在同一节车厢里,在地铁哗啦啦的声音里大笑。

      可总得有人先到站。

      那种平凡地挥手分离的时刻,十几岁的他们会懂,这就是漫长人生的缩影吗?

      到底是什么决定着人的聚散离合?卡尔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一次是他自己做出了选择,而这真的好艰难。

      “嗯。”穆勒低声应和,帮他把该用的菜挑了出来,冰箱关上,又握着卡尔的手去冲热水。

      “莫名其妙,冷藏而已,哪里就冻死我了。”卡尔无语,在灯下拿眼睛瞪他:“你当我是什么大笨蛋吗。”

      他脸都已经急冻红了,可爱得很,像那种英俊的画报男被小女孩涂了两团腮红,但他自己不知道。

      穆勒低头竭力忍笑,却还是露出小虎牙,乖乖地说嗯嗯嗯,我才笨啦,擦干了手,又用自己温热的手掌去焐住卡尔的脸,用大拇指轻轻拂过他唇角的痣,自然而然又吻他。

      大概因为他们第一次亲热的时候就是靠着灶台,虽然是卡尔旧房子的那个,不过这个环境还是莫名让人没那么紧张就是了,尽管这里的灯才是最亮的。就算是喜欢把家里弄得昏昏暗暗的欧洲人,也会知道厨房不能太昏暗的重要性,毕竟这里有刀有血有动物尸体,还有火,可以说是人类现代家居里最危险的一块场所。

      卡尔忽然又害羞。

      和穆勒在一起就是这样,他总会模糊掉时间,忽然感到现在是某个十年前的傍晚,他们在一起说笑,对方自告奋勇替他削土豆皮和搅拌面糊,但怎么现在他咧着嘴露出小虎牙微笑的瘦猴小男孩忽然就变成了裹在黑色高领毛衣里的成熟男人,会用宽大的手掌轻柔按住他的脸颊,倾着宽阔的肩膀,倾过来温柔地亲吻。

      他脸这下是真的红了,但因为发烫,所以没意识到贴着自己的另一个人也在发烫。对于穆勒来说,时间倒是从来都不会乱掉,不过他也常常想起以前的卡尔。他不是个怀旧的人,朋友们的脸庞总是近日的才清晰,但卡尔的不一样,卡尔总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卡尔把头发重留回金色后,他就更常想到年少的他了。

      但年少时,他只敢坐在地毯上,抱着玩偶抬头看卡尔的下颌线。他闹着要去厨房帮忙,而卡尔笑着把他推开。

      穆勒不会说而今是好梦成真,因为真实的卡尔永远超乎他的想象。

      “我,我……”他低口耑着,又打算把上衣脱了,迫切地想让他去感受自己的心脏。

      这一会儿其实他们反而不是在想x生活来着,就是太渴望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情,所以反而更自然和热烈。

      然后他们俩的急促呼吸就被狗叫打断了。

      大吧台靠着落地玻璃,这样视野特别好,可以一边做饭一边看外头绿意森森或白雪皑皑,不过反过来也一样。

      忙着在地上刨今天第8个洞,玩得昏天黑地的薯条忽然发现是真的天昏了地也黑了,而且家里灯亮了!

      而且爸爸们也回来了!

      全军出击!

      小狗一个狗就是千军万马。

      她从自己的小门闪电般杀入,然后一边狂甩尾巴,一边控制住打滑,在地板上狂奔,半空中就飞起来,目标——爸爸的脖子!

      穆勒被她扑得,如同被一个大锤子从背后猛烈敲击了一瞬,不由得惨叫一声,要不是被卡尔扶住,差点直接跪下去。

      卡尔:……

      穆勒:……

      薯条:“哇呜,哇呜,汪!”

      如果穆勒没有被薯条扑得背痛,然后又借着背痛撒娇,非要缠着卡尔开灯*(这一会儿倒是又不疼了!),然后他们交往一年后忽然弄得一塌糊涂,卡尔最后丢人地直接挡着脸恨不得钻地洞然后又被从被子里挖出来以外……那天回想起来其实还挺圆满的。

      哎,一大早的,看什么工作。

      卡尔关掉电脑,去隔壁看穆勒。

      他们俩一起照看完小兔子,又一起遛狗。别看薯条上次差点把穆勒扑出个好歹来,比起之前,她已经进步很大了。

      她刚到家的时候,卡尔空有理论知识,没什么经验,穆勒虽然有经验,但架不住她太可爱了,而且他自己在恋爱和养小狗的双重蜜月期也过度亢奋,一天到晚和薯条黏在一起,等他们俩发现情况不妙——主要是薯条已长到20公斤时,事情已经有点麻烦了。

      每天他们出门时,薯条都急切到恨不得化身比格,werwerwer叫,把门抓烂。

      每天他们回来时,薯条都开心到恨不得化身比格,werwerwer叫,把他们啃坏。

      卡尔不愿意承认的是,薯条常让他想起克罗斯——家的狗。

      尽管就碰过没几次,他也坚定了不要养那种狗的决心来着。但他没想到的是,比格是一种气质,一种精神……算了算了,不管怎么说他们薯条小天使都比那种有种邪恶老头感的狗狗好啦。

      虽然专门雇了宠物保姆,但薯条刚到家的头两个月赶上夏休期,一直是和他们天天待在一块的,显然有点分离问题。

      卡尔就开始架起眼镜看动物教学——不要问为什么戴眼镜,大概这只是像那种小q人动画片,一说到读书,人物脸上就出现了大大的圆眼镜,和他们的脸一样圆——各种专业论文里都说,主人出门和回家时都不要和狗太亲热,避免它们情绪起伏过大。

      他宣布这就是家庭里的新规矩了。

      但穆勒就是做不到,从早上出门就做不到。

      卡尔冷酷无情,好不容易拒绝孩子三百次爱的啃拖鞋,而穆勒呢?薯条一用皮卡皮卡的眼睛一看他们,还用小手手——好吧,现在是大爪爪——扒拉他们,他就绷不住了立刻就蹲下去把她的脸挤成圆滚滚亲亲亲亲了,然后一边嚷嚷着谁是爸爸的心肝宝贝一边像旱地拔葱一样把狗硬是兜起来晃着亲热,哀嚎等爸爸陪人踢完球就回来陪你继续踢。

      卡尔没办法,被迫接手大狗,也抱着哄。

      等门一关,他立刻就忍不住,好恼火地警告他:

      “你不准再这样了!不要总是让我当坏人!”

      此事不止一次发生了,在薯条打疫苗,戒小零食,刷牙等许多事情上,显然卡尔都是那个坏蛋,而穆勒却是心疼小狗的好人。

      这在家庭教育里可是很严肃的!

      穆勒立刻举起手担保:“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卡尔有气发不出,继续瞪大眼睛看他。

      穆勒噗嗤一声笑出来,扑过来搂住他:“我们可以慢慢来,不要这么着急嘛……你明明也想和宝宝亲亲的……”

      “有些事不能放纵自己!”卡尔哼一声。

      穆勒说好好好,把他推上车,安全带刚扣好,又举着手机问他给薯条买哪个玩具好。

      卡尔一边说上班要迟到了,一边情不自禁地认真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他一边选,一边给旁边哈哈哈的穆勒来了一巴掌。

      卡尔规矩立得严,决心也无比坚定,买了一箩筐玩具时依然坚定地和穆勒说这不算什么宠爱,只是让薯条自己在家时可以转移注意力。

      但晚上回家时反而又变成了他自己破例,薯条一朝着他跑过来,他就忘记自己早上说过的话了,本能把宝一捞——很震撼的份量。

      卡尔时常觉得他年纪又长一岁,对抗水平却提高了,就是天天在家里被这辆小半挂撞出来的。

      结果刚举起来哈哈笑着亲了亲她的脸,想起早上他还在和穆勒置气,想到他买的那些玩具,他的手腕就僵硬住了。

      好尴尬!!!

      卡尔赶紧假装无事发生,试图把小狗放下,可薯条岂是那种人类能轻易甩脱的凡俗小狗,不是一般的粘牙,一边继续扑他,一边欢快地吠叫。

      但他偷偷摸摸偷看穆勒发没发现时,却注意到对方只是已开始整理刚刚买的食材,一只手把东西拆开放冰箱,另一只手还用手把眼睛捂着:

      “爸爸什么都没看见……”

      “你就笑话我吧!”

      卡尔把薯条抱着,走过去生气地丢给他,然后一跺脚。

      也开始整理冰箱。

      事已至此,还是灰溜溜地干活吧.jpg

      穆勒从身后抱住他:“不笑不笑,是薯条强迫我们karli的,我都看到了——”

      薯条:?

      她歪着脑袋,虽然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但立刻听懂了穆勒是在讲她坏话,于是她果断飞跃起来,带着甜美无辜的笑脸,照着对方的后背狠狠来了一脚。

      她也是个机灵到近乎霸道的小狗就是了。

      虽然家里穆勒对她最好,但她还是更喜欢,或者说更谄媚卡尔一点点。

      这种灵活的小狗本能也不算什么奸滑对吧!

      毕竟谁能对这样一张可爱的脸蛋说她可恶呢!

      反正不管怎么说,在大家都付出很多后,薯条的脱敏训练做得还是挺好的,现在不管他们离开或回来,她都不像从前那样过于激动了,激情控制在一个健康的范围里。

      晨间遛狗开启金光闪闪的一天。

      他们也会谈工作,谈队友,谈对手,只是会乱七八糟地夹杂奇怪话题进去,比如讨论昨晚穆勒做的那个鼓不起来的泡芙到底能不能叫泡芙,卡尔觉得应该叫扁芙,穆勒说你再挖苦我,我就变成扁芙。

      比如他们会谈衬衫领带该熨了,等下个假日,他们就一起开车出去玩。

      散步结束了,卡尔和穆勒告别薯条,一起上车,前往今日的赛贝纳,前往新的一天,前往未来的很多很多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7章 穆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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