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三界》年影

10、10岁月静好

　　接下来的日子简直平静得不可思议，云河每日跟着伯父巡视地眼，巡视完毕就躺平，悠闲得仿佛天庭早已退休的老仙。

　　习惯了在天庭时那每时每刻都绷紧了神经的活法，突然清闲下来，他竟有几分不习惯。

　　某天，他终于在巡视完地眼之后，忍不住问伯父：“除了每日巡视地眼，我们还需要做点什么吗？”

　　伯父摇摇头，脱下大氅，往院子里的树梢上一扔，一头栽倒在了庭院的躺椅上。

　　躺椅上铺着厚厚的狐狸毛软垫，上面的毛毛早已在太阳下晒得蓬松柔软的，一躺上去，伯父便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什么都不必做，躺着就行。”

　　“躺着？”

　　“对，就是躺着。”

　　云河愣怔了片刻，盯着旁边伯父特意为他准备的另一张躺椅，犹豫着要不要也躺上去。理智告诉他入乡随俗不是什么坏事，但心中却总有个声音告诉他，日子似乎并不应该这样过。

　　就在他纠结不已的时候，躺椅上的伯父已经舒服得现出了原形。为了迁就躺椅的尺寸，他小心地压缩了自己的大小，但乍一眼看去，依旧让人有些不忍直视。

　　云河终究还是没学伯父的样子，只在躺椅一角坐了下来，抬头望着天边的流云怔怔发起了呆。

　　如果还在天庭，这个时候的他，该在做什么呢？

　　天帝常常因为盛莲天妃闹的各种幺蛾子，不得已把政务推给他这个儿子。现在这个时间正是他平日里最忙的时候，批阅奏章，与众臣议事，常常忙得不可开交，连喝口水的机会都没有。

　　那时候的他还天真地以为那是天帝看中他的能力，提前放权，现在想来，分明是知道他早晚有一天会离开，故意压榨罢了。

　　天帝志大才疏，经常有些拍脑袋的政策需要他这个做儿子的来收拾残局。没了自己替他善后，也不知道如今的天庭是什么模样。

　　他正失神间，耳畔再度响起了伯父略有些慵懒的声音：“如果想要死得好看一点，那就努力修炼吧！”

　　“当然，哪怕修炼得再强也改变不了葬身地眼的命运，也就仅仅只能死得好看一点罢了。”

　　大黑龙在太阳底下舒服地翻了个身。

　　“无论是人，妖，魔，鬼，谁的终点不是死亡呢？换一个角度，我们比普通人幸运得多，普通人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会以何种方式死去，而我们的死亡注定会惊天动地，绚烂如这世间最璀璨的烟火。”

　　大黑龙尾巴一卷，抛给云河一个红彤彤的柿子。柿子已经熟透，入手绵软，吹弹可破，咬一口，汁水横流。

　　“而且，这世间难道还有比这浮玉山更美的葬身之地吗？春华秋实，四季轮换，这里的景致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浮玉山上自然成熟的柿子，每一口都甜到心里，云河一口一口咬着，点点头表示赞成。

　　一个柿子吃完，云河意犹未尽，还想继续聆听教诲，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回头一看，才发现大黑龙不知何时竟已在温暖的阳光下睡着了。

　　大黑龙毫无形象地在太阳下袒露了满身伤痕，长长的龙身盘卷着，在躺椅上懒洋洋摊成了一坨，从鼻孔里喷出来的龙息均匀而绵长，显然早已睡着多时了。

　　他只能摇摇头，摘下树梢上的大氅，替他盖上，而后回到属于自己的躺椅上，敛息静坐，默默开始了修炼。

　　习惯了天庭时的分秒必争，躺平只会让他心里发慌，还是修炼自在一些。

　　然而，哪怕算上了练功的时间，浮玉山的日子依旧悠闲得令人发慌。难怪当初他一来，伯父就让他培养属于自己的爱好。

　　“炖菜好了！走，去吃午饭！”大黑龙一直在躺椅上睡到了日上三竿，直到厨房传出阵阵香味才一跃而起。

　　伯父似乎有个绝技，无论睡得多沉，只要一到饭点，马上就能生龙活虎。

　　每到饭点，云河也总是忍不住感慨万千。

　　缘之一字，当真奇妙。

　　谁能想到，在浮玉山这种鸟不拉屎的地界，依然能尝到熟悉的味道，他从小吃到大的味道。

　　情之一字，同样奇妙。

　　竟能让一个男人，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变成现在这样的厨艺高手。

　　明明懒到恨不得一天到晚粘在躺椅上，然而，每每只要一开始做饭，原本还了无生趣的大黑龙便会变得神采奕奕，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闲得实在受不了，某天，云河终于小心翼翼地向伯父提了个不情之请：“伯父，我可以跟你学做菜吗？”

　　母后虽然经常做菜给他吃，却从来不允许他上手。用她的说法就是：“你乃堂堂天帝长子，将来是要做大事的，怎么能把大好时光浪费在厨房里？”

　　现在，他有无限的时光可以浪费了。

　　伯父似是没想到他会对做菜感兴趣，怔怔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嘴角一勾，用力点了点头。

　　从那天开始，每到做饭的时候，伯父便会毫不吝啬地对他倾囊相授。

　　日子就这样在枯燥的巡逻与诱人的饭香中一天天过了下去。

　　美食犹如美人同样需要有人欣赏。浮玉山人迹罕至，于是，山上的飞禽走兽，狼虫虎豹自然成了伯父投喂的目标。

　　后山一直有一群嗷嗷待哺的野猫盘踞，每到饭点便会跑到廊下献媚卖萌，只为一口吃的。

　　偶尔也会有一些不明身份的神秘人士过来蹭饭，原形大都是山中的精怪，化形的异兽。伯父来者不拒，全都热情招待。倒是为人迹寥落的浮玉山增添了几分鲜活的气息。

　　虽然有一整个仓库的储备，但伯父依然热衷于领着云河在浮玉山四处闲逛，搜集食材。

　　为了打发无聊的漫漫时光，先祖们培育了各种各样的爱好。有种田的，有画画的，有钓鱼的，甚至还有做木工的，种草药的……

　　一代代的经营让浮玉山资源丰富，俯拾皆是。因为天目湖是个温泉湖，先祖们又喜爱四处埋灵石改良土壤，山上甚至还能看到不同时节的作物挤挤挨挨一同生长的奇景。

　　某天，伯父竟然一脸惊喜地从仓库里翻出一根钓竿。

　　“竟然是太虚竿！发达了！”看清那根鱼竿的模样后，伯父激动不已，当即拉起云河就走。

　　“走，我们去钓鱼！随便你想吃什么鱼都可以！”

　　伯父一脸激动，云河却兴致缺缺。来到浮玉山已经好几个月了，天目湖里所有的鱼他都已经尝过一遍，煎炸烤炙，甚至鲜吃鱼脍，已经没有什么鱼能够让他眼前一亮了。

　　见云河情绪恹恹，伯父得意洋洋地一拍钓竿：“这可不是普通的钓竿，这是太虚竿，可以甩到四海八荒任何水域。”

　　听到伯父的解释，云河顿时眼前一亮。

　　太虚？！这是用来构建天界传送阵的材料。看来大部分世代的天帝都是宠儿子的，竟然舍得用如此珍贵的材料给儿子做鱼竿。

　　见云河面露震惊，伯父一脸骄傲地扬了扬下巴：“说吧，你想吃什么鱼？无论雚水瑶鱼，邽山赢鱼，还是观水的文鳐鱼，今天伯父都能满足你！”

　　“那就选赢鱼吧，赢鱼出天下水，就当为民除害。”云河随意点了单，二人便在天目湖边随意找了个位置下了竿。鱼饵是仓库里的半条肥遗，放得有些久了，灵气有些损耗，不过用来钓鱼，足够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了。

　　伯父虽然爱吃，却显然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没过多久便坐不住了。

　　“看来一时半会儿不会有鱼咬钩，我先去砍点竹子编个竹筐，一会用来装鱼。”

　　他说完，径自起身，走向了不远处的一片竹林，没过多久就砍来了一捆竹子。砍竹劈蔑，热火朝天地忙碌了起来。

　　得亏太虚竿连通的是另一片水域，不然水里的鱼恐怕早被岸上的动静给吓跑了。

　　劈砍了一阵后，他甚至还抱着一个竹筒，爆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哈哈哈哈，运气不错，竟然有竹虫。”

　　云河偷偷瞄了一眼，只见那个长了虫眼的竹筒里，姑姑攘攘尽是白白的胖虫子，只一眼就让人寒毛直竖。

　　他还来不及躲闪，伯父竟已抓起一把献宝般递到了他面前。

　　“见者有份，分你一半。”

　　云河倒吸了一口凉气，满脸写着拒绝。

　　见他久久不肯接过，伯父竟一扬手，把一把虫子全塞进了嘴里，一边大嚼还一边叹息：“你小子没口福啊！”

　　“不，虫子还是算了！”云河强忍不适，悄悄地挪远了跟伯父的距离。

　　好在这样的“好运气”可一不可再，剩下的都是些正常的竹子。整理完毕之后，伯父坐在岸边的大石上，静静开始编竹筐。

　　云河的记忆力，他母后偶尔也会用天界的灵竹编一些小东西。只一眼，他便认出眼前的男人用的是跟她一模一样的手法。

　　二人明明这么惨，却依旧让他不由自主心生嫉妒。

　　哪怕参商不相见，依然无时无刻不在秀恩爱，那种已经融入了骨血的浓烈感情，简直让人嫉妒得寒毛直竖。

　　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他竟然还一边编竹筐一边在笑。

　　看不下去了，溜了溜了。

　　云河刚想起身，眼角的余光却在湖上瞥见了一道人影。

　　定睛看去，竟是有人泛舟湖上。

　　云河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目湖有层层阵法守护，寻常人妖仙魔只要一接近便会被阵法劈成焦炭，除了他跟伯父这两个地眼镇守者，整个浮玉山还从未有人能踏足天目湖的范围。